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世間,哪有妻子不希望丈夫好?夫妻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盛越在此時忽然覺得薑圓圓簡直是不可理喻。

“你不希望他好?”

薑圓圓也不再對他客氣什麽,直接道:“我隻知道他現在是我的丈夫,如果他此去不再回來,那我為何要讓他去?如果他恢複記憶後不再要我,那我為什麽希望他恢複記憶?”

她冷聲道:“你口口聲聲為他好,是因為你們是兄弟,但我不一樣,我父母雙亡,和他成親才兩個多月,你的成全,是要拆散我們,你覺得這對我來說,難道就公平嗎?”

“我……”盛越嘜濡了一下,不知該如何回答,的確,他從未想過薑圓圓該如何,隻想著事後給她最好的補償就是錢。

他不能告訴薑圓圓,楚景的真實身份是什麽,所以很多地方都有著難以解釋的苦楚,這些落在薑圓圓的眼裏,就是他們家的人嫌貧愛富,看不上她這個兒媳。

當然,一個村姑去做太子妃,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薑圓圓從盛越身邊走過,不再看他一眼,盛越在原地站了一會兒,這才也轉身往客棧的方向走去。

補償一個失去丈夫的女人需要多少錢?

盛越有些煩躁,五百兩?一千兩?兩千兩?

他能給讓薑圓圓一輩子衣食無憂的錢,讓她不再去開什麽繡品鋪子,可以很好地過完這一輩子,但是她會要嗎?等到表哥恢複記憶了,要是還忘不了薑圓圓,到時候又因此怪他怎麽辦?

盛越真的覺得自己的這個差事太苦了。

但事關大局,盛越不能再糾結一些什麽,舍棄薑圓圓,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之後薑圓圓可以拿著錢改嫁,而表哥也會繼承大統,盡好他的職責。

薑圓圓和鄭小娘子沒走多久,她就回家了,回去時,楚景正在用一根綁著雞尾巴毛的棍子逗小黑小白玩。

斜陽的光就這麽柔柔灑著,溫馨而美好,薑圓圓多希望能一輩子就這樣下去。

看見她,小白立刻跑了過來,往她的腿上撲,小黑也緊跟其後,尾巴搖個不停。

薑圓圓卻沒什麽心思理會兩隻小狗,她撲進楚景的懷裏,一想到他會離開,心裏就針紮似的難受,無論再想多少遍,這種疼還是不能緩解分毫。

察覺到她這段時間的怪異,楚景拍了拍她的背,“怎麽了?”

薑圓圓搖頭,將眼裏沁出來的淚全都擦在他的衣襟上,不再言語。

晚上,薑圓圓格外的纏人,楚景都覺得夠了,她卻還想再要一次。

然後等到次日一早,她就病了,發起了熱。

楚景向衙門告了假,在家照顧她。

薑圓圓腦袋疼得厲害,卻不想閉眼,仍舊盯著他不動,眼眶紅紅的,像是心裏有什麽不能說出口的委屈一般。

楚景心疼,摸了摸她的額,柔聲道:“有人欺負你了?”

說起欺負,大抵是他欺負的最多了,薑圓圓鼻尖一酸,抽泣起來,“楚景,你老實告訴我,你會不會不要我?”

楚景知道她的反常是為什麽了,他溫柔而堅定地回答這個問題,“不會,隻要你還需要我一天,我便會一直陪著你,就算你不想要我陪著了,我都不會離開。”

在他的心上,薑圓圓永遠是被放在最頂尖的位置,在心尖尖上,永遠不會落下來。

病了的人兒格外惹人憐,楚景摸了摸她的臉頰,然後喂她喝藥,薑圓圓不願意喝,他就吻住她,一直吻到她願意喝藥為止。

被他這麽折騰了兩下,薑圓圓便開始乖乖喝藥,心裏還是想著晚上行房的事情,她要留一個孩子給自己。

下午,楚景倒藥渣,隔壁的白篷聞見藥味,將家裏桌子上的半框李子拿上,猶豫了一下,打算過去看看。

楚景開門,見是他,臉色不算太好,不是很歡迎的模樣,畢竟誰都不可能對一個曾經覬覦過自己妻子的人有好臉色,“你有何事?”

白篷不動聲色往院內看了一眼,溫和笑道:“這是我母親剛摘的李子,特意叫我拿給你們嚐嚐。”

楚景看了一眼籃子,聲音淡淡,“多謝。”

他的冷漠白篷並不在乎,而是裝作不經意的模樣問道:“怎麽聞見院子裏好大一股藥味,可是誰病了?”

因為是他問出來的問題,就算隻是不經意,也會被楚景認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道:“不關你的事情。”

話落,便關上了門。

白篷抿抿唇,有些對他的不滿,也有些對自己的不齒,他怎麽能……關心一個有夫之婦呢?

