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不想知道

秦子楚笑著縮了縮肩膀轉回身,忽然說:“你叫我阿秦好了。”

張良的思緒還停留在一出狗血無比的宮廷大戲之中不斷腦補,驟然聽到秦子楚的話,不由得愣住了。

過了好一會,他才磕磕巴巴的說:“阿、阿、阿秦。”

秦子楚笑眯眯的接上他的話,開口道:“不知道主人喚阿秦,有何事吩咐?”

張良被嚇得霎時後退了一步,左腳絆右腳的仰麵摔在地上,狠狠跌了個屁墩。

秦子楚趕忙把他拉起身,有點責備的說:“這麽大的人了,怎麽不知道小心一點。”

張良哭喪著臉說:“上王,你這麽叫我,我有點怕。”

秦子楚無奈的聳了聳肩膀,正色道:“不然呢?現在不習慣這個稱呼,日後出現在人前,你楚國話說的再順溜,也一樣會暴露了身份的。”

張良當然知道秦子楚的話沒錯,可他聽了之後卻覺得自己欲哭無淚——秦王政是禽獸不如,可他的威勢確實是無人能及的,自己在他麵前雙腿都打顫。

張良心想:若是我私底下這麽親密叫過上王的事情被秦王政知道了,還能活到科考的時候嗎?

就算是考上了,也一定會被扔到鳥不拉屎的地方自生自滅的!

秦子楚也是當了多年國主的人,自然從張良臉上看出不妥之處。

他挑著眉頭說:“怎麽,主人覺得阿秦有做得不對的地方?請主人指正。”

說著話,秦子楚已經接過張良手中的活計,為他整理好滿是破口的衣袍,一點點撫平卷起的衣衫。

修長白皙的指尖壓在張良胸口溫柔滑過,張良咽了咽口水強壓住自己狂跳的心髒,立刻緊緊閉著眼睛根本不敢張開觀察秦子楚的動作。

秦子楚不由得輕笑了一聲,低聲道:“真是個孩子,這還覺得害臊。”

“才沒這回事!”張良下意識的反駁了一句,隨即,又閉緊嘴唇撇過頭,無論如何不肯看向秦子楚。

他別扭的樣子倒真是像偶然遇難後悶悶不樂的小公子了,秦子楚滿意的笑了笑,帶著點哄孩子的心態說:“主人,咱們啟程吧。和家人失散這麽久了,咱們早些回去與他們匯合才好讓他們安心。”

張良冷哼了一聲,忍不住嘟嘟噥噥的小聲說:“你怎麽還想回去呢?”

秦子楚耳朵很尖,將這句話聽在耳中,心下疑惑頓生。

張良原本應該躲在安全的車駕之中,而那些車駕與禦駕相距甚遠。

當時兵荒馬亂的,張良是怎麽發現嬴政下令讓一隊秦軍帶著他逃跑,調集大軍;又是怎麽神不知鬼不覺的跟上了秦軍騎兵隊伍的呢?

秦子楚不由得皺起眉頭,不得不向惡意的方向做出猜測。

他的視線在這一眼望不到頭的曠野,小心翼翼的試探道:“主人怎麽會發現阿秦遇難,追上來呢?”

若是以往,憑張良的敏銳必定發覺秦子楚語氣中的懷疑。

可他現在腦中混亂,還不停回放著秦子楚背上斑駁的痕跡,穩住自己的麵色已經非常困難了,哪還有多餘的心思考慮其他?

聽了秦子楚的話,張良不高興的說:“阿、阿秦你和國主也太不小心了,帶出來的宮奴裏麵竟然有奸細!”

秦子楚霎時拋開之前的懷疑,眼中劃過一道厲光,停頓了片刻之後,他忽然說:“是——荷?她有身孕了吧。”

張良仍舊想著秦子楚和嬴政的關係,魂不守舍的點點頭,沒精打采的說:“阿秦你猜出來了啊,就是她,我前幾日看到她整理床鋪之後,總和騎兵隊之中的一個男人眉來眼去的。最開始的時候,我沒放在心上,結果近日一早她竟然比平常早得多就離開了禦駕,躲到比我還往後的車裏去了,我立刻覺得事情不對勁兒。再看的時候,那個騎兵人已經消失不見了,沒過一刻鍾呢,前麵就傳來了喊殺聲。”

他狠狠踢了一腳擋在前麵的小石塊,垂著頭往前走。

張良的聲音之中終於顯出一股憤怒的情緒來,高聲道:“照顧我的姐姐人很好,那時候還沒忘記提醒我藏好。我乘坐的車駕雖然不如禦駕惹眼,可位置也算是也很靠前了,人要懂得知恩圖報,我跟她說自己一直覺得渾身發冷,命令她給我到後麵取一床被褥來。等到她走了之後,飛快的打開了拉車的馬匹,故意站到不起眼的角落地麵。幸虧中車府提供的馬匹都是神駒,否則在護衛你的隊伍之中我看到那人,也追不上你了。”

聽了張良的話,秦子楚猛然一驚。

他受到的攻擊全部來自於前方,也就是說被安插到秦軍之中的奸細尚有明在,他若是活著回去見到阿正,那麽阿正豈不是要危險了?!

