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夕陽染紅了天氣,也將半個江寧城浸在了暖洋洋的紅霞當中。

中午吃了飯過後,葉楨便隨著謝定安出了烏衣巷,跑到了夫子廟一帶逛街了。出來的原因嘛,僅僅是因為謝定安說他想嚐嚐奇芳閣的小吃了。

葉楨自是瞧不起謝定安對此事的熱衷的,在她看來,謝定安親手做的吃食已然是極好,還有什麽地方能比得上謝定安的手藝的,不過既然是謝定安邀約了,葉楨也隻好隨著他一路走了過來。

夫子廟一帶向來是秦淮河最為熱鬧的一帶,夫子廟始建於前朝,位於秦淮河北岸的貢院街旁,廟前的秦淮河為泮池,南岸的石磚牆為照壁,是整個楚國照壁之最。北岸廟前有聚星亭、思樂亭;中軸線上建有欞星門、大成門、大成殿、明德堂、尊經閣等建築;另外廟東還有魁星閣。

從烏衣巷出來,步行了大約是半刻鍾,葉楨便能遠遠地看到高聳著地明遠樓了。

明遠樓明遠樓是貢院內樓宇之一,“明遠”是“慎終追遠,明德歸原”的意思。樓下南麵曾懸楹聯,楚國開國年間名士李漁所撰並題:“矩令若霜嚴,看多士俯伏低徊,群器盡息;襟期同月朗,喜此地江山人物,一覽無餘。”

奇芳樓便是開在距離明遠樓不遠的地方,遠遠的,便能看見一個米白色的幡布上麵用隸書寫了“奇芳樓”三個字,有隱隱的食物香味穿來。

葉楨和謝定安都是未曾帶下人出來,二狗本想跟著葉楨出來,但是葉楨想著自己在謝定安身邊不會出事,也就沒讓二狗跟了出來。

謝定安遠遠地瞧見了那掛著的米白色幡布,便微微地側了側頭,朝著葉楨介紹道:“秦兄,你知道這十裏秦淮有哪些好吃的麽?秦淮,可是不隻是有那八名豔絕天下的歌姬,還有這秦淮河岸的小吃。也叫做秦淮八絕。今天阿,我帶你去嚐嚐這八絕之一的雨花石湯圓。”說著臉上已然是一副眉飛色舞的樣子,“在下覺著,著秦淮河岸的食鋪裏,就這家奇芳閣的雨花石湯圓最為地道了。”

聽到謝定安這麽推崇奇芳閣的雨花石湯圓,葉楨也不禁起了一絲絲的興趣,便朝著謝定安打趣說道:“謝兄,你這麽推崇此地的吃食,難道此地的夥夫比謝公子的廚藝還要好?”

“不不不,我隻承認此地做小吃的手藝上佳,但是其他的嘛…”謝定安臉上閃現出一副極為自傲的神色,“我可是不承認。”

“哈哈...”葉楨看見謝定安臉上那副自傲的神色,忍不住打擊道:“不知令尊看見謝兄竟然與夥夫比較廚藝,會是什麽表情,想來是不會高興的吧。”

“家父……”謝定安聽到葉楨提起了自家父親,也就沒再說話,隻是臉上帶著一絲絲的不自然之色。

葉楨注意到謝定安臉上的神色,也就沒有再多說。不過她並沒有注意到謝定安不自然神色下麵隱藏的那一縷陰霾。

就在兩人談話的空檔,奇芳樓已經到了。

一個青衣打扮的夥計,見著葉楨和謝定安來了,便恭敬的迎了上來,像是隨意至極地掃了一眼兩人地打扮,眼珠子一轉,便帶著他們上了二樓,引到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

謝定安不愧是謝家公子,見著小廝這麽有眼力見,就隨手拋了一小粒的碎銀子以做打賞,朝著夥計吩咐道:“一壺雨花茶,兩碗雨花石湯圓,再來一份梅花蒸兒糕和一份什錦蔬菜包。“

那夥計一聽謝定安報出的名字,眼前一亮,知曉此人是行家,心思一活絡,便朝著謝定安推薦道:“這位公子,不知您可有興趣嚐嚐我們店出的新品,三醉芙蓉。”

“三醉芙蓉?”謝定安一臉的疑惑,“這不是花名麽?”

三醉芙蓉又名醉芙蓉,是木芙蓉的一種。清晨開白花,中午花轉桃紅色,傍晚又變成深紅色,是極為稀有的名貴木芙蓉品種。

“是,這三醉芙蓉確實是花名,但是咱家的新東家喜歡這花,我們當夥計的,為了討個好,就自作主張地將此名字安了上來,給這菜命名了。”小廝恭敬地回答道:“不知公子可有興趣嚐一嚐咱家的手藝?”

謝定安略微一思索,便對著小廝說道:“那,便來一份吧。”

“是,公子。”

小廝躬身之後,便恭敬的退了下去。葉楨便聽到小廝在樓下朝著搭著藍色布簾的廚房叫到:“二樓雅座,梅花什錦雨花茶湯,再梢上一份三醉芙蓉。”唱的倒是抑揚頓挫,別有一番滋味。

葉楨笑了笑,朝著謝定安問道:“謝兄,你若是想喝雨花茶,我那茗月樓任你喝,你怎地想著在此地點上一壺雨花茶呢?”

