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局座沉思謀陰謀 木偶犧牲有價值
沉重而別具風格的紅木辦公桌占據了辦公室空間的一半,桌子上鋪著墨綠色呢絨。桌上放著幾部電話機,辦公桌裝飾板上鑲著國徽、沉重的青銅墨水池、吸墨器,還有幾本王陽明的儒家著作,陽明學在現在的中國頗受推崇。
事實上,對於中國而言,現在的中國從不認為自己在一味的“模仿”西方,中國並不是日本,不是一個“猴子”民族,而且作為一個“老大的帝國”自尊心使得中國必須要尋找一些證據,證明這並不是“模仿”,正像中國的立憲一樣,正是根本於古製和儒家思想。
正像是在憲法頒布之日,皇帝本人的講話一樣,“歐洲人於三百年前發明的公法和私法的區別,早在中國的上古時代就已明確,而它正是儒家的根本!”,而西方立憲主義中的國民權利和義務的思想不過是源自中國儒家民本思想典故習俗,儒家思想既然能與許多西方憲政思想保持解釋上的一致性,那從傳統文化中去汲取養料成為必然。
而很多事物也可以再證明一點,即古製的儒家民本憲政思想,原本就具有鼓勵人民更廣泛的參政議政基因意識,或者說,這種意識與儒家思想並無衝突之處,而從中國漢唐宋明的郡縣製演化經曆來看也是如此,儒家民本憲政一步步地擴大平民社會加入政權的規律也同樣能證明,儒家與社會近代化、現代化發展要求吻合!
而政府的這種解釋,也著實讓國內的很多經學之士心滿意足,從而緩和了這個沒有“儒家基礎的皇家同儒家”的關係,而在隨後的十年間,無論是祭孔,或是確立儒教為國教,這一切,最終使得“新文化未與傳統文化決裂”,中國的傳統仍然在這種刻意的延伸中獲得了繼承。
就像現在,無論是官員或是學生,儒家經典之作,仍然是他們的必讀之物、必修之課,對於中國這麽一個沒有根本宗教信仰的國家而言,人總需要約束,總需要道德的底線,而對中華帝國而言,儒教的意義正在於此,此時出現在辦公桌上的陽明學經典之作,不僅不顯唐突,反而顯得很是正常。
在辦公室剩餘的空間放著不顯眼但昂貴而舒適的家具、書櫃。主要家具是辦公桌,既定又長,很是不自然,使人總會感受到這辦公桌透出的威嚴。這樣威嚴的辦公桌,隻有極少數極為自負的高官才有。
此時座位上端坐著一個南京高層政治機關、直接靠近權力的機構和皇帝陛下直接領導的安全委員會等狹小圈子裏聞名的人物。對於絕大多數平民百姓而言,他們未必能說出這個人的名字,因為在正式的報道中幾乎從不提到他,在新聞報道中也從見不到他。
但是他擔任的職務非常重要,同時,他所掌握的機構也非常重要——帝國調查局,在中國,有幾個人不知道帝國調查局的大名?對於中國的很多人而言,帝國調查局的名字便足以讓他們心驚肉跳。
作為“帝國的盾與劍”,帝國調查局從組建開始,既充分發揮著盾牌與利劍的職能,對於國家的敵人,他從來就沒有任何憐憫之情,而對於絕大多數國民而言,帝國調查局則是民眾安全的盾牌,作為一個中央直屬犯罪調查機構,帝國調查局逮捕了太多的“惡霸”,相比於易受地方影響的警察,作為皇家機構的調查局,從來不會考慮到什麽“地方影響”,也正因如此,才會有太多的黑幫頭目、會門核心被其逮捕,因此,帝國調查局的露麵往往與刑事罪案有關,至於其它,誰能看到他劍的一麵呢?
或許,隻有共和派了!
不過,即便如此,調查局總有辦法讓輿論同他進行合作,這些年,絕大多數民眾隻看到了“帝國的盾”至於“帝國的利劍”,在某種程度上,在帝國調查局的控製下,卻被人無視了。
他高高的個子,運動員般勻稱的身材,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年輕得多,作為帝國調查局局長的?的查誌清剛過四十歲。顯得有些鬆弛的麵孔上嘴唇時常癟起,帶著一副老式金絲邊眼鏡。守舊式樣做工考究的外衣,加上衣袖處的不起眼的幾處磨損,使得人們可以感覺到他和很多官員不同。
而冷峻的雙眼在看著人時,目光帶著諷刺而又銳利。有這種目光的人不會是商人,不會是銀行家,不會是大學教授,也不會是神經外科醫師,如果在監獄中,看到這雙眼睛,犯人們會想到軍事長官,如果是在外界,人們想到的會是……總之,這絕不可能是民選官員的眼光,這眼光,足以讓很多人膽寒,這種眼光中,似乎帶著一種掌握生殺大權的那種主人似的眼光。
其實,這的確是主人,不僅是辦公室的主人,還是主宰許多人命運的主人,沿著無數渠道流到這裏的各種各樣情報的主人……一句話,生活的真正主人,不過不是那種時興的民族實業家,不是那種在國會中發表言論的議員,而是真正的地道的主人,是那些始終站在幕後的人。像他這樣的人,通常巧妙地操縱別人,從不肯暴露自己真正的角色。
辦公室的主人時而推開紙張,神經質地眯著眼抽煙,隨便在煙灰缸外麵抖動煙卷。這是非常激動的跡象。
在擔憂什麽……
十天前,他收到一份情報,是一份安全警報,共和派可能會在國內展開大規模的報複!
