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首戰

左首打虎頭旗的隊伍大多騎著斑斕猛虎,手上刃光閃爍,全是鐵爪。領頭一人與眾不同,**一隻雄壯黑虎,虯髯戟張,一身黑衣勁服,猶如一團黑火滾滾而來。右首打獅獸旗的隊伍大多騎著黃獅,人人手中一柄開山斧。最前方一個光頭大漢,身上披了掩心鐵甲,背後插著兩柄開山大斧,座下一隻青毛獅子,獅項上掛著鑾鈴。這兩支人馬都是人強獸壯,蹄落間地動山搖,人數各在三百左右。

這些人雖無周公望所率的道門子弟人多,但一個個毫無懼色,直衝到百丈左近這才帶住韁繩,一陣虎嘯獅吼,六百來人穩穩的立定。隊伍身後揚起的煙塵未散,但無一人喧嘩,隻有偶爾一兩聲猛獸的喘氣之聲。

其訓練有素讓一眾尚不曾與魔教等人交過手的年輕弟子勃然變色,周公望身後不由自主的發出一陣**。周公望與嶽光祖、魏中佐等人視若無睹,凡是上了年紀,參與過曆次爭鬥的正道中人早就習以為常,並不如何驚訝。這個時候,大派與小派的區別便顯露了出來,昆侖以及華陽、青城等弟子還能沉得住氣,一些小派的弟子便氣息急促,眼見對方如此威武,尚未交手便氣勢已奪。

青城派掌門魏中佐低聲道:“這是馭獸堂四精門中的兩衛,那騎黑虎的叫雷鵬,騎獅子的叫蕭慶,手底下有些真本事。”

周公望冷笑道:“一介鷹犬而已,那馭獸堂的堂主尚且死在老夫的手上,何況這兩個小廝。我若親自出手也顯得過於抬舉他,隻我門下弟子就可應付。”回頭道:“有哪個弟子先去見頭陣,殺一殺他威風。”

在他身後有人應聲道:“弟子不才,願去較量一番。”一個留著三縷胡須的昆侖弟子騎著一匹斑點駒越眾而出。周公望一看,乃是玉虛宮弟子杜文霖,他的恩師早在十幾年的大戰時就已身亡,一直勤練不輟,苦思報仇,有此機會便即請纓出戰。周公望心道以杜文霖的修為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當可匹敵這些妖人頭目,點首道:“杜師侄小心在意。”

杜文霖正要縱騎出陣,華陽真人嶽光祖道:“此是頭陣,萬一落敗不免有傷士氣,依本座看,不如讓魏掌門又或司馬穀主出去,更有把握一些。”

周公望怒道:“嶽真人看不起我昆侖道法麽?”

嶽光祖歉然一笑道:“本座萬分敬仰昆侖道法,豈敢小瞧。”

周公望道:“那是覺得我這位師侄實在不爭氣了。也罷,文霖師侄,你若是戰敗便不用回來了,免得嶽真人說你貪生怕死,不敢力戰,墜了我昆侖派的名頭。”

杜文霖麵色一變,周公望的話顯然是下了勝即生、敗即死的絕令,沒有第二條路可走。杜文霖深吸一口氣道:“師侄絕不教墜了我派聲譽。”一催坐騎,那匹斑點駒迅捷衝出,再不回頭看上一眼。

統領飛虎衛的雷鵬眼見對方出來一人,對右首那個光頭大漢道:“蕭兄且待,看我擰下那周老匹夫的人頭,為老堂主報仇!”右首的蕭慶哈哈笑道:“雷莊主快人快語,聽了便是爽快,你先請,小弟為你掠陣。”

雷鵬拱手道:“多謝了。”

杜文霖到了兩陣中間,喝道:“魔教妖人快來授首,我送你們早點歸西,莫誤了投胎時辰。”

雷鵬左手持鞭,右手鐵虎爪,座下黑虎慢慢到了杜文霖前麵,沉聲道:“你回去,換那老匹夫出來,他殺我老堂主,我雷鵬要拿他抵命。”

杜文霖冷笑道:“斬妖除魔正是我道中人份所當為,隻恨殺得太少。憑你還不夠資格與我周師叔做對手,先勝過了我手中這口劍再說罷。”插在腰間的寶劍嗆啷一響,一道劍光已懸在身前。