雨花茶是江寧城的特產,因產於江寧城中華門外的雨花台山丘而得名。雨花茶的產地在江寧城郊。是楚國十大名茶之一,茶葉外形圓綠,如鬆針,帶白毫,緊直。衝泡後茶色碧綠、清澈,香氣清幽,品飲一杯,沁人肺腑,齒頰留芳,滋味醇厚,回味甘甜,是上等佳品。

謝定安搖了搖頭,“不不不,此處的雨花茶可是別有玄機的。比起你茗月樓的茶,也不會差到哪去。”

“是嗎?”葉楨饒有興趣地問。

“當然。”謝定安點頭。

葉楨得到了謝定安肯定的回答之後,也就沒有再多問。

沒過多久,又有人被小廝領著上來了,不過他是孤身一人,葉楨隻是掃了一眼,便沒有再看,繼續和謝定安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倒是謝定安,瞧著那男子地麵貌,眼底閃過一絲驚奇,不過卻是沒有在葉楨麵前表現出來。

大約是過了一刻鍾地樣子,另外的一個夥計端著托盤上來了,托盤上麵擺著兩碟點心。

小廝一邊朝著桌子上放點心,一邊向兩人介紹道:“這是梅花蒸兒糕,以米粉為主料,用芝麻、白糖做餡,把米粉盛入熏了梅花的蒸鬥,剛蒸出來的,客官,這道點心請一定要趁熱食用。”說著又將托盤上另外一道點心擺到了桌上,“這是什錦蔬菜包,主料是麵粉、蘿卜、西葫蘆。加以雞蛋調和後,放入蒸籠中蒸就而成,但是這道菜可是不比梅花糕,得涼一涼,建議放到最後品嚐。”說完,便下樓去了,想來還有其他的客人需要介紹。

葉楨瞧著麵前的梅花蒸兒糕,臉上帶著一絲期待之色。隻見一個小小的方形青花瓷骨碟裏麵放著五塊狀若梅花的白色糕點,右上角處還點綴著一朵小小的黃色的臘梅。點點的熱氣自上蒸騰而出,帶著一縷梅花的香味。

葉楨拿著筷子,卻不知道從何下手。

謝定安看著她的樣子,一絲不可察覺的笑容便是浮現了出來,從筷著中抽出了一雙竹製的筷子,給葉楨夾了一塊,放到了葉楨的嘴邊。

葉楨也不是矯情的人,見著謝定安為自己夾了一塊,也就沒有絲毫做作地對著眼前的美食便咬了一口,入口鬆軟,並沒有一般點心的甜膩,隻餘得淡淡的梅花香味,於是由衷地讚歎道:“不愧是謝兄推薦的點心,當真是不凡。”

謝定安得了葉楨的評語,將葉楨咬了一口的梅花蒸兒糕收了回來,放到了自己的嘴裏,一臉的滿足之色,“香,真香…今天這梅花糕是我在奇芳樓吃到的,最為好吃的一次。”

葉楨見著謝定安居然將自己吃過的梅花糕放進了嘴裏,一雙美目中滿是不自在,“這……”葉楨卻是不知道說什麽,想說,卻是不知怎麽說才合適,於是也就張了張口,什麽也沒說,低下了頭,專心致誌地對付眼前的美食了。

卻是沒想到,葉楨地耳邊,響起了一聲冷哼,“原來是個兔兒爺。”

葉楨皺著眉頭,側過身子,望向了來人。

麵若中秋之月,又如春曉之花,鬢若刀裁,眉如墨畫,眸若秋波,倒是生了一副風流雅致的樣子。一襲水色墨衣,頭戴一片氈巾,手裏拿著一把沒有絲毫雜色的白色玉扇,腰間帶著一根鑲了玉的白色腰帶,腿上一雙黑色靴子,靴後一塊雞蛋大小的佩玉。渾身上下,滿是富貴。但即使是這樣,卻沒有給人半分的低俗之感。

當真是陌上顏如玉,公子世無雙。

謝定安聽見來人充滿嘲諷的聲音,眉頭一皺,“在下哪怕是有龍陽之癖,又關你何事?”

“蘇某平生最見不得此事了,我瞧著這位小兄弟眉清目秀的樣子,也不像是兔兒爺,莫非,是你逼迫這位小兄弟的?”

“秦兄,這…”謝定安望向葉楨,一臉的期待之色。

葉楨瞧著來人一臉的熱血,絲毫與自身形象不符的樣子,但是想到他是在為自己說話,也就開口朝著此人說道:“這位公子,多謝你的好意了,事情並非……”

但是葉楨還沒說完,謝定安便插了一句,朝著此人說道:“事情就是你想的這樣。”謝定安桃花眼輕挑,一臉深情地對著葉楨說:“既然已被識破,我也就挑明了說,隻要是能和秦兄在一起,哪怕是斷子絕順我也在所不惜。”

這下葉楨傻眼了,看著一臉深情的謝定安,竟然是一時間分不清真情與假意,隻好別過了頭去,不再做任何回答。

來人倒是沒有想到謝定安會如此幹脆的承認,一下子也呆在了那,不知作何打算。

頓時,三人之間,氣息有些詭異。

所幸,一人打破了此時的沉悶。

奇芳樓的夥計又上來了,提溜著一壺微香渺渺的茶,在給葉楨和謝定安倒了一杯茶後。將另外一隻手上麵的拖著的食盤放了下來,拿出了放在其中的一碟三色糕點,再一臉恭敬地將兩碗雨花石湯圓分別放在了葉楨和謝定安的麵前,朝著兩人說道:“客官,您的菜,齊了。”

說完便要下樓去,沒想到那水墨色衣衫的公子叫住了小廝,“等等。”

那小廝回頭,溫順地問道:“東家,您有什麽吩咐?”

葉楨頓時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沒想到此人竟然是奇芳樓的東家。

“將我那三醉芙蓉給拿上來。”水墨色衣衫的男子轉頭,指了指葉楨,”將此花,贈予這位公子。”

“這...”小廝遲疑道:“東家,那三醉芙蓉可是不比尋常之物。”

“快去!”男子不耐煩地說道。

“是。”小廝無奈,隻得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