為什麽進行報複?
作為那一切的策劃者,查誌清可謂是再清楚不過了,他清楚的知道,那件事,作為再無跡可尋,可也總能引起別人懷疑,在極短的時間,太多“國家敵人”死於心髒病,或許,那是“自然死亡”,但人總是有疑心的。
所以,共和派的報複到也是在意料之中,他們會怎麽報複呢?
刺殺!
他們會刺殺一些官員,正像他們過去做的那樣!
現在該好好想想……
辦公室的主人從桌子旁站起身,走近窗口,活動活動因久坐而麻木的雙腿,拉起百葉窗。早晨深不可測的藍色天空奇異地陪襯著皇宮朱紅色的磚牆……
戴金框眼鏡的人久久望著磚牆後的某個地方,似乎想看到一些什麽,但在那裏他卻找到惟一正確的答案。
他取下眼鏡,用雪白的手帕擦拭鏡片,在手中轉來轉去……
就在這個時候,辦公室的寂靜中響起刺耳的電話鈴聲。雖然在那張寬大的桌子上有很多很多電話機,但是他還是根據響聲正確無誤地確定需要接聽的機子。
“喂,是嗎?……什麽?……確定嗎?……去向呢?……”
看來得到的消息終於使他失去自製力。
“三千公斤?……情報準確嗎?……還有誰知道?……”
聽完下屬的報告,查誌清把聽筒放到機座上,伸手又去拿香煙,可能已經是今天早晨的第十根煙了。他吸了很長時間的煙,權力克製激動的情緒。最後房間裏籠罩著濃濃的香煙煙霧之中,他靠在高高的皮椅背上,合上雙眼,沉思起來……
方才得到的消息,終於證明了一件事情,他所擔心的事情終於要發生了。
不過,他的神情卻沒有太多的變化,似乎並不是擔心,而是……期待!
在多年前,在朝鮮,像那種事情非常正常,而現在朝鮮省已經多年沒有發生過那種事情了,原因非常簡單——瘡總是露出來,才能除根。
那時候,為了能夠合理的鎮壓“朝鮮恐怖分子”,調查局、情報局直接派人滲入“朝鮮獨立團體”中,隨後通過一係列的策劃,最終造成了帝國四年10月7日的“漢城高等中學恐怖襲擊事件”,當場炸死學生132人,炸傷300餘人,從那時起,“朝鮮義士”在朝鮮民眾心中的形象遭受破壞,正是民眾的配合下,在隨後的幾年中,朝鮮總督府打了一場成功的“反恐戰爭”,從而結束了朝鮮的地下抗爭。
可是現在呢?
如果能夠利用這一事件的話……
戴金框眼鏡的查誌清嚼起了煙卷,這個時候他的臉上露出十分緊張的神情。
毫無疑問,如果這一事件,能夠運用的話,也許,他就可以乘機解決掉“心腹大患”,從而為帝國的穩固建立良好的基礎,在他看來,那些共和派就是帝國的濃瘡,如果不消滅他們,中國很有可能將毀於那些人之手。
這一次將要犧牲的是……
值得嗎?
在心下思索著,查誌清卻感覺,自己像是被人人被逼到絕境一般,他清楚的知道,如果他選擇這麽做的話,那麽他就必須要承擔一切事件的後果。
而那種後果卻不是他能承受的,陛下的底線是什麽?作為陛下的親信,查誌清再了解不過,如果陛下發現了真相,到那時,他查誌清就是十個腦袋,也不夠陛下砍的!
有些事情,總需要一些人去做!
為了帝國的千秋大業,這些犧牲是值得的!
認真思考了一下,查誌清最終還是否定了插手其中的想法,直接插手其中的風險過大,那樣的話攪和進來的人太多、也就是說,多餘的見證人太多,攪和進來的人越來,那麽風險就越大,而這件事實在太過微妙了。一但外泄的話,沒有誰能保住他。
而他一般會從這種危險的境地裏退出……玩這種冒險的遊戲絕對不合算。
因此,無論如何,武漢發生什麽事情,都與調查局無關。
那就按另一種玩法,讓共和派自己去玩。現在,即然他們已經開始行動了,那麽就讓他們行動下去,讓他們製造一起大事件,如果大事件發生的話,到那時調查局再明正言順的介入其中,到時可以迅速的破獲這起案件,還可以趁機解決了共和派。
不過,更進一步推敲時,如果說,事件的影響力沒有想象的那麽大,那麽未來調查局的行動超越了應該的打擊的範圍,到那時,誰會支持調查局對案件的擴大化呢?現在國會中的那些共和派當然不是陰謀的新手,到時,他們肯定會阻止調查局。除非,共和派真的一件無法無天的、驚天動地的大事,否則,調查局還真沒有機會!
