第六百一十章 大明銀行
崇禎十一年臘月二十,長江水師在揚州附近水麵的演練正式開始,李蒙申下令:所有船隻不得靠近揚州段運河。
長江以南與北方的聯係,就此中斷,偶有通過陸路跨越揚州,將貨物運至高郵的數量少得可憐,與平日完全不能相比。
商家的反應,最為敏銳,聽聞揚州運河中斷後,仗著手頭有存貨,不是漲價,就是囤積,北方的市場,陷入一片混亂之中。
這裏麵,最慘的要算北京。
別的城市,要麽人口很少,要麽大部分貨物能自給,揚州運河中斷後,影響還不算大。而北京人口將近百萬,每日消耗的糧食和貨物足以堆成一座山,幾乎有一半以上來源於江南。揚州運河中斷,整個北京一下子陷入恐慌之中。
去年,韃子入侵,運河中斷數月,好歹還有天津海路救急,然而,現在抵達天津碼頭的船隻完全看不到蹤影。
甚至,市麵上還冒出傳言,海舟在進入渤海時,被周林佬艦隊所阻,壓根不能靠近天津半步!
物價飛漲、人心惶惶、市麵蕭條,無論是官員,還是百姓這就是過年時的北京。
楊嗣昌並未將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裏,除了希望江南貨物從陸路跨越揚州外,還準備了一些應急措施。其中,範永鬥在其中就扮演了關鍵角色。
楊嗣昌令範永鬥提前準備了大量的人力,從山西、山東及北直隸其他地方緊急往北京調運物質。範永鬥拿出了十二分的幹勁做這事,畢竟,物價飛漲的情況下,能運入物質,所賺取的就是平日數倍的利潤。
除了範永鬥外,各地的商家也紛紛行動起來,使出渾身解數往北京輸運物質。
然而,這對北京來說,隻是杯水車薪。而且,山東、山西及北直隸的物質本身就不豐裕,驟然運出物質後,物價也急劇上漲。
北京的混亂,逐步波及至周邊,呈逐步擴大之勢。
到了最後,包括範永鬥在內,所有的商家發現,已經找不到可運之物!
饑荒,終於降臨在北京頭上。
北京無糧,百姓會自動疏散至鄉村,減輕糧食壓力。可是,邊關要是無糧,後果可是災難性的,誰能保證那幫兵老爺在吃不飽的情況下,會做出什麽事來?
楊嗣昌每日對著南方翹首企盼,希望江南豪強認清形勢,通過陸路,繆力將物質轉運至高郵。同時,他又心驚膽戰地期盼,林純鴻不要鋌而走險,撕破臉皮。
經過數日的煎熬之後,楊嗣昌終於等來了堵胤錫,卻也等到了他絕不願意聽到的壞消息:林純鴻在湖州派遣弓兵入駐鄉村,江南的老爺們如臨大敵,嚴陣以待,伺機反擊,壓根就沒有精力搞什麽陸路轉運!
通報了這條消息後,堵胤錫奉史可法之命,向楊嗣昌辭行,徹底退出了大明銀行的談判。
楊嗣昌頭暈目眩,差點栽倒在地。他甚至希望,自己就這麽栽倒在地,再也不要爬起來。
然而,他還不能逃避:就在這個時候,朱由檢召他進宮。
楊嗣昌心裏明白,他將麵臨著朱由檢滔天的怒火。隻是,事已至此,楊嗣昌也顧不了這麽多,強撐著進了宮。
當朱由檢問起林純鴻為何突然截斷揚州段運河時,楊嗣昌將大明銀行談判事宜一一向朱由檢匯報。
這些事情,楊嗣昌一直瞞著朱由檢,這也是楊嗣昌準備承受朱由檢雷霆之怒的主要原因。楊嗣昌之所以瞞著朱由檢,主要是擔心朱由檢這個外行插手大明銀行的談判,將大明銀行這事攪黃,最終引來林純鴻的報複。
哪想到,朱由檢並未插手,最終還是引來了林純鴻的報複,把京師攪得雞飛狗跳。
朱由檢聽了大明銀行談判的過程後,一時啞口無言,沉默下來。
朱由檢沉默,楊嗣昌可不能沉默,長拜於地,泣道:“臣駑鈍,有負皇上所托,臣欲歸老,還請皇上恩準。”
楊嗣昌想到這些年來,朱由檢對他信任有加,言聽計從,任他施為,哪想到,大明的局勢絲毫不見好轉,卻越來越險惡,他心裏悲苦,禁不住老淚縱橫。
朱由檢安慰道:“不是你駑鈍,是林純鴻太狡猾啊!”
