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到頭了

曠野上升起了太陽,遼東大多數的村鎮在曆時長達一年的戰爭中大部分變成了廢墟,隻有曾屬於俄國人的、曰本人的現在又歸還到他主人手中的,懸掛著國旗的軍營之中,才表示在那下麵還有活著的人。

在曰本工兵搶修的安奉窄軌鐵路上,數以萬計從難民營中招募的勞工正揮汗如雨的幹著活,這是東北戰區“以工代賑”的一部分,曆時一年的戰爭,上百萬國人淪為難民,寄居於遼河北的難民營中,現在難民們正在返鄉。

鐵路線旁的曾經一度被荒廢的農田之中,已經有農夫在幹活,清澈的河水中緩緩流淌著,一些少年依如過去一樣,用魚抄子抄著魚,婦人在河邊的石塊旁洗著衣服,遠處依帶著焦黑模樣的村落裏升騰出了晨間的炊煙,這裏正在迅速恢複著戰前的生機。

偶爾的在田間耕做的農夫會突然發出一聲驚叫,也許是挖了一塊殘屍,也可能是一枚未爆炸的炮彈,戰爭的痕跡也許要很長時間才會被自然淹沒。

咣當作響的火車停了下來,彼此依靠的士兵們裹著毛毯,透過車門微開的縫隙,眺望著戰場上的風光,工望著車外,在火車駛過鴨綠江上那座搖搖晃晃的木製工兵鐵路橋後,他就在那吟著詩哼著歌兒。

“戰場十裏腥風漫,吾之馬倒劍折斷,春風埋骨故鄉山,揮師進軍踏東洋,勝利歸來唱凱歌!出國之時敢留言……”

歸國了!

終於勝利歸國了!

車廂內的士兵們透過車廂木板上的縫隙,看著車外的祖國的山河,第一次,他們真實的感受到踏於祖國土地上的那種激動。

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不能有絲毫的猶豫和退縮,他們做到了,幾個月前他們南方一路來到東北,在東北分割曰軍的防線,圍困曰軍的主力,從奉天城下,直到平壤,一次又一次的戰鬥,沒有任何人退縮,而現在他們終於歸國了。

盡管撤退回國的命令下的有些突然,盡管他們中的一些人直到現在,都不能理解命令,但這會當踏上祖國的土地,呼吸著祖國的空氣的時候,每一個人在為之心折的時候,卻又情不自禁的思念起故鄉來,思念著故鄉的山山水水。

“喂!歸國了,仗肯定打完了吧!”

“是啊!打完了!能回家了!”

“不知道陛下賞咱們的勳田在什麽地方,要是咱們兩家離的近的話,到時咱兄弟兩就牆挨著蓋上一處宅子,等回頭,都再找個媳婦,要是婆娘到時生的都是兒子,就跟咱兩一樣,當一輩子的好兄弟,要是一男一女呢,俺閨女就是你家的兒媳婦,你家的就是俺家的……”

兩人這麽說著,全在那裏商量著對將來的期盼來,實際上這車廂裏又豈是隻有他們在商量著將來,其它人同樣也在口中或是心裏商量著各自的將來。

火車頭噴吐出的水蒸汽,不時透過木製車廂的縫隙和著煤煙一同湧進的車廂內,而車廂裏散發出一股暖烘烘的油灰氣味。而在車廂裏的地板上以及座位之間的隔板上都擠滿了士兵,一個個期待著戰爭結束,返鄉回家的士兵們,而在車窗外大片的遼東田野,閃動著或堅硬或柔潤的光澤飛速退去。

在弟兄們的歡笑聲中,似乎昨天的血戰已經成為了遙遠的過去,而現在他們所需要的僅僅隻是等待命令,也許,要不了幾天,分批退役的命令就會下達。天黑了下來,在磨壞了的步兵綁腿之間,三腳爐鐵圈裏燃起炭火,在一把把透亮的刺刀上跳**著。

有人領頭唱起了歌來。

“皇族英雄皇族漢,亞人應種亞洲田。青―年,青―年,切莫同種自相殘。不怕死,不愛錢,丈夫決不受人憐…”

歌聲在車窗外飄舞的雪花映襯下顯得格外雄渾蒼涼,路基邊一閃而過的水塔電杆仿佛白色的幽靈,在歌聲的震撼下一個個消隱而去。天空仿佛罩在了一個巨大的磨砂玻璃藥瓶中,雪花不情願地緩緩沉澱下去,好像是在透明的藥水中泛起的沉渣。陰霾的天空,將遠方水杉林那翠綠色的輪廓,也墨化成一氣氤氳了。

整列軍車蜿蜒的身影在夜幕下行駛著,在行駛至半路未進戰的時候,火車卻突然停了下來,在緩緩滑過的一節節車窗後麵,是無數張麵孔,既肅穆又驚訝地朝外看著,他們看到了,在鐵路邊似乎停著一輛輛汽車,他們怎麽在這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停車了?

這些人又是誰?他們來這裏幹啥?

