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泉宮中一派死寂,宇文淩徹端然坐在龍椅上,麵無表情。簡墨問坐在一旁,訕訕地玩弄著手上戴著的玉鐲。舞傾城跪倒在地上,含情脈脈地盯著宇文淩徹,一副惹人憐愛的神情,柔聲道:“陛下要為我妹妹做主!”宇文淩徹一隻手摸著眉頭,若有所思道:“適才所言可都是真的?”

“妾身這麽說,自然是有證據可尋,絕無虛言!”舞傾城極其肯定,她的眼睛裏充溢著堅定的目光,沒有一絲妥協和退讓。

殿外忽傳來一聲“皇後殿下到!”,眾人皆舉目朝殿門口望去,隻見蕭婉月穿著一件雲霏妝花緞織的海棠錦衣,外麵披著一件藤青曳羅靡子大毛披風,淡煙色纖語裙幾分曳地,衣擺下束帶鬆鬆在腰間打了個結,被寥寥青煙微薰過的淺紫,乍一看,仿若是氤在白色絲絨上極淡的水墨,寬大的袖口邊上用些許銀線收邊,內含的韻味遠超外顯與張揚。

蕭婉月一進殿門,便隨手脫下藤青曳羅靡子大毛披風交給紫楉,身體不由自主的一縮,“甘泉宮怎麽這般冷清?李公公,快去添些炭火來!”

“諾!”跟在身後的李德才立即領命去辦。

蕭婉月抬眼見舞傾城跪在地上,心中惶惶不安,臉上卻十分鎮靜,她欠身行禮道:“妾身見過陛下!”簡墨問和舞傾城也忙向蕭婉月行禮,肅然禮畢,蕭婉月淡然地坐在簡墨問的對麵,兩人目光碰撞,簡墨問立即將目光移向別處,蕭婉月冷笑一聲,沒有作出聲。

“陛下叫妾身來,可是有什麽事?”蕭婉月柔聲道。

宇文淩徹冷冷地盯著蕭婉月,蕭婉月被這種莫名其妙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正自忖度時,宇文淩徹張口道:“你做的好事,你自己不知道嗎?”

蕭婉月訕訕一笑,再看一眼跪倒在地的舞傾城,便猜到幾分,她小聲嘀咕道:“妾身不懂陛下的意思……”

“顧美人的死,你是不是該給朕一個說法?”宇文淩徹打斷道。

蕭婉月麵部的神色一如既往,平靜如湖麵的水,沒有一絲波瀾,她起身跪倒在宇文淩徹麵前,鎮定自若道:“陛下,妾身也不知顧美人為何會自盡於孔雀台,隻是這一月裏,她每日都說身子懶懶的,服侍她的宮女說她經常半夜噩夢驚醒,然後便自言自語,說出的話語極其怪異,無人能懂,恐怕是中邪了吧!”

“中邪?”宇文淩徹幹巴巴地笑了兩聲,“朕對你一直忍讓,你竟然給出如此荒唐的說法,朕已經對你到忍無可忍的地步了!從即日起,你就不必住在椒房殿了,去昭台殿吧!好好反思反思你的所作所為!

沒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探望!”

“陛下,妾身……”

蕭婉月仿佛受了極大的冤屈,她並沒有像其他人一樣,得知自己所犯下的罪行後,奮力的反抗,企圖還自己一個清白,她默默的隱忍是她為自己走的最後一步棋。

“不必說了!江德南,帶皇後去昭台殿!”宇文淩徹厲聲道。

紫楉扶著蕭婉月,蕭婉月起身看了宇文淩徹一眼,柔聲道:“妾身告退!”她一個轉身,目光直直地盯著簡墨問,狠狠地看了一眼方走出殿外。

簡墨問目送蕭婉月離去,含著試探的口吻道:“陛下……”

“不必說了,你要說什麽朕都知道,這件事情朕會派人親自調查!”宇文淩徹淡淡道。

“若是妾身所說屬實,陛下會如何處置皇後?”舞傾城苦苦追問道。

宇文淩徹深深歎了一口氣,默然片刻,半晌方道:“朕自有主張!你也起來吧,都跪在地上半日了,仔細身子要緊!”簡墨問訕訕一笑,過去將舞傾城扶起來,“妹妹快起來吧!”

