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門既已攻破,命高越率蜀州分舵善後。南疆一戰,死傷眾多,吾已派人支援。現洛陽內空,汝等速歸。”

連青龍和朱雀都無法抵抗南疆一派的術法嗎?玄武不是應該回總門了麽?看著碧連天的手書,白虎不由得皺起了眉,心生疑慮。怎麽會沒提到展汐呢?那才是碧連天的首要目的吧?

抬頭看著如血的夕陽,天空透出蜀州最美的黃昏時刻。餘暉照耀的整片土地,還有蜀州分舵那長長的走廊。走廊盡頭,是展汐的房間。三日前,自己親自動手給那個丫頭逼毒療傷。然而,三天了,那個丫頭卻一直沒有蘇醒過來。

現在殺她,應該是最容易的時候了吧?還好碧連天沒有提起,否則自己又該如何下手呢?

微微歎氣,黑衣男子苦笑一聲,轉眼便來到了那個房門口。

“汐兒她應該快醒了。”剛推開門,屋裏就傳來了一個輕輕的聲音。

諾大的房間裏,隻有一個青衣女子在擺弄著一切。而一旁的床榻上,眉目清秀的人依舊沉睡著。

“完全康複大概還要多久?”看了看床榻上的展汐,白虎皺起了眉頭。

“中了碧蠶卵還要強行運氣,沒死就算命大了。不過好在她的身體底子不錯又隻吸入了少許,兩天過後,就應該能基本恢複了。但要完全複原,還需一段日子。”說罷,上官珊諾有些無力地坐在一邊,慢慢喝了口茶。

拔毒、配藥、觀其麵色,為了展汐的傷,她已經有三天沒合過眼了。疲憊的目光落在了一旁的黑衣男子身上,忽然問道:“白虎堂主是否有事在身?”

微微一愣,白虎看著那雙深如大海的眼眸,輕聲歎了口氣:“南疆有變,總門加派了大批人馬前去支援。現在洛陽那邊力量薄弱,我們也要快些回去才是。”然而看著麵色蒼白的展汐,白虎有了絲絲無奈的神色,“不過,還是等她好了再走吧!”

夕陽的餘暉斜斜打進屋子,黑衣男子陰鬱的眼中忽然有了奇異的光澤。宛如琥珀色的光彩讓上官珊諾心下一愣,不禁微微苦笑起來。擁有洞徹人心能力的她,在這個一向陰冷的男子的眼中,看出了絲絲的不同尋常。

人已難逃情劫,這個野心勃勃的梟雄也是如此吧?

“展汐既無大礙,我終於可以休息一下了。”匆匆地說完這一句,上官珊諾心中不知有了什麽滋味,起身作揖,逃離似的離開了。

單薄的青衣融入了藍紫色的夜幕裏,她似乎在逃避什麽?女人的心思還真難琢磨。白虎淡淡苦笑了一聲,起身關上了門。要是其他人知道展汐的真實身份,不知會在江湖中引起多大波瀾。

病榻上的人依舊沒有醒來。秀眉舒展,以往淩厲明媚的雙眸也輕輕閉著,一臉的安靜平和,絲毫沒有平日的囂張跋扈。就如一個平常的病弱女子一般,但是這個病弱女子的袖中卻藏著那把令天下為之變色的風血刀。看上去如此清秀安靜的女子,怎麽會是魔刀主人呢?

白虎轉過頭,看著昏迷中的展汐,嘴角彌漫出一絲笑意:“上官姑娘已經走了,展公子有什麽話就說吧!”

回應他的卻是一道淡藍色的光芒,似乎早料到這點,青光出鞘,黑衣男子手腕翻動,步

光劍瞬間擋住了殺招。藍光一閃即過,沒入袖中。病榻上的人忽然睜開了雙眼:“展公子?你已經知道我是女兒身了吧?我體內的毒可是你逼出來的!”

“是啊!”白虎倒也老老實實的回答,“這麽說,我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吧?你怎麽能這麽對我呢?”

“要不是看你救過我,你現在還能這麽對我說話麽?”一臉不滿地看著眼前笑意昂然的男子,展汐蒼白的臉上卻微微泛起了紅潮,“說吧!你……你……到底看到我什麽地方了?”

微微一愣,白虎嬉皮笑臉地說道:“除了下身,其它的我算是見過了。哦!還有你那個平胸,我是沒有看過哦!”

“平胸?”展汐“呼”地從**坐起,一臉氣憤地看著眼前這個黑衣男人,頓了頓,又有些猶豫地問道,“真的隻有這些?”

看著展汐又氣又惱的模樣,白虎不禁笑出聲來:“你也會害羞?平日看你和那些男人們稱兄道弟也沒見你有絲毫的不自然,今天是怎麽了?不過你還能和我吵架,看樣子是好的差不多了。你放心好了,我對你這種男人婆沒有興趣!”

“楊瀟影,你……”展汐忍不住想要出手,然而卻想起了什麽,又平靜下來問道,“你說南疆有變是怎麽回事?”

