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金 玉

啪!籠子裏傳出“嗷唔”一聲獸嚎!小女孩咯咯咯一陣嬌笑。

方仲擠過人群一看,正是那個貴小姐,手提馬鞭抽打猙獰獸取樂。猙獰獸縮在籠內,一會躲在籠角避讓鞭打,一會凶相畢露,猛地撲到籠邊撕咬,隻是隔了粗粗籠欄無能為力。

方仲大急,跑到那女孩兒處一把奪下她的皮鞭,怒道:“幹麽打它!”那女孩兒皮鞭被奪,吃了一驚,見是一個莊內小廝打扮,大怒道:“本小姐打它關你何事,要你來管!”舉粉拳揪方仲要打。邊上莊丁婢女不但不解勸,卻都臉露同情之色。

拳未落下,女孩兒看清是方仲,奇道:“咦!是你!”薄怒之下又嫣然一笑,“原來你也是這莊裏的人,那好,看在你是我的仆人份上,便繞了它。”放下手,也不要那皮鞭,走到籠子邊上,對著猙獰獸道:“今早我睡醒了起來,再也不能和小白說話兒,心裏難過,這才打它幾鞭出氣。現下氣消了,就不打了,跟你這個畜生拗什麽勁,我若又想起小白來,就去打你的主人解氣。”美目一掃方仲,吩咐莊丁道:“把這孩子領到憩樓去,本小姐留在這裏一天,他就是我一天的仆人。”上馬車欲行。

方仲就覺的頭上涼氣直冒,跟著這樣一個刁蠻小姐哪裏有好果子吃,忙道:“我不在憩樓做事,我不跟你去!”那女孩兒怒道:“你說什麽?是誰說過要聽我話來,自己說過的話要反悔麽?”方仲諾諾道:“我……我不是反悔,是莊裏規矩不能亂走。”女孩兒道:“這個容易,我讓人去說一聲便是。”對那飛虎衛道:“至今日開始,這個小廝就隨著本小姐做事,你去與管事的說一聲吧。”那飛虎衛躬身道:“聽小姐吩咐,這就去辦。”轉身回去告知管事的。

女孩兒把車簾一放,在車內喜滋滋的道:“把那小廝和他的狗都帶了,回去吧,今日再不會寂寞。”駕車趕馬的吆喝一聲往遠處閣樓行去。方仲沒法,隻得被車馬載了一起走,心中惴惴的想:她不會匡我過去,要打我為兔子報仇吧?這可怎麽好。然記起她方才的微嗔薄怒,卻又有所期盼,七上八下的反複掂量,終於還是沒有跳下車去。

車輛行到一處庭院深處方始停下,女孩兒被人扶下車,那些趕馬拉車的又自出去,隻剩近侍婢女和幾個莊丁。那女孩兒道:“你們都出去!隻要這小廝陪我就行。”那些婢女和莊丁一陣猶豫,誰都不走。那女孩兒大怒道:“你們這些人整天跟著我看著我,煩都煩死了。”見方仲手中還拿著她的皮鞭,一把奪過,夾頭夾臉的就抽。那些人被她幾鞭一抽,終於哄哄嚷嚷的擠出門去。

女孩兒走到院門口,把大門“咣!”的一關,上了栓!方仲隻覺腿肚子都在打顫,低了頭隻作不知。

那女孩兒走到方仲跟前,訕訕的道:“這些人都是活死人!我說一句,他們就應一句,我說好,他們也說好,我說不好,他們也點頭,就算殺他都不會反抗,無趣的很,沒一個可以說說話兒的。”一拉方仲道:“你說過要聽我說話兒,我很高興,不過你不能告訴別人我說的話,,你要是泄了出去,我打死你!”往院內閣樓走去。方仲被她拉著,身不由己,隻得隨著她進屋,上了一層閣樓。

樓內布置清雅,栽了好些花草點綴,一盆盆長的嬌豔欲滴,散著淡淡清香。來到樓上一處寬大房間,臥室不像臥室,客廳不像客廳,反有刀劍架子擺放。那女孩兒立住腳,道:“就是這裏了。”上前抽出一把劍來,轉身對方仲道:“你用刀還是用劍!”

方仲隻覺頭“翁!”的一響,幾乎頭發都要豎起,結結巴巴的道:“我……我不用刀也不用劍,我隻聽你說話兒,我不動手。”

女孩兒一笑道:“那多無趣,耍了玩又不當真,我們邊說邊耍才來的有趣。”用劍一跳架子上一把彎刀,往方仲處一拋,道:“接住了!”

