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

謝永筍軍營。

這個時候夜色已經很晚了,好在月色足夠明亮,能夠將整座軍營都微微照亮。燃燒火把所傳來的劈裏啪啦聲響,為沉寂得隻剩下士兵巡邏腳步聲的軍營帶來絲絲的活力。

一個白色的人影,從軍營外漫步行來。方才見到他的士兵下意識的便要傳報有人來了,但是話還沒有出口,那白色的人影便微微的揚起了手掌,一陣風吹過…

方才還欲呼喊的士兵這個時候就紛紛倒地,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響。

那白色的人影,便就此大搖大擺的進了軍營,所到之處,所有的人便悄無聲息的沉睡下去,再也發不出絲毫的聲響。

……

半晌之後,那白色的人影緩步,終於是走到了葉楨所在的那頂帳篷,她有如此前一般,不知動用了什麽厲害的迷藥,在守衛還未曾發出聲之時,便將門口的一隊守衛全部迷翻在地。恍惚之中...有士兵瞧著了...麵前的這個白衣人影的腳上,竟然是未桌寸縷...而是,赤腳,行走在了粗糲的土地上......

靜謐的月色下,那人一襲白衣踏著滿山月色,迎著螢火款款而來,有如月夜的使者。

他沒有檢查帳篷裏是不是還守著什麽人,便兀自掀開了簾帳,緩步走了進去。

好在裏麵確實無他人,葉楨這個時候還是繼續昏睡,木久坐在她的床頭,似乎在低聲對她念叨些什麽。

木久聽到有人的腳步聲傳來,她下意識的回頭一看,便間著了那白色人影臉上的銀色麵具,微微一驚,便已經起身站在葉楨的床前,將葉楨護住。

那白色的人影似乎慫慫肩,有些無奈。

瞧著木久那一副護著葉楨的樣子,便微微的笑出了聲,淺笑道:“沒想到她還真的收了個弟子。”

木久一愣。

她聽出了麵前這人...是女人。

聲音微微有些嘶啞,聽起來的年紀不會年少,想來應該是作了父母的那一類人。她緩步上前,表示自己沒有惡意。朝著木久輕聲道:“小姑娘,別怕,我是救你們出去的。”

……

帳篷裏的氣氛似乎沉默了半晌,木久想了一會,沒想出個所以然。她又看了看女人,卻突然發現...麵前這個銀麵女人...竟然是赤足。晶瑩如玉的腳趾在暖黃燈光下散發著微亮的光芒,她麵色一變,便依舊守在葉楨麵前,警惕地搖搖頭,這樣詭異的女人,她實在,是提不起信任的念頭,於是她繼續拒絕道:“不必了,我和老師很好…”說到這裏,她地聲音頓了頓,似乎思索了一會怎麽稱呼她,接著便道:“這位…夫人,您請回吧。”

與其跟著這個來路不明地女人走…還不如等著蘇子意來救。如今…木久信任的,也就隻有此前化名與自己一同生活的”木家三兄弟“以及...此前葉楨的好友,江月白罷了。

那個女人聽到她的回答,似乎也不以為意,她知曉自己如今,確實得不到麵前女人的信任。所以也就沒有過多的廢話,微微的歎了一口氣,揚起了手掌。

木久臉色一變,便想要說什麽。

但緊接著,喉間卻是火辣辣的疼,一陣暈眩在她的大腦裏紛至遝來。她身子晃了晃,還是沒能逃脫與外麵人一般的待遇,就此倒了下去。

那銀麵女人便歎息著說道:“非得我動粗。”

說著,她又上前,先是從懷中摸出了一個白色的藥丸,送到了木久的嘴裏。緊接著,便將目光給落到了也不知是沉睡…還是昏迷的葉楨身上。似乎是瞧著了葉楨麵目上的憔悴,那女人微微的歎了一口氣,便伸手抓過葉楨蒼白的手腕,開始為她把起脈來。

……

受了涼...

身子有些虛....

她的口中下著診斷,過了一會,她那雙顧盼生輝的眸子似乎閃過一絲疑惑,還有...三分的憤怒。她深吸了一口氣,便鬆開了葉楨的手腕…

—是誰?
破了,她的清白?

女人的目光潛藏了一絲殺機,隨後又看了一眼還躺在**的葉楨,目光旋即劃過一絲心疼。

搖搖頭之後,還是將葉楨從**給抱了起來,隨後又提起一邊的木久,踏步向前走去。兩個大活人的重量,在她的手中...似乎沒有絲毫的重量。雖然葉楨與木久身子都偏輕,但是...依舊還是有那麽重的...這個女人。

臂力,當真是恐怖。

……

就在她提著兩人出帳篷的時候,外麵輪換的士兵終於是發現了不對,憤怒的呼喊便從四麵八方傳來。

女人皺了皺眉,似乎有些煩躁於耳旁的聲響,便踏著輕功,飄向了一旁的帳頂,皺著眉看了一眼下方微微有些混亂的軍營,又看了一眼手上虛弱的葉楨,有些遺憾的想到...

“再過幾日,才能再來報仇呢....真是,不爽啊!”