雷鵬麵色漸寒,冷冷道:“老堂主身前還一心指望平息幹戈,看來是他過於仁善,高看了你昆侖派,這才命喪小人之手。既然你非要手上見真章,那隻好委屈閣下,先給那周老匹夫一點顏色看看。”

杜文霖喝道:“少說廢話,若有怨懟,到閻王那裏去訴。”單手劍指往前一點,身前懸著的寶劍化作一道璀璨之極的劍光直奔雷鵬射去。雷鵬鐵虎爪往前橫掃,當的一聲脆響,把刺來的飛劍打飛。杜文霖單手一招,那劍在空中穩住劍身,隨即又向下刺來。

不過轉瞬功夫,杜文霖身不動影不移,但以禦劍術一連向雷鵬刺了數十劍。那飛劍忽上忽下,化作無數道劍影把雷鵬圍住了攢刺不已,這一手禦劍的本事便已讓許多年輕弟子折服。一連串的叮叮當當交鳴之聲響過之後,雷鵬大喝一聲,一條粗黑的蟒鞭宛如蛟龍出海一般從劍影中破圍而出,奔著杜文霖打來。杜文霖忙帶住斑點駒往旁急閃,那一道蟒鞭擊在身旁地上,打得塵土飛揚。

借著杜文霖閃躲時手中一緩之際,雷鵬收鞭舞成一個渾圓,把所有劍光全都擋在外麵,隨後往虛空一擊,啪的一聲,一柄閃亮的寶劍翻跟頭從空中跌落塵埃。杜文霖一聲悶哼,剛想收劍,雷鵬一催黑虎,已如風滾到,揚起手中鐵虎爪,從底下往空中猛挑,如海底撈月一般,要把杜文霖連人帶馬挑成數段。杜文霖手中無劍,他那坐騎比不得雷鵬的黑虎神駿,閃躲不及,索性棄馬不要,雙足一點,飛身而起,在半空中收回了飛來寶劍。

底下一聲悲嘶,一片血光閃過,那斑點駒被雷鵬掃作兩段,兩片屍身翻滾著直飛出數丈遠,這才噗通一聲砸在地上,大片的血跡汙穢了塵土,看起來讓人觸目驚心。

杜文霖在空中一聲冷笑,“殺我一駒,取你一命,也算兩相抵過!”身形如流星墜下,那寶劍化作一片白光,白光洶湧如雲海翻騰,降臨在雷鵬頭頂。

無數的劍光化作甘雨,迅疾灑落!正是昆侖劍法中的翻雲覆雨訣。這一招方仲也使過數次,但要說熟練之間,卻還比不得杜文霖如此揮灑自如。

周公望眼見杜文霖的劍光把雷鵬罩住,喜道:“好,這一下那賊子定然脫身不得,嶽真人,你看我那杜師侄的劍法可還使得麽?”

嶽光祖淡淡一笑道:“是好劍法,不過在本座看來,似乎還火候不到。”

周公望心中一凜,心道這嶽光祖的眼光好毒,點頭道:“確實如此,我那弟子若是能把丈二方圓收攏為三尺之地,做到有的放矢,以翻雲覆雨之利,隻要一被罩住,定讓賊子難逃此厄。”周公望自己施展翻雲覆雨訣時確實可以把劍光收攏到三尺,以丈二方圓的劍光集於三尺之地,並且劍劍點到,狂風驟雨般急攻之下,無人能挫其纓,那是翻雲覆雨訣運用到極致才有的造詣,杜文霖顯然還未有此修為。

杜文霖的劍光展開,其籠罩的範圍極廣,無數甘雨灑落,雖然大半落在了空處,但其聲勢比之周公望所說的有的放矢卻要驚心動魄許多。旁人隻見白茫茫一片,到處都是劍光,若是人處其中,實難相信如何抵禦這鋪天蓋地的傾灑。

杜文霖一套翻雲覆雨訣堪堪將完,卻麵露焦躁,左手聚氣,五指箕張,大喝一聲,一掌往下拍落!這劍中夾掌看似威猛,卻見下方五根閃亮的尖爪從消散的雲霞之中探出,正好紮在杜文霖的手掌之上。杜文霖大叫一聲,翻身往後躍去。

此時大家才看清楚,那雷鵬的蟒鞭變化的極長,一圈圈的圍繞在上下左右,杜文霖打中在他身上的劍光盡都被此鞭擋下。杜文霖眼見無功,著急之下便想再補一掌,卻被雷鵬鐵虎爪一下紮傷了手掌。雷鵬一招得手,一聲長笑,環繞的長鞭靈性般飛出,追著杜文霖倒飛的身影,後發先至,啪的一聲脆響,打在他後背之上。杜文霖口碰鮮血,從空中掉落下來。

雷鵬對著倒地的杜文霖喝道:“放你回去,叫那周匹夫來!”