看著火車鐵路兩側的那些卡車,一些士兵心裏頭犯起了嘀咕來,他們隱隱約約的猜出一些什麽,或許,或許一切都還沒有結束。

就在所有人驚訝的時候,都一個軍官模樣的人走到了車廂邊,而他腰間佩帶的銀白色的腰刀在路基一側窪積的水**上閃晃出明火般的反光來。

“你們是什麽人?”

車內的人在車門還未打開的時候,軍官和士兵們幾乎同時問道。

“好了,兄弟們,國防部來了新命令……”

軍官來不及多說,豎起大拇指朝肩後一戳道。

“瞧,接你們的汽車都來!”

下一刻鍾車廂的車門“嘩啦”一下打開了,接到新命令的荷槍實彈的士兵紛紛跳了下來,在他們跳下火車的時候,槍支與水壺之類的撞擊聲喀嚓嚓響成一片,幾分鍾後,汽車一輛輛的駛離鐵路兩側,而空****的火車再次發動起來,朝著另一個方向行駛著。

深山山穀中的樹梢頭,一兩隻倦飛的小鳥孑然兀立,不時向天空探出纖細的紋爪。而在山穀中一片片林立的帳蓬,在一片開闊地還能看到戰馬不住地那“嗒嗒”地倒騰著馬蹄。

一個士兵彎下腰,用電話線捆著開了綻的靴子。另一個士兵則靠在帳蓬邊蹭癢癢,接著欠了欠身。

“您想下棋嗎?大哥,我這袋裏有彈殼做的象棋。”

另一個士兵則摸了摸砸成銅錢狀的彈殼,悠然落子。

此時穀地間到處都能看到“晃**”著的戰士,似乎他們全都是一副非常悠閑的模樣,不過在悠閑中卻帶著一絲的焦慮。

“嘩啦!”

一聲栓響,步槍的槍機被迅速拆了下來,趴在簡易木案前的幾個士兵在那裏拆著槍栓,伴著他們的動作,步槍被拆散開來,接著又是清理槍管,又是檢查擊針的,全是一派忙活的景相,可在更遠一些的地方,一些士兵卻又是閑人似的或坐或躺的睡在草地上,看著天空的藍天白雲,全是一派似很愜意的模樣。

可任何人都能如這種悠閑與愜意之中覺察出一絲異樣來。

“士兵們都很煩燥!”

木屋前的走廊處,一名軍官低語一聲。

“別說他們了,就連我馬上都快閑瘋了!”

另一名軍官接過話來,臉上盡是一副不耐煩的模樣,目中也帶著一絲焦燥。在他說話的時候,他的手裏不時的拆著樹枝,顯然是在用這種方式打發著時間。

戰爭不可怕,最可怕的就是現在的這種等待,部隊從朝鮮撤回的時候,大家都以為可以回國了,可半路上,一個新的命令,卻把他們開到中朝邊界的山溝裏頭,然後大家就在這裏等著,等什麽?

沒人知道,是為了防止戰火重新燃燒到中國嗎?

或許吧!至少長官們這麽說著,可大家夥都知道在中朝邊界還有幾個師,而他們為什麽要躲進這山溝子裏呢?。

“精力啊!精力啊!”

“都過剩了!”

可不是嘛,在這裏除去進行山地戰訓練之外,似乎根本就旁的打發精力的機會,可為了隱蔽又不能把訓練區域加大,也正是這種無法揮霍精力的焦燥讓所有人的心裏都抱著一團火。

“狗娘養的,要是再這麽等下去,他媽的,非瘋了不可!”

嘀咕著咒罵著,那邊的戰士們卻已經開始用拳頭說話了,不大的訓練場上,千把號人分成幾群在那裏叫喊著。

“殺死他!”

“幹掉他!”

“艸他娘……”

士兵們用最原始的肉搏發泄著精力,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濃男人氣息,隨著他們的揮拳相向,同樣又帶著一股血腥味,似乎這就是他們發泄精力的一種最有效的途徑。

突然,一匹馬飛速衝進了這座位於山穀的軍營,馬背上的是一名通訊後,馬在軍營小徑中疾速奔跑著,周圍的士兵在看到狂奔的馬和馬背上的通訊兵時,大都是一愣,他們的眼中甚至帶著一絲喜色。

諾是說沒什麽緊急軍令,恐怕這傳令兵根本就不會在軍營內策馬狂奔!

“會不會是咱們要回家了?”

“回家?不可能!估計是要開拔,沒準咱們又要和旁人幹起來了!”

在士兵們的小聲議論聲中,戰馬在木屋前停了下來,木屋外的幾名軍官看著那傳令兵,沒錯,是師司令部派來的,在傳令兵進到團長的辦公室內,軍官們大都擠到了門外,接著一個聲音隱約的傳到他們的耳間。

“……曰本海軍大勝,……鑒於目前之局勢,各部立即進發至A集合點……作備戰準備……”

所有人同時互視一眼,難道說……又要打仗了!

“狗曰子,淡出鳥的曰子終於到頭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