說著,她便像是發泄一樣,狠狠的剁了跺腳,冷哼了一聲,便朝著遠方飄飛而去。

等她離去之後,那白色的帳頂…

—轟然倒塌。

…….

“來人,快救王爺!”

……

倒是沒想到,她著隨意一踩,竟然是將謝永筍所在的中軍帳給踏碎了。

不過想來也是合理的,葉楨如今對謝永筍的重要性自然是不言而喻,她被安排到謝永筍的身邊自然是情有可原。

******

醜時。

銀白色的月光將整個大地都鋪上了一層熒亮的微光,將紫茵城的內外都微微照亮。月色下,一個黑色的人影從蘇家府邸的牆頭翻身而下,腳步微微一閃,便再也找不到蹤跡。有更夫低沉的聲音從街尾傳來,劃破黑夜的靜謐。

蘇子意一身黑色夜行衣,朝著城外的軍營飛掠而去,然而,行經城外一處淺淺的溪流之時,他卻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腳步。

泛著銀光的溪水前,有幽幽笛音從一株年邁的榕樹下縈繞而來。璀璨如星光的螢火蟲縈繞著老榕樹上下飛舞著,遠遠瞧去,好似夢中的仙境。那曲不知名的笛聲便是自此響起,其聲如怨如慕,如泣如訴。隨著夜風飄**了好遠,好遠。

蘇子意滿臉警惕的走進,才發現,那樹下的,坐著一位帶著銀色麵具的女人。從她隱約的身段看來,似乎應是一位妙齡女子。她手中拿著的,便是一支濃黑近墨,卻依舊散發著瑩潤光芒的黑色骨笛。笛聲幽幽,自她的唇間響起,縈繞這一灘水窪,久久不曾散去。

一溪月色,滿山螢火。

是誰,孤身在這樣的夜裏,倚樹而歌?

……

蘇子意小心地潛藏著身子,在黑暗之中,慢慢的接近那榕樹。然而,還沒有等他接近,那悠悠的笛聲便在不應是結尾的音調前,停了下來,他一驚。放要後退,便聽到了女子微微有些沙啞而蒼老的嗓音,自那樹下傳來。

“既然來了,何必躲躲藏藏的呢?”

蘇子意腳步微微一亂,便又穩定了下來,他望著那女人的方向,並沒有說話。那女人似乎笑了,因為她的聲音裏能聽到些許的笑意。

“你就不必躲了,我能看見的。”說著,她那雙清亮透徹的眸子便直直的射向了江月白所在的位置。

江月白心頭一緊,但是還是大膽的顯現出了身子,出現在了女人視線之前。

他,不敢離她太近。

此前在渭南的時候,道天歌便是肯定了蘇子意的功夫世間少有,是難道的好手。但是這個時候…蘇子意卻微微的有些忌憚麵前這個戴著銀色麵具的女人。在她麵前畏足不前。

那女人似乎又笑了笑,她將手中那根黑得詭異的笛子收到了腰間,微微的嘲諷道:“當年你父親,都未曾如你這般懼我呢?”

江月白一驚,聽這話…難道麵前的這位女人,與自己的父親,有舊?

他試探著上前了兩步,似乎是有些恭敬的問道:“不知您…與家父有什麽牽連呢?”

那女人這才真的在蘇子意麵前笑出了生來,淡水卻沒有說話,隻是偏過頭微微的指了指一旁的草叢,淺笑著,說道:“我便將她交付於你了…你可…別負了我的期望。”

說完之後,她便再也不看蘇子意,而是起身,從樹下離開。蘇子意這才注意到,這位疑似和家父有舊的女人,竟然是赤腳而行。更加奇特的是…就算是如此,她那雙腳卻依舊是瑩白如玉,看不到絲毫纖塵。

這樣的功力...

怪不得她方才能夠發現自己。

蘇子意這才看到方才女人所指的草叢,走進了,才發現....

葉楨與木久,正昏迷著躺在上麵。

蘇子意一愣…

原來...這個女人,是特意在此地,等著自己的嗎?

他隨後便朝著那女人離去的方向,朗聲謝道:“小生在此多謝夫人了。”

那女人有些嘶啞的聲音便從他的耳邊響起,“此前已經救了她一次…再多一次,也是無妨。”

蘇子意一愣…

千裏傳音…明明人都已經遠去了,聲音卻凝結成線的出現在自己的耳邊,這樣深厚的功夫…自己當真隻能是仰望。

轉瞬間,他便想到了此前葉楨的死訊。

這個女人...到底是誰?

武功高強得離譜…還與自己的父親有舊…更是,能解掉當年葉泓都解不掉的毒。

想到這裏,蘇子意便突然想起了葉楨的身子,便俯身上前,將葉楨的手腕給抓了起來。

……

半晌之後,他的臉色驟然便得憤怒起來。

……

是誰,破掉了她的....清白之身?

……

……

夜晚的靜謐在這個時候似乎微微的一滯…蘇子意深吸了一口氣,又溫柔的看了葉楨一眼,歎息道,“罷了…無論怎樣…我蘇子意,都是願的。”

……

黑暗中,一雙清澈透亮的眸子之中,閃過一絲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