秦子楚霎時轉過頭掐住張良的肩膀,高聲道:“等一等——你的意思是這個內奸還沒死?!”

張良頭一次見到秦子楚發怒的樣子,被嚇了一跳,趕忙點頭。

隨即,他意識到自己對秦王父子的猜測或許和真相相距甚遠,看著秦子楚的眼神更加糾結,很想要開口詢問。

秦子楚此時已經顧不上張良在想什麽了。

他滿心都是嬴政的安危,完全顧不上身體的疼痛和被地麵凹凸不平石塊磨得發疼的腳掌,不斷加快速度向外走去。

秦子楚簡直不敢想象謀劃這一次刺殺行動的人到底有多喪心病狂。

先是派遣足足有五千之眾的匪盜阻攔,其後又有力大無窮、以一敵百的的刺客攻擊,然後在嬴政肯定會為了秦子楚安全而將他送走,在這途中安插奸細截殺自己。

無論自己是否成功逃脫,尚有命在的間諜都會獲得一個接近嬴政,在極近距離內行刺他的機會!

環環相扣,步步殺機。

這天下是他們堂堂正正打下來的,無能的六國遺民到底還打算使出多麽陰險無恥的手段,讓剛剛安定下來的華夏大地重新陷入戰火之中?

“阿秦,歇一歇吧。”眼看著天已經完全黑下來,除了天上懸掛的明月什麽都看不清楚,張良忍不住開口勸說。

他腳下踩著的是秦子楚的鞋子,這雙繡滿了鳳凰花紋的皮鞋遠比他自己的布鞋鞋底厚實舒服。

可就算這樣,走了三個時辰,張良也已經完全磨破了腳底,更何況穿著自己那雙隻適合在室內行走布鞋的秦子楚?

恐怕上王雙腳已經傷痕累累的。

沒想到秦子楚卻直接搖搖頭,十分執拗的說:“你若是累了,自己歇息吧,我要快一點走到能夠聯係上阿正的地方。”

張良被秦子楚照顧這幾年,這還是他頭一次被秦子楚噎得不知道如何開口。

停頓了半晌之後,張良心情有些古怪的低落。

他抿緊嘴唇咬牙跟上秦子楚,兩人繼續向林外前行。

天黑了又亮,當天際泛起魚肚白的時候,秦子楚終於眯著眼睛發現樹林已經變得極為稀疏,而不遠處有嫋嫋炊煙升起。

秦子楚高興的扯了扯嘴角,再次抬步的時候,雙腿卻不聽使喚的一酸,猛然朝地上跌去。

張良眼疾手快的拉住秦子楚,可他卻高估了自己的力量,非但沒有穩住秦子楚,反而被秦子楚扯得一個踉蹌,直接跌在他懷中,兩人翻滾著一起砸在地上。

微不可查的暖香衝進張良鼻腔。

他一愣,臉頰貼著的細膩皮膚卻讓他整個人都僵住了。

張良微微撐起身,立刻看到秦子楚的衣袍被他扯得向兩側散開,露出一小片雪白胸膛,上麵嵌著一枚紅豆——顯然被人用力吮過,微微腫著。

他知道自己應該起來,可看著秦子楚神色疲倦卻強撐著要起身的模樣,一股怒火卻從他心裏燃燒到大腦之中。

張良忽然揭破了自己發現的秘密,大聲道:“國主到底和你是什麽關係?值得你這麽護著他!接連不斷的走了一夜,你不要命了嗎?你、你都已經四十四歲了!怎麽不能為了自己考慮一下。”

話音剛落,張良忽然鼻子一酸,抱著秦子楚的細腰滾下淚珠來。

張良願意相信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惡霸的秦王政一直強迫溫柔美貌的溫柔上王,達到他不可告人的下流目的,卻不想讓這個護著自己走過少年時期艱辛曆程的溫柔男人沾上羞恥的名聲,連死後都要被人指指點點。

可秦子楚眼前的行為讓心思敏捷的張良根本沒辦法欺騙自己。

他越抱越緊,從低聲哽咽變成了嚎啕大哭。

秦子楚歎了一聲,伸手摸了摸張良的後腦,並不去辯解。

張良盯著兩個通紅的眼眶抬起頭,一邊抽噎一邊說:“誰都行,普天之下誰都可以!!你為什麽要挑秦王政!他會毀了你的,他已經把你毀了!”

秦子楚看著張良這一副整個人生信念都被他摧毀的模樣,實在說不出口“我們是真心相愛的”這種刺激人的話語。

在絕大多數情況下,這種話絕對不是用來宣布真情,而是將事情推向更加糟糕境地的。

秦子楚隻好舔了舔嘴唇,幹巴巴的開始編造謊言:“我身上有種怪病,讓人不會衰老卻會每旬骨骼疼痛不休,令人欲死,需要天下氣韻最充盛的男人……呃……幫助,方可維持正常生活,阿正為了我放棄正常生活了。你別說他。”

普天之下還有比“真龍天子”更氣韻充盛的男人麽?

沒有!

張良瞪著兔子似的紅眼睛緊緊盯著秦子楚,似乎想要確定他是不是在說謊。

過了好一會,他才慢慢爬起身,冷冷的哼了一聲轉過頭,說:“我才不想知道呢!”

作者有話要說:ヽ(*。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