他有些失魂落魄回到家,何氏問他,“我放在桌子上的李子哪去了?你可有看見?”

白篷低聲道:“我、我送人了。”

聞言,何氏看了眼隔壁,搖搖頭,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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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薑圓圓病了好幾日還不見好,楚景本來是很不讚同此時還行**的,任憑她再怎麽求都不行,但今日晚上,見她都哭了出來,隻得遂了她的願望。

若她沒生病,能這般主動,楚景是高興的,但一想到她的病是因為害怕自己離開才得上的,又患得患失,似乎隻有這種行為才能滿足她心底的空缺,楚景就怎麽也心硬不起來。

再一想到薑圓圓的心病是從盛越來才開始有的,便對盛越也沒什麽好臉色。

這日,盛越又堵在了他散值的路上,手裏還拿著一封信。

楚景本想繞過去,卻聽他道:“這是皇後娘娘寫給你的,哥你不看看?”

自從來了這個地方後,盛越也憔悴了,他將信往楚景懷裏一塞,“你看看吧,我真希望你能想起些什麽,那麽多人都在等你呢。”

手裏的信紙薄薄的,沒有半分重量,楚景緊抿著唇,耳邊隱約響起一個熟悉而溫柔的聲音,在催促著他快打開信紙看看。

他慢慢將信紙打開,裏麵是盛皇後的親筆信,沒有一句話提到朝廷政事,盡是對他的殷殷囑托。

楚景看著這些熟悉的字眼,眼前浮現出一個婦人的麵龐來,雍容端莊,他的身子一晃,斷斷續續的記憶湧進腦中,他記起來了,自己母親的模樣。

一旁的盛越期待地看著他,希望他能給一個回應,誰料楚景隻是將信紙還給了他,便大步往家的方向走。

盛越跟了兩步,又停下來踹了牆兩腳,打算等再過兩日,就把楚景綁了綁回去!

京城的老皇帝都快不行了,他這個太子再不回去,皇位就要拱手讓人了!

楚景現在的腦裏麵很亂,無數記憶在腦中翻湧著,有些能連成一片,有些卻是隻有一部分,沒有首尾,讓他急切地想要知道更多,卻沒有辦法。

回到家時,薑圓圓正坐在院子裏,她病了幾日,看起來清減了一些,精神也不是那麽的好,但見到楚景回來,還是綻開了笑容。

因為這個笑,楚景所有的困惑都消失,隻餘下她的模樣。

薑圓圓依念地靠在他的腰間,手裏還攥著一顆吃了一半的桃兒。

楚景愛憐地摸了摸她的頭發,“今日可感覺好些了?”

“好多了,”薑圓圓彎了彎眸,“隻要你在,我定會一日比一日好!”

她的笑容太甜,楚景彎腰親了親她的唇,也跟著抿出一個笑來。

京城,宮中。

養心殿內彌漫著濃重的藥味,老皇帝靠在引枕上,剛吃了藥的緣故,現在看著還有兩分精神。

“太子還沒來?”他的聲音蒼老又枯朽。

盛皇後擦了擦淚,“皇上,太子他隨著賀將軍去通州巡查去了,不過我已經寫信催他回了,您且再等兩日。”

聞言,老皇帝嘲諷一笑,“剛回京城沒多久便又出去了,這是急著要立民心啊。”

他的話裏有話,盛皇後不可能聽不出來,但是兒子不在,她也找不到一個能在老皇帝眼前蒙混過關的辦法,隻能先拖延著。

“通州旱災,百姓生計艱難,皇上您龍體抱恙,但安撫民心卻是不能耽誤,太子過去,百姓會覺得他們依靠的是一位愛民如子的君主,都會在心底為您祈福,願您早日康複。”

好一個早日康複,老皇帝看著盛皇後的臉,心中有一股悶氣,他再次問道:“到底是太子不能來,還是不願來?你我夫妻數十載,你知道,我最不願聽假話。”

話落,他劇烈地咳嗽起來,一旁的內侍忙上前又送上一顆丹藥。

老皇帝服下後,感覺好了些,陰沉的目光又落回自己皇後的臉上。

盛皇後垂下眸,還未答話,殿外便有人通報寧王與貴妃母子來了。

老皇帝不耐煩對盛皇後擺手,“你下去吧。”

盛皇後俯身行禮,然後退了下去,眼前走來貴妃母子二人,見到她,貴妃倉促地行了禮,便急著往老皇帝的方向過去。

寧王恭順喚了一聲“母後”。

盛皇後點了點頭,與他們擦身而過。

出了養心殿,那令人作嘔的藥味便消失,盛皇後慢慢走下台階,心中期盼著太子快些回來,因為若坐不上那個位置,他們母子都會成為貴妃母子的手下亡魂。

這場爭奪,隻有你死我活一個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