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雲壓城,長安城陷入一片昏暗。行人四處逃竄,“快跑啊,攻城了!”城中已是屍橫遍野,鮮血淋漓,遍地都是。

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在遍布死人的路上哭喊著:“娘……你在哪裏?”她的腳下沒有踩穩,被一具屍體絆倒在死人堆裏,手上沾滿了鮮血,她哭叫的聲音越喊越大,“娘……姐姐……”

“妹妹!我在這裏!”遠處一個八歲的小女孩跑過來,從死人堆裏拉出她妹妹,兩個小女孩抱作一團,“妹妹,你沒事吧?”

“娘呢?”

“死了……”

“爹呢?”

“都死了……”

兩個小女孩哭得肝腸寸斷,嗚嗚咽咽。就在這時,她們的身後傳來馬的嘶鳴聲,一位身著黑色衣袍的中年男子,騎著一匹駿馬,他身後一個侍衛道:“齊王,她們就是大將軍的兩個女兒!大將軍已被臨安王所殺,他不會放過這兩個可憐的孩子的!”

中年男子心中似有所動,他沉默良久,方淡淡地開口道:“既如此,就把她們兩個帶到齊國撫養,以後或許對我們有用!”

侍衛將哭哭啼啼的兩個小女孩放至馬車上,一行人離開了長安城。

清晨,窗外才剛露出一點光亮,顧楚妍忽然從夢中驚醒,滿嘴胡言亂語,往昔的一幕幕零碎的在腦海中閃現,“我是舞傾心……舞傾城是我姐姐……我死了……我還活著……”她蜷縮作一團,雙手抱著頭,一個人自言自語,“我害死了姐姐的孩子……不……不是我,我到底是誰?”她的嘴裏一直念叨著這麽幾句。

長長的走廊中,一位身著華麗衣服的女子,綰著高高的發髻,手持一把扇子,穿梭在幽靜的走廊裏,她的身後跟著數名宮女,此人正是簡墨問。

迎麵走來的舞傾城,見到簡墨問後忙行禮,“夫人大喜,今日是吳王殿下的好日子,我看這喜宴擺的比太子成親時還要熱鬧!”

簡墨問得意一笑,不免寒暄幾句,兩人順著走廊一直走去,直到走廊的盡頭,眾人都到了孔雀台下,簡墨問挑聲道:“所有人都到齊了嗎?”

瑾萱掃視眾人一眼,答道:“隻有合歡殿的顧美人還沒有到!”

簡墨問輕輕捋了一下鬢間的頭發,毫不在意地說道:“隻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美人,竟然如此不懂規矩!”

瑾萱解釋道:“她抱恙在身,奴婢已經派人去催促了!”

簡墨問依舊口吻冷淡,用責備的語氣道:“就算是有病,也不該忘了自己在宮中的本分和地位!”

合歡殿中攢珠紅

紗製成的簾幔隨風飄**,身著血色羅裙的顧楚妍,嘴裏銜著一枝火焰般絢爛的花兒,披著紅色滾雪細紗,在簾幔中起舞。她猛得似風一般跑出殿外,紅色的細紗在風中飛舞,她抬頭看向藍天,笑容滿麵,她登上孔雀台的最高處,最是那多情回眸一笑,萬般風情繞眉梢。

眾人簇擁著蕭婉月遠遠走來,所到之處宮女太監皆下跪行禮,就在這時,忽聽見孔雀台的高處傳來女子的大笑聲,眾人抬頭看時,隻見一位披著紅紗的女子,笑容燦爛,她站在城樓的高處,口中銜著一支紅色如火焰般的花朵,她用手輕輕的將花朵插在鬢間,發出銀鈴般的笑聲,“我是舞傾心……哈哈哈……我就是死了的舞傾心……”

“是顧美人!”紫楉神色一凜,大聲喊道。

舞傾城聽到顧楚妍嘴裏說的話,心頭一緊,立即將目光投向簡墨問,忽然,顧楚妍取下發間的一支紅翡滴珠金步搖,狠狠地刺入喉嚨深處,鮮血如水一般在脖頸間流淌著,她在欄杆上縱身一跳,身體從城樓高處墜落,樓下的眾位宮女太監皆尖叫著四處逃躥。

一滴血落在了蕭婉月的臉上,她用手輕輕將那滴血拭去,臉上的神色未曾改變一絲一毫,簡墨問也是一臉的平靜,隻有舞傾城似發瘋一般朝顧楚妍跑去,“妹妹!”