杜文霖麵色慘白,往周公望處看了一眼,隻見周公望麵如寒霜,而那華陽門的嶽光祖卻衝著自己點了點頭,也不知這意思是說他早就有先見之明,料得自己打不過雷鵬,還是說自己已然盡力,輸了也無可厚非。杜文霖想起周公望先前之言,心中絕望,掙紮著站起,淒然道:“是我杜某技不如人,既然玷汙了本派的名頭,唯有一死方能洗清。”橫過寶劍,在項下一抹,頓時血濺三尺,隨後仰麵而倒。

雷鵬也是一怔,想不到這杜文霖如此剛烈,打鬥不勝便即自刎而亡,心下倒也有些佩服他的為人。

周公望身後一幫昆侖弟子盡相變色,搶出七八人來,把杜文霖的屍身扶了回去。

雷鵬大喝道:“老匹夫,周皓首,盡讓手下弟子過來送死,你自己如何不來?”

周公望怒氣上湧,便想親自出馬殺了這個雷鵬。身後又有數人道:“我去替杜師弟報仇!”“我去!”數人同時想出去應戰。周公望回頭一掃,見是餘文化、衛道子幾個長門弟子,都是文字輩中傑出之輩。周公望心道那雷鵬看上去五大三粗,沒想到手底下確實了得,杜文霖之所以失手,還是自己輕覷了對方,就算餘文化等人出手,也不見得就一定能勝過此人。但若自己出馬,卻也有失身份,正在衡量進退之時,又有一人道:“周師叔,弟子有事稟告。”

那說話之人正是從城頭上趕來的錢文義。錢文義雖然拜盧公禮為師,但劍術修為實非所長,論真實本事還不如杜文霖。周公望隻道他也是來請戰的,沒好氣道:“不許!”

錢文義愕然道:“不許?為什麽?”

周公望也不知他想說什麽,隻是道:“不許便是不許,錢師侄勇氣雖佳,卻有些不知進退。”

錢文義急道:“弟子從城上來,剛聽得一個要緊消息,原來此地已然打過一場……”華陽門的嶽光祖插口道:“剛才那一場,杜文霖杜道友已然陣亡,你現在才知麽?”

錢文義雖然說話被他打斷,但還是聽清了言語,聞知杜文霖死了,吃了一驚道:“杜師兄死了。”原來他從城上下來,被人群阻隔,並未見到方才一戰的實情。

嶽光祖道:“周高賢,在下自與昆侖結盟以來一直不曾出手,今日便要班門弄斧,在人前獻醜。”

周公望正為何人出戰煩心,聽了嶽光祖之言,喜道:“嶽真人願意出手?”

嶽光祖含笑點頭道:“雖然本座本領低微,若有周高賢為鄙人掠陣的話,自信還可接得下旁人的一二挑釁。”

周公望道:“好,老夫便親自為真人掠陣,看真人如何殺敵。”

嶽光祖輕輕一帶墨麒麟,頗為悠閑的往雷鵬迎去,渾身竟然不帶一點殺伐之氣。周公望也緊跟著催動白澤,綴在他身後十丈之地掠陣。錢文義空有滿腹話要講,誰知嶽光祖與周公望二人都離陣而出,隻得等他們回來再說。

為雷鵬掠陣的是蕭慶,見到嶽光祖出麵,衝著前麵的雷鵬道:“雷莊主,這仙風道骨般的道士便是華陽真人嶽光祖,小心他的地裂劍,十分難防。”

雷鵬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心道:“不管上天入地,總要那老匹夫出來授首,旁人也替不得他死。”眼見嶽光祖身後便是那周公望,心道隻要打敗了眼前此人,那周公望必然出麵。雷鵬把蟒鞭對空一甩,啪的一聲輕響,喝道:“你便是華陽門的嶽真人麽?”

嶽光祖道:“然也。”

雷鵬點頭道:“好,不知我若是勝了閣下,那老匹夫可肯出來一戰?”

嶽光祖微微一笑道:“隻要勝過我,接下來的事,定教你不會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