“勞了半日神,你們也累了,都回去吧,朕想一個人靜靜!”宇文淩徹無力道。

“妾身告退!”兩人齊聲道。

走出甘泉宮,天空又下起雪來,雪像柳絮楊花,紛紛揚揚掛起了白茫茫的天幕雪簾。抬頭透過稀疏的雪簾望去,那遠處的宮殿樓閣,隱隱約約,好像在霧中,宛如在雲裏,顯得格外好看。

簡墨問的腳踩在濕漉漉的路麵上,耳邊飄來絮絮叨叨的聲音:“皇上這是擺明了袒護皇後!”簡墨問嗤之以鼻,她冷笑一聲,懶懶道:“你也太天真了,皇上若是憑你一麵之詞就廢了皇後,本夫人也不會算盡心機等到今日!”

“難道就別無他法了?”舞傾城怨恨道。

“辦法倒是有,隻是時機尚未成熟,你這麽著急,反而會打草驚蛇!”簡墨問回頭看了一眼舞傾城,挑聲道:“你要除掉的不是皇後一人,而是整個蕭氏一族,若是將蕭氏一族連根拔起,到那時候,別說是皇後之位,就是天下也是我們的!”

“還是夫人打算的長久!”舞傾城暗暗打量著簡墨問,心中想道:“此人的野心已初露端倪,看來我得為自己留出餘地了,否則真真是死無葬身之地了!”

舞傾城隨簡墨問回至昭陽殿,剛入殿中坐好,王宣海便進來打了一個千兒道:“吳王殿下帶著王妃來向夫人請安了!”簡墨問笑道:“還不快請進來!”

兩人入殿後忙行禮,“都起來吧!”簡墨問的目光一直盯著賀蘭冷

玉,從她走入殿門到行完禮,簡墨問的目光從未曾離開她,簡墨問命他們坐下,臉上含著一種無法言喻的笑容,“皇後已被皇上安置在了昭台殿!”

宇文璟湛的心裏像灌了一瓶蜜,眉角含笑,臉上隱隱約約泛著紅光,賀蘭冷玉疑惑道:“昭台殿是什麽地方?”舞傾城聽後“噗嗤”一聲笑出聲來,“王妃連這個都不知道,昭台殿與冷宮相比,隻是名字好聽罷了!”話音未落,三人皆幸災樂禍地大笑起來,獨有賀蘭冷玉麵無表情,簡墨問皆看在眼裏,她目光凶狠地瞪視:“冷玉,你不高興嗎?”

舞傾城打量了賀蘭冷玉一眼,似笑非笑地挑眉道:“夫人怎麽忘了?皇後是王妃的姑母呢?”簡墨問轉了轉眼珠,柔聲笑道:“是了,本夫人一時高興,竟忘了!”

賀蘭冷玉聽出她們話裏嘲諷的意味,她輕笑出聲,“自我嫁給吳王殿下的那一刻起,我已經站在了和她對立的一麵,況且,我今天所擁有的這一切,都是拜她所賜!我一一還給她的!”

簡墨問將目光投向舞傾城,舞傾城會意,一副柔媚迷人的表情,溫聲軟語道:“如此說來,你會幫我們除掉皇後了!”

賀蘭冷玉溫溫吐吐,不緊不慢地說道:“其實兩位夫人比我更清楚,即便此刻皇後被打入暴室,一切也是枉然,若想扳倒皇後,就得在蕭青雲身上下功夫!”

簡墨問怔了怔,笑逐顏開,“本夫人果然沒有看錯你,當真是個爽快人,等將來湛兒當了皇上,皇後之位少不了是你的!”賀蘭冷玉頷首,揚眉一笑,“夫人,我想有個人或許對你有用處!”

“是誰?”簡墨問語調陰冷道。

“蕭子忠!”賀蘭冷玉柔聲道,“她是皇後的侄兒,貪財好色,若是夫人稍微給他些好處,即便是出賣祖宗,他也會為夫人效忠的!”

“本夫人知道了!多虧你的提醒!”簡墨問攘起袖子,露出一對翡翠玉鐲,她小心翼翼地將它們取下來,遞給賀蘭冷玉,“這鐲子配上你今日穿的這件牡丹花紋蜀錦衣是再好不過的了,好生拿著吧!”

“如此貴重之物,我如何要得,夫人還是留著自己帶吧!”賀蘭冷玉推辭道。

“你是嫌棄這鐲子是本夫人戴過的?”簡墨問橫眉冷對。

宇文璟湛輕笑出聲,“怎麽會呢?”他轉向賀蘭冷玉,語氣強硬,“母妃賞你東西,拿著就是了!”賀蘭冷玉默然點頭,起身走至簡墨問麵前,接過玉鐲,欠身道:“多謝母妃!”

“這才是了!”簡墨問欣喜一笑,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蓮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