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布 陣

方仲暫住之所就在莫堂主寢室旁邊,與莫雩的閨樓同屬後院,幾步路便到了。此時方仲和莫堂主俱都不在,隻有平時伺候的一個小童正在房前灑掃。莫雩與那小童熟絡的很,也無需通報便可自由進出裏裏外外,與離金玉徑直跨進了方仲房間。莫堂主尊奉‘節用’之法,雖然簡陋卻也雅致。方仲在時,莫雩不好隨意來看,這次是離金玉說要來,便順水推舟趁著方仲不在,進來窺視一番。每個人都有好奇之心,莫雩不過是個尚未盡脫稚氣的小丫頭,也是毫無例外,這女訓、三從四德什麽的就隻能靠邊站了。

方仲隨身之物不多,留在房裏的更少,隻有一把寶劍靠在床頭。離金玉二話不說,先把劍搶在手裏,這把劍離金玉也曾見過,當時不覺得稀奇,如今的眼光不同,愛屋及烏,就是把破破爛爛的鐵劍也是好的。

這劍倒也不是破破爛爛的那種,以世俗眼光而言,也算中上之質。劍身明亮,劍柄和護手都鑲嵌了金玉飾物,一把劍鞘更是上等梨花木所造,與劍身鑲和的一絲不差。隻是此劍已被賴皮張做過了手腳,砍瓜切菜固然有用,真要上陣殺敵,保不定會讓你虛脫而亡。此劍已淪落為方仲修煉真氣的一個借物,已然不可再造。即便要用,也隻能是真氣充沛者偶爾為之。

離金玉不知其中玄妙,眼光著落在寶劍之上,心裏卻已經浮想聯翩:“這劍便是他的隨身之物,他如此節儉,難得有一把好劍,必定心愛有加。這劍鑲金嵌玉,正合了自己小名,劍鞘又是梨花木所做,偏偏我又姓離,難道說……難道說他一直記掛著自己,連把佩劍都要暗喻了離金玉三字,他一定舍不得用,這才放在床頭,好日夜陪伴他,甚至於同榻而眠!真是羞殺人,我當時怎麽就沒有想到!”其實一把寶劍之上鑲嵌珠玉稀鬆平常,可在離金玉看來卻是別有深意,芳心**漾,對方仲的一點怨氣頓時飛到九霄雲外,反覺著他思慕過了頭,未免太過招搖。

離金玉紅了臉抓著寶劍不放,心道這劍不能還他,這要是在人前顯露,被人知道原委,自己這臉皮子豈不是羞破了!

莫雩也想拿此劍瞧一瞧,正待伸手,離金玉把劍往背後一藏,羞羞澀澀的道:“這劍不給你看,本姑娘要拿走!方大哥若是問起,你就說是我拿了,讓他收斂一些,好自為之。”這時候若方仲就在眼前,離金玉也羞見其人,胸中小鹿東突西撞,隻想走開了安靜一些。

莫雩見離金玉突然之間變得羞羞答答,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也不禁奇怪,不過一柄劍罷了,誰拿了還不是一樣。隻是離金玉拿了把劍去,自己卻一無所得,未免有些不甘,可是就算翻遍了這

裏,恐怕也找不出什麽好東西來,隻好作罷。

離金玉道:“雩兒,我若是想離開邀月堂,又不讓方大哥看到,可有什麽好方法?”莫雩道:“離姑娘要走,如果不想在前堂經過,便走後院。隻是後院小路崎嶇,不是本堂之人不知訣竅極易迷路。”離金玉道:“有什麽訣竅?”莫雩道:“我和你說了,你卻不能和別人說。這訣竅便是在每個拐彎處都有一兩株紫竹,白天可見,晚上就再也看不清了,所以要走也隻能是白天走。”離金玉點頭道:“我知道了。”

莫雩親自開了後院小門,本來後院也有人把守,此時都到前堂去了,竟然空無一人。莫雩道:“離姑娘走後,雩兒會去前堂,見到方大哥時自會說起,讓他無需替姑娘擔心。”離金玉傲然晃了晃手中劍,笑道:“他不是指望我回家去嗎,如今且看是誰掛念誰。雩兒見到他時,就說要想取劍就來找我,如果不來,本姑娘發起火來讓人殺上茅山,掀了他的老窩。”言罷,轉身去了。

離金玉一走,莫雩連忙也往前堂去,去之前先到家父房裏取了一具瑤琴,這才往見邀月堂其餘眾人。

到了客廳,廳內已人去座空,連忙又去望月壇,未到石潭,就見本堂之人紛紛攜了各自樂器,分門別類,按序進入望月壇前大片空地。莫雩一來,莫嵐先自看到,喚道:“小妹快來,爹爹正在排布人手,莫要錯了方位。”莫雩見方仲也在其側,走過來問道:“還不到重九之期,爹爹怎麽又要演練陣法?”莫嵐搖頭道:“這次不是演練,而是要和旁人廝殺,再也馬虎不得了。”莫雩驚道:“又有誰來尋脅滋事,竟然全堂之人都要迎敵!?”莫嵐肅然道:“爹爹派出去的探子回報,今日魔教數堂人馬齊動,還不是因為本堂而來,今次廝殺,注定是大難一場!”莫雩驚詫莫名,轉眼又看到方仲,這才說道:“方大哥,離姑娘聽你相勸,已然走了。”

方仲愕然道:“她走了!?為何不與人說一聲?”心中卻想離金玉怎麽會這般好相與,自己勸她回去,還挨一通粉拳,難道莫雩能言會道,說得她回心轉意。莫雩道:“離姑娘走前,說讓方大哥收斂一下,好自為之,還取了把劍去。”方仲更是一愣,說道:“她取劍做什麽?”莫雩笑了笑道:“離姑娘說,要想取劍就來找她,如果不來,她發起火來,就……就……”覺著這話有些大逆不道,方仲聽了要生氣,不好意思照話真說。

其實離金玉說些不著邊際的話,方仲根本不會放在心上,倒是現在是走是留是個問題,按說此行目的達到,離金玉也走了,實在沒有留下來的必要。邀月堂與人廝殺,那是他教內紛爭,與旁人無幹,自己說一聲要走,斷無留難之理,可是人家危難之機就這麽走了,未免不夠仗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