楊嗣昌心情激**,竟口不能言:“臣……臣……”
朱由檢長歎了口氣,說道:“朝廷能任命管委會主席,還不算太壞,就依錢秉鐙所說的辦吧。不過,要加入一條,大明銀行隸屬於戶部,調整本金率、發行多少華夏幣此類大事,需走正常奏章程序。另外,管委會成員由朝廷賜予官身,發放俸祿。”
朱由檢的意思,楊嗣昌一聽就明白:朱由檢希望,大明銀行名譽上屬於朝廷,乃朝廷所設,與林純鴻扯不上半點幹係。至於走平常奏章之流程,也僅僅隻是形式而已,其作用僅僅在於向外界宣示,大明皇帝還掌管著帝國的一切。
楊嗣昌涕淚齊流地說道:“臣奉旨。”
……
朱由檢定了基調,範永鬥與錢秉鐙的談判加快了進程。
錢秉鐙將朱由檢的條件傳回荊州後,林純鴻二話不說,直接傳令給錢秉鐙:“可行!”
下完命令後,林純鴻召集張道涵、鄭天成及菲利斯至星拱樓,商討大明銀行事宜。
“錢秉鐙與範永鬥的談判,最多還有一個月就會結束,不出意外,相當長時間內,大明銀行將控在我們手中,從此以後,無論是發行貨幣、還是調整本金,與或是改變大明金融政策,我們都有了中央的名譽。”
林純鴻麵帶笑容,向荊州或者說整個大明的財政精英通報了這一好消息。
張道涵連忙恭賀道:“都督英明,若非都督考慮深遠,我們跨不出這一步。”
一記馬屁拍過去,林純鴻相當受用,笑道:“往後,事情還多著呢。首先第一件事,就是統一貨幣的事。金票、銀票,往後都要兌換成華夏幣,天成,華夏幣製版可曾完成?”
鄭天成回道:“早已準備妥善。麵額分為一圓、一角、五分、兩分、一分五種。”
麵額的設置聽起來怪怪的,讓林純鴻啞然失笑。這個圓,顯然為了與銀元對應,方才硬湊成這樣。按照一圓一兩銀子的算法,一圓的購買力幾乎相當於後世的一千多元,而一分也有十多元。
顯然,鄭天成考慮到銅錢在零錢支付上的作用,未曾設計厘這個麵額。
“善!”林純鴻無意改變這種怪怪的感覺,誇獎了一句,接著說道:“安全線防偽技術也應用其中?”
鄭天成興奮地說道:“那是當然。安全線采用磁性薄鋼,放置在華夏幣固定的位置,對著陽光時,清晰可見。同時,工程院專門設計了一套防偽鑒別儀,隻要將紙幣放在固定的位置上,根據磁力的大小,就可以輕易地知道真假。”
林純鴻也興奮起來,笑道:“看來,工程院又找到了一門賺錢的好門路,生產偽幣鑒別儀必然是暴利!”
三人皆笑道:“可不是?”
笑畢,林純鴻接著說道:“華夏幣投入市場後,以前的銀票、金票就要逐步回收,兌換的比率,自然是一圓銀票兌換一圓華夏幣,麵額為黃金一兩的金票,兌換十圓兩角,這個不必再議。接下來的重點是,以後邦泰錢莊就沒有發行貨幣和鑄幣的權力了,與源豐錢莊無異,這點,諸位可曾有異議?”
貨幣發行權從邦泰錢莊剝離,也是應有之意,否則設立大明中央銀行就沒有任何意義。隻是,從今往後,荊州方麵就無法獨享發行貨幣所帶來的暴利,此暴利,必然由全國分享。
菲利斯遺憾地說道:“以後想靠調整本金率來解決財政困難,基本不可能了。”
“荊州有統領全國之心,自然不能獨享此等好處。此條就這麽定了,大家從今往後要有包容天下之心,否則,我們隻配偏居一隅,無法引領全國。”林純鴻豪氣滿懷地說道。
話已說到這個份上,張道涵三人,自然不會反對。
林純鴻接著說道:“大明銀行以下,已經有兩家錢莊,禁止其他人辦錢莊的禁令算是取消了。以後,誰要是想辦錢莊,隻要有足夠的金銀,上繳一定量的準備金,就可以發放執照。隻是,大明銀行對各大錢莊的監管是個難題啊,大明銀行任重而道遠……”
這是大明銀行設立之後的事情,暫時不必急著議出個子醜寅卯來,所以,林純鴻適可而止,止住了話頭。
鄭天成接著問道:“十名管委會成員,選派誰合適呢?”
林純鴻想了想,道:“就按照方案嚴格實施吧,我們不要破了規矩。菲利斯,彭新那邊,你多多協助,《大明銀行法》也該出台了,要是晚了,以後必然亂套。比如,提出選派誰一事,就有破壞規矩之嫌。”
鄭天成受到了林純鴻的批評,覺得頗為委屈,辯解道:“屬下是擔心按程序產生的管委會成員會反水,或者不受我們控製。”
林純鴻道:“有了大明銀行法,管委會成員也不敢肆意妄為。即便這幫管委會成員都是朝廷指派的,隻要他遵守大明銀行法,就不會傷及我們半分。一旦他觸犯大明銀行法,對荊州不利,安防司照樣可以將其抓捕受審!”
“規矩是我們立的,我們應該有這份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