“你還記得我的名字?”驀地聽到女子口中吐出的那三個字,白虎顯得格外興奮。然而對上了展汐冰冷的目光,他便收斂了一臉的不正經,“神雨一族的術法,這次給軒轅門的重創可不小啊!不過誰叫他們密謀中原虎門山,與門主為敵,門主也不得不先下手為強……”

然而當白虎的話還沒說完,就看見病榻上展汐的臉色再度變得蒼白。

“怎麽了?”察覺到她神色的變化,白虎頓住了口。

淡淡一笑,似乎發覺自己有些失態,展汐搖了搖頭:“沒什麽,隻是不知道翔月她有沒有事……”

“兩天後,我會去南疆的。”沒有經過絲毫的考慮,展汐脫口而出這一句話。

微微一愣,白虎皺眉道:“你不與上官姑娘同歸?”

“同歸?碧連天邀我來的目的,你會不知道?如果我安然無恙與你們同歸,你該如何交代?”冷笑著,展汐看著白虎,目光冰冷。

“至於珊諾,你會照顧她不是麽?”淡淡看著他,展汐收斂了冰冷的目光,輕輕笑道,“珊諾這輩子從不相信任何人,她既然讓你為我療傷,你們應該是達成了某種協定了吧?有你在,我大可放心不是麽?”微微笑著,魔刀主人的眼中卻有見不著底的冷光泛起,“況且唐雨一死,她應該會恨我一段時間吧……”

破曉時分,蜀州分舵中已有兩人出門。

“珊諾為你配置的藥。”淡淡說著,黑衣男子從懷中取出藥瓶遞給了身邊的藍衣公子,“這樣真的好嗎?都不給你在分舵裏的兄弟打聲招呼。”

揣入藥瓶,展汐拉了拉韁繩,微微一笑:“白堂主的兄弟很多吧?不過對我來說沒必要吧?跟軒轅門的人做兄弟,很困難呢!”偏過頭看著白虎的笑容,展汐又說道:“不過你是個例外,再怎麽說,我們的緣分也不淺呢!是不是楊兄?”

如水的琴音響起,飄**在這蜀州九月的清晨,

撫平了所有煩躁的炎熱。樹蔭下的青衣女子低頭調琴撫曲,沒有看遠處兩人驚異的表情。

“真是什麽都瞞不過她!”苦笑著,展汐翻身上馬,取下腰間的墨色長簫,合著琴音吹了起來。琴簫合鳴,宛若流水輕風,其間的默契可見一般。終於,所有的音符都飄散了,黑色駿馬上的藍衣公子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一襲青衣,卻看不清陰影中的表情。微微歎氣,展汐仰望天空把手交叉放在胸口,仿佛在無聲地祈求著上蒼。

轉眼之後她便衝白虎抱拳笑道:“楊兄,有勞了!”輕輕一嗬,藍衣公子沒有絲毫猶豫的轉身離去。

出了蜀州城門,主人終於停下了馬,回頭遙望。她的敵人,她的承諾,一切都已在那裏斬斷。又一次勝利,又一次默默離開。然而,這次我卻感覺到主人心中的悲傷和歎息。

“珊諾,真的想問你,你到底有沒有恨我?”

“從小到大,無論我闖了多大的禍,無論我做了什麽,你都不曾恨過我。但這次呢?我都不知道了。你一向城府頗深,涉足江湖的兩年裏,我更加看不穿你了。”

“真的不知道你和白虎之間發生了什麽,但你做事向來慎重周密,這些,也是我信賴你的原因吧?因為曾經你對我很好呢!隻是……隻是不知道這份信賴還能持續多久……”

一直以來,每個人都認為主人是沒心沒肺,玩世不恭的。可誰又知道,擁有與世匹敵力量的主人,內心的懦弱也許遠勝過許多人吧?

——風血刀

揚鞭絕塵而去的藍色身影已經消失不見。撫摸著琴弦的青衣女子終於抬起了頭,然而一直以來深沉傲然的臉已變得黯淡。

“其實你不曾恨她吧?”緩步走到上官珊諾身邊,白虎笑道,“朋友看來比她的生命還重要呢!”

微微偏過頭,上官珊諾看著身邊的黑衣男子。劍眉星目,英氣逼人,但眉宇間卻有一種亦正亦邪的氣勢。

上官珊諾冷冷地笑了起來:“不過這樣對你正好不是嗎?否則和展汐一同回了洛陽,你該怎麽對碧連天交待呢?”

“那你呢?難道對她一點恨意都沒有嗎?”微微笑著,黑衣男子臉上有了淡淡的嘲諷。

“我無法恨她。”歎了口氣,上官珊諾低下了頭,緩緩握緊手指,觸摸到了懷中那朵幹花,“我隻是恨我自己。”淡淡地說著,青衣女子冰冷的雙眸中有了絲絲的水霧升起,模糊了她的雙眼。四周鮮明的一切竟變得遙遠而茫然,隻有懷中的那朵花給了她唯一真實的觸感。

唐雨……唐雨……原來,我們終究無法再回到過去。

經曆了世俗的爭鬥與曆練,看慣了生離死別,以為自己的心也隨之變的冷漠生硬。但是在看到對方的鮮血與傷口時,這才發現那顆自以為麻木的心也會跟著疼痛起來。為對方心疼,為對方擔憂,為對方流淚。

那是無論經過多少年都遺留在彼此內心深處,最柔軟的感情。本應該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永埋心底的,卻在短短的塵封之後被死亡碾碎,隻留給了她最深的傷痛。即便擁有血見愁,那味靈藥卻隻能盛開於指間,用血色見證她的眼淚以及曾經破碎的遙遠畫麵,還有那些揮之不去的死亡與離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