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清異姓王
“善寶——”傅恒見善寶緊張,不禁小聲喚了他一句,提醒道:“主子問你話呢,就杵在那裏像木頭杆子似的?”
善寶如夢初醒,想著腦袋要緊,噗通跪倒在地,腦子瘋狂亂轉,嘴上道:“萬歲爺天威滾滾,吃主子一嚇,奴才幾乎忘詞了!”
他這話說的輕浮,乃是性格使然,卻拍了乾隆一記馬屁。乾隆見他俊俏的小臉都嚇白了,額頭冒汗,確實像是受了驚嚇的樣子,尋思著他還是第一次參加如此高層的回憶,不禁一樂,行至他的麵前,拿腳輕點了他的肩膀一下:“滾起來吧,朕先把醜話放在這裏,趕緊想你適才嚇忘的詞兒,說的好,朕便恕你,說的不好,不但要治你禦前失儀,連帶當街殺人,一並治罪,自己個去殿外領三十廷杖,然後去那烏蘇裏雅台與披甲人為奴!”
果然是君主集權啊,一言可定人生死!善寶腹誹著,打從入宮便提著的心反倒落了下來——兩罪並罰也不過是與披甲人為奴,一條小命總算是撿回來了,一顆心便靈動起來。
“紮!”善寶學著別人的樣子,從地上爬了起來,衝乾隆微微一笑道:“主子天恩浩**,奴才果然想起來了——適才奴才是想,那李儒尹家銓死不足惜,不過,這麽大的案子,行刑時候,京城老少們必定來很多人觀刑,到時候護場子就是件麻煩事,人推人擠的,萬一有人摔倒……”他這是突然想到了後世發生過的踩踏事件,卻不知道現在這個時候有沒有發生過,所以說到有人倒地的時候便住口不說,抬眼去瞅乾隆。
乾隆還沒見過如此膽大的奴才,居然敢與自己對視,毫無局促,不禁大奇,卻不生氣,而是仔細端詳了善寶一眼,發現他長的明眸皓齒,麵嫩唇紅,除了一雙眸子骨碌碌亂轉,多了份狡