可他們會不會幹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呢?
那麽還有另一種玩法是,就是讓調查局的某一個人滲透其中,然後巧妙的將他們引導到合適的地方,在合適的場所幹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風險太大!
看著黑色的膠木電話機,查誌清漫不經心地用鉛筆敲著桌子,第三種辦法看來成功的可能性很高,而且,調查局在共和派中安插了不少內線,他們可以很好的完成這個任務,但是,這意味著,在這件事完成之後,為了確保安全,他必須要進行“清場”,可是,清場也不見得能夠保證做到“毫無痕跡”!
那麽,還剩下一個辦法!
那就是利用他們的目標,把他們“引誘”到合適的位置,然後讓他們在合適的位置幹那件事……可是如果要完成這件事,就將牽涉到好幾個部門,如何能讓那幾個部門,按照調查局的意願,去進行這件事呢?
而且參與其中的人,應該用什麽樣的理由,將目標安置的合適的位置,為了徹底混淆視線,必須要製定一個完美的計劃,混淆外界的視線,讓外界無法看到調查局是幕後的……在思索百次,權衡百次,然後再組織行動。
可能還會有第五種、第六種辦法……
可是每一個辦法,卻都有一些漏洞,總是有些不盡人意,此時查誌清的眉頭緊鎖著,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正在盤算的事情,絕不能讓外界知道,所以,他不能夠將這種事情交給調查局的那些“專業人員”去做,他必須要自己選擇一個合適的辦法。
常年主掌調查的結果是,查誌清具備某種奇妙的推理和怪異思維能力,他善於預先估算超前十步二十步,此外,他具備十分優異的直覺,這一次也沒有錯過。
終於,在查誌清作出最後的決定之後,他知道,無論如何,他都必須立即讓一個木偶出場,他已經知道該讓什麽樣的木偶出場了。
走到牆邊,推開一副油畫,赫然出現一個入牆式的保險櫃,打開保險櫃後,他便從一個文件平中取出了他需要的文件。
打開文件,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年輕人的照片,機敏地眯著眼,隻有不多的皺紋,寬大而剛毅的臉,再朝下看去。
編號00183/321a絕密羅佩奇。1890年出生,漢族人。帝國內務部隊預備役上尉。帝國二年結婚,帝國三年考入內務部,後於第356強製勞動營任職。
……性格基本溫柔,但時而極端失衡而趨於殘忍。有文比修養,博學、機敏。具備優良的組織能力。有遠見、能夠瞬間采取正確的決定。……
看著報告中的這個年青人資料,查誌清微微顫動嘴唇,用隻有他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讀著。時而從鼻梁上摘下金框眼鏡,無意識地擦拭著,看來隻是想集中注意力,再把讀過的內容思考一遍,擺弄眼鏡能夠幫助他集中思索。讀到有
“有遠見、能夠瞬間采取正確的決定”字樣的地方,查誌清微微笑了起來,隻有熟知這少數幾行文字背後情況的人才會這樣微笑。
再朝後看去。
“……此人有時比較傲慢與自負且自大,同時存在著一種英雄情結……?”
戴金框眼鏡的查誌清緊緊盯著文件,眼睛幾乎一眨也不眨,他像海綿吸水一樣在吸取信息。現在他的目光變得剛強起來,眼中異樣地閃過幾道閃光。
後麵幾行字又使他微笑起來.但不像在讀到“有遠見、能夠瞬間采取正確的決定”時那樣溫和,而是略帶譏刺地微笑。
這種人,正是一個可以利用的木偶,木偶是多種多樣的,並不見得每一個木偶都是以悲劇收場,當然,查誌清知道,即便是他不選擇這個木偶,這個木偶也不見得會以喜劇收場,有時候,為了達成一些目的,總需要犧牲,有些時候,犧牲才能換來社會的進步!
心下如此自我安慰一番後,查誌清的總算是安下心來了。舉動有了平時的鎮定沉著,而目光不久前十分不安,此刻又變得自信和略帶諷刺的了。
直覺告訴他,他正處在正確的路途中,一切都會像設想的那樣結果,而在結束之後,他的目的也就達到了,一如既往的完美結束。
戴老式金框眼鏡的查誌摘下內線電話聽筒,依如過去一樣般地沉著吩咐著:
“過十分鍾汽車在三號電梯等我……”
十分鍾後,在查誌清走出電梯的時候,他的汽車就在電梯門外等著他,上了汽車,在保鏢坐入汽車後,他方才輕聲吩咐道。
“去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