舞傾城將顧楚妍抱在懷中,“你已經死過一次了,我不能讓你再死一次!”舞傾心尚有一絲氣息,她靜靜地躺在舞傾城溫暖的懷抱中,她的思緒頓時清晰明了,她扯了扯嘴角,淺淺地露出一抹笑意,“姐姐……我們……終究……輸給了……皇後……”

蕭婉月緩緩登上輦車,李德才大聲喊道:“皇後起駕!”

眾人簇擁著蕭婉月的輦車緩緩離去,隻留下舞傾城緊緊抱著自己親妹妹的屍體,放聲痛哭,她看著蕭婉月離去的輦車,輕輕擦幹自己的眼淚,口中狠狠道:“姐姐一定為你報仇!”

紅紗帳纏綿的梳妝台前,一方葵形銅鏡襯映出人的倒影,鳳冠霞帔,紅唇皓齒,纖腰猶如緊束的絹帶,十指好似鮮嫩的蔥尖。鮮紅蓋頭,能蓋住的是淚千行,蓋不住的是如絲線般纏繞心髒的悲傷。

賀蘭冷玉麵無表情地盯著鏡子中蒼白的麵色,冰冷無情,她要嫁給吳王,一個她不愛甚至帶點恨意的男人,可她並不能反抗,因為她隻是一個弱女子,她愣愣地出神,似魔怔一般癡呆,一名宮女走入殿中道:“王妃,該起身了!”

“路箮!”賀蘭冷玉收回思緒,叫了一聲。

路箮正欲離去,聞聲後忙止步,“王妃還有何吩咐?”賀蘭冷玉張了張嘴,

卻沒有說出話來,她欲言又止,冷笑一聲,“沒什麽,走吧!”

路箮上前扶起賀蘭冷玉緩緩朝殿外走去。

一道淡金色的光芒散射開來,照耀在絢麗奪目的嫁衣上麵,那是一件異常華麗的宮廷盛裝,大紅的錦緞泛著妖豔的光芒,上麵鑲金饢玉,猶如一朵沾滿邪氣的妖豔之花,在明媚中熠熠生輝,在金光熠熠之中不知為何竟然透著一絲奇妙的詭異感。

賀蘭冷玉不由自主地順著長廊直走,忽看見遠處走廊前方站著一個人,他的身影十分的熟悉,賀蘭冷玉不由得放慢腳步,那人轉過身,朝賀蘭冷玉走來,兩人在擦肩而過的瞬間同時駐足,空氣中陷入一片沉寂。

“你今日很美!”霍塵澤先開口打破了這個僵局。

賀蘭冷玉目視著前方,沉默良久,霍塵澤欲開口說話時,賀蘭冷玉搶先道:“這是命,認了吧!”霍塵澤轉過頭,目不轉睛地盯著賀蘭冷玉,不甘心道:“可你是為了我才嫁給吳王的,你知道我的心裏有多愧疚嗎?”

賀蘭冷玉轉過臉,目光對上霍塵澤的眼睛,她的心中突然多了一絲怯意,這個她深愛著的男子,此刻正站在她的麵前,她卻有些懼怕,甚至不知所措起來,“愧疚?能讓你活著,愧疚又如何?”

霍塵澤焦急道:“冷玉,你忘了我們曾經許下的諾言嗎?”賀蘭冷玉擠出一抹扭曲的笑容,“記得又如何,忘卻又如何,即便我們有地老天荒,海枯石爛的諾言,也經不起被權利欲望冷酷無情的踐踏!”

“難道你就真的要嫁給一個你不愛的男人嗎?”霍塵澤顫抖著雙唇,眼睛中透露出無盡的絕望和不甘於命運玩弄的掙紮。

“如果你還愛我,就讓我嫁給吳王吧!”話音未落,賀蘭冷玉抬步朝前走去,霍塵澤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動,賀蘭冷玉沒有回頭再看霍塵澤一眼,她怕自己一回頭,所下定的決心會動搖。

出了走廊的盡頭,賀蘭冷玉伸出手輕輕擦幹眼角的淚水,如釋重負地歎了一口氣,在權利的吞噬下,她隻剩下了一具軀體,任憑別人如何擺弄,她隻能一味的順從。

在路箮的攙扶下,賀蘭冷玉緩緩登上迎親的輦車,她並沒有絕望,她之所以要選擇嫁給吳王,是因為她要和命運做最後的鬥爭,倘若她對自己的命運感到絕望,那麽此刻她會毫無猶豫的結束自己的生命,活著,是因為心中還抱有幻想。

霍塵澤似丟了魂魄一般,站在城樓高處,看著一行人簇擁著迎親的輦車朝吳王府出發,他手中的拳頭緊緊握住,目光撲朔迷離,對於命運,他也不甘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