方仲見刀拋來,一伸手,輕輕巧巧接過。女孩兒道:“好!看不出你手腳卻靈活。”提劍跑過來用力一刺。方仲驚駭無比,慌忙後退。那女孩一劍刺空,又一劍刺來,嘴裏道:“不要跑。”方仲還是後退,既不用刀遮架也不拿刀反擊。那女孩兒大怒道:“再跑,我就叫人來抓你,說你私闖憩樓拿刀傷我。”方仲一呆,那女孩劍又刺來,急忙用刀相隔,“當!”的一聲,把劍架開。女孩兒大喜笑道:“就是如此!”複拿劍再刺。

兩個人乒乒乓乓刀劍相磕了好一會,女孩兒隻知攻擊,方仲卻不敢攻她,反複不停的招架,累的滿頭大汗兀自不能掉以輕心,就怕一個不注意,真的傷在她的劍下。又打一會,女孩兒額頭見汗,把劍一丟,氣籲籲道:“我心中舒服多了,咱們歇息一會說說話兒。”

方仲一抹頭上大汗,心道終於打完了,再來幾次,怕把小命都丟在這裏,盤膝坐下不住喘氣。女孩兒取出一條絲帕,擦了自己香汗後又走到方仲跟前,把小手舉起,就著方仲額頭細細擦了起來。方仲霎時如癡如醉,隻覺方才這一通劍刺極不冤枉。

“我若是累了,就把小白抱住,輕輕的給它理毛,就如現在這般。”女孩兒邊給方仲擦汗邊道。“我一梳,它就乖乖的不動了,兩個耳朵一擺一擺,極討人喜歡。”擦了一會後,又道:“你叫什麽名字?你知道我的小白,我卻不知道你叫什麽?”

方仲道:“我……我……叫方仲。”

女孩兒道:“方仲?不好,哪有我的小白叫起來好聽,不過你長的沒它漂亮,我也不介意你的名字沒它好。不如……我給你改個名字,好不好?”她低頭想了一會道:“不如叫小方吧!”方仲急忙搖頭道:“不好!不好!還不如小仲來的好聽。”女孩兒道:“小仲!?嗯,與我的小白倒也相稱,好!以後就叫你小仲吧。”

方仲心道你若在小仲上加個哥哥就好了,脫口問道:“你既知我的名字,卻不知你叫什麽?”女孩兒一愣,臉一沉,嗔道:“隻有我叫你,哪輪得到你叫起我來。”拿拳錘了一下方仲腦袋。

方仲頗覺冤枉,靜靜的坐了歇息。那女孩兒沉默一會,卻又幽幽的道:“小白雖然不說話兒,不過我知道,它也一定知道我的名字的,它跟我這麽好又怎麽會不知道我叫什麽。”看著方仲道:“你既然也同小白一樣聽我話兒,我便把名字告訴你,你可不許告訴旁人。”

方仲愕然點頭。女孩兒道:“我姓離,是跟母家的姓,不過卻是爺爺給我取的名字,叫做金玉,母親說,金玉是至貴至重之物,就如同我於他們心目中之金玉一般。”

方仲道:“離金玉!”雖然覺得名字無甚大雅,卻不敢再說,隻道:“是好名字,可見家裏人對你疼愛有加。”想起自己父母之恩愛,臉色黯然起來。

哪知叫作離金玉的女孩突然哭道:“可是我知道,他們都不喜歡我,甚至恨我!”

方仲又是一怔。離金玉邊哭邊道:“爺爺從來不理我,母親也不怎麽理我,我說要什麽就給我什麽,從來不問原因,可是我知道,她不愛我,家裏人都不愛我,因為,他們從來沒有像一家人那樣聚在一起對我有說有笑過。我不知道我犯了什麽錯,連外麵的人都要殺我,旁人都防著我避著我。”離金玉越說越是難過,把方仲哭得不知所措。

方仲期期艾艾的道:“想是他們疏忽了,你不說,他們怎麽會知道呢?”離金玉哼了一聲道:“疏忽!?可是他們看著我可緊了,你知道現在這院子外麵有多少人在盯著我嗎?”方仲轉頭看窗外,鳥語花香亭台樓榭,也不知她說的是真是假。

“你要是真的見到他們,也不會告訴你是盯梢,而是暗中保護我。”離金玉鄙夷的望了望看著窗外的方仲道。

方仲收回探視窗外的目光,低頭尋思,對於這樣一個刁蠻小姐所說的話實是不置可否。

離金玉止住抽泣道:“所以隻有小白才是我真正的朋友,它什麽話不說卻願意始終陪著我,連母親也不如它。”慢慢走到地上的寶劍處,彎身拾起。

方仲尚自盤膝沉思,嘴裏道:“你母親育你養你,怎會反不如一隻兔子。”

離金玉突然喝道:“我要殺你為小白報仇,看劍!”一劍迅疾刺來。

方仲想不到她說刺就刺,坐在地上如何躲避,慌忙以刀擋劍,動作匆忙,那劍擦著刀邊奔方仲胸口紮來,竟似真要殺了方仲。方仲見寶劍毫無停留直刺而下,心中一涼:她真的要殺我!性命關頭哪裏顧得憐香惜玉,縮身避讓的同是,手中刀也是胡亂的往女孩頭上敲去,指望她能知危而止回劍自救,去得急了,用的是刀背都不知。

“嗤!”寶劍劃破方仲衣衫,貼著左肋滑過。女孩腳步前衝,臉上露笑,正要誇獎方仲避得迅捷,方仲的刀背卻到頭頂。她仰頭一呆,“波!”的一聲正中額頭!

離金玉呆呆望著方仲,欲說又止,寶劍咣啷掉到地上,順著額頭,一絲鮮血緩緩流下,那紅色鮮血流經額頭時,紅痣猛地一閃,隨即紅光閃亮,比之殷紅之色更是殷紅,宛如額頭嵌了一顆火紅寶石相似,紅光四射,照耀整個屋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