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三天。

商稚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活下來的。

隻知道每天睜開眼睛,每天做的事情都一樣。

隻是呆呆坐在一側的沙發上麵,盯著家裏的某一個點,然後什麽都不做。

陳思念幾個人輪流來照顧商稚。

倒也不是照顧,隻是大家覺得這事兒對商稚打擊太大,擔心她想不開。

最離譜的一次,是商稚忘記了浴缸在放水,嘩啦啦的水聲將陳思念吸引過去。

陳思念抱著商稚哭了好久,以為商稚想不開要溺死自己。

類似的事情,發生過幾次。

後來,大家來的更頻繁。

從一天一次,變成了日日有人看著。

對商稚來說,誰來都一樣。

反正生活就是這樣,每天都隻是坐在同一個地方,盯著同一個地方。

日複一日。

在很多個午夜夢回,商稚覺得自己好不起來了。

心理醫生說。

這次的事情不過是導火索。

過去的種種,早就如山一般壓彎她。

過去的種種,也從來沒有被治愈。

眾人眼裏的商稚,都是她一次次強撐後的結果。

這日。

接連幾日大晴的A市,迎來第一場秋雨。

磅礴大雨肆意鞭撻在帶著年歲的窗,將商稚也淋濕。

她像是生了鏽。

“商總。”

陳可推開門,第一時間撲麵而來的,便是鋪天蓋地的冷氣。

這幾個月商稚一直如此。

心理醫生說,商稚在給自己找一個舒服的環境。

隻不過如今盛夏已過,再這樣,會傷到身子。

陳可在一側沙發拿過小毯子,小心翼翼蓋在商稚身上。

低眼看著麵前人,她左胸口像是被什麽東西攥住一般。

無論看幾次,隻要是對上那雙眼睛,陳可都會不可避免地怔一下。

過去那樣好端端的人,突然就變成這樣了。

片時,她不動聲色收起眸中所有情緒。

陳可跪坐在沙發一側的柔軟地毯,將飯盒打開,桌麵登時變得熱氣騰騰起來。

陳可周圍的一小片,是不同於整個房間的鮮活。

陳可道。

“商總,最近公司也沒什麽大問題,項目都在穩步進行,我帶來幾分文件,您得空了過目一下,需要簽字的幾份,我放在最上麵了。”

聽到工作,商稚眉眼才有半分活過來的跡象。

她深深看了眼陳可,喉嚨發澀。

“多虧你。”

“商總對我有知遇之恩,這些年把我當親妹妹對待,這是我該做的。”

聞言,商稚扯了扯唇角。

“好。”

語罷,商稚似乎想到什麽一般。

她轉眸盯著陳可,“之前談好的項目,已經談下來了。”

陳可擺弄飯菜的手一頓。

眸色微暗後,陳可悶悶嗯了聲。

“你收拾一下吧,就是這段時間的事情了,找一個信得過的人,把工作交接一……”

商稚話說到一半,被人打斷。

“商總。”

陳可轉了腦袋,一雙眼睛盯住商稚。

這段時間,商稚似乎更單薄了。

她原本就瘦,身上沒幾塊肉。

安迪的事情一折騰,商稚整個人日日變得越發像是一張紙。

單單的,薄薄的,似乎一吹就飛了,一碰就碎了。

“我想繼續留在您的身邊,分公司總裁的職位,我不感興趣。”

聞聲商稚一頓。

要知道,這個職位,是多少人擠破頭都拿不到競爭資格的。

當初選舉時,陳可麵臨董事會平票,是商稚一己之力拿出實打實的成績,幫陳可拿下了這個位置。

商稚擰了眉,“因為我?”

“不全是。”

陳可一頓,複又道。

“我覺得跟在商總身邊,能學到真東西,這些年商總很照顧我,我也在商稚的提拔下變得越發獨當一麵。”

正是因為商稚對陳可極好,所以這種關鍵時刻,陳可不願離開,也不能離開。

二人認識多年,商稚對眼前人的心思再熟悉不過。

陳可嘴巴上麵說的大公無私,心底不過是擔心如今的她。

她看透沒說透,麵色更嚴肅些。

“這不是小事,當初你為這個位置付出多少,我們有目共睹,今天的話,我當你一時衝動,回去好好交接工作吧。”

“商總!”

“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語罷,商稚轉過頭,不願再講。

氣氛逐漸凝固,偌大的房間靜謐無聲。

陳可盯著商稚,模樣欲言又止。

半晌。

陳可將最後的飯菜收拾出來,聲音低低的,有些悶。

“商總,您好好吃飯,我下午再過來。”

臨離開,陳可看了眼商稚的位置。

她抿了抿唇,多囑咐句。

“您當心自己的身體,如果您倒了,我也……”

後半句陳可沒講出來,兩人彼此間心知肚明。

“砰——”

關門聲赫然響起。

商稚那雙漂亮眉眼一點點衝門口的方向轉去。

此時玄關處,已經不見那抹人影。

商稚眸子閃了閃,人像是丟了魂一樣。

她木訥從躺椅上下麵,顫著手拿起筷子。

……

估摸傍晚時分。

商稚正沉沉睡著,客廳突然響起道吱呀聲音。

陳可來了?

中午陳可走時,商稚想了許多。

她或許態度太強硬。

商稚正琢磨著如何和陳可好聲好氣再解釋。

一抹熟悉身影赫然映入視線。

男人今日是一貫的平整西裝。

他的外套正如他這個人一般,一絲不苟。

袖口無半分褶皺,領口安然趴在白襯衫的頂端,看上去安詳又妥帖。

一眼望上去,隻叫人覺得井然有序。

商稚抿了唇。

“你怎麽來了。”

“我去你公司送文件的時候,陳秘書說今晚有應酬,讓我來送晚餐。”

“其實不用這麽麻煩,我自己可以解決。”

“是麽。”

陳律目光和緩挪到一側桌麵上。

精致飯盒內,中午的飯菜吃了不過三分之一。

就這為數的三分之一,大多是稀飯一類的。

陳律笑了笑,“我不來,商小姐怕是明日都想不起今天該吃晚飯。”

商稚沒吭聲。

陳律瞥她一眼。

“和陳秘書鬧矛盾了?”

商稚一頓。

“看得出來,今日陳秘書像是遊魂一樣。”

陳律去公司時,陳可正在接待室一側的茶水間。

冒著白色蒸汽的熱水衝淡咖啡,從杯口一直往外冒,陳可仿佛沒瞧見似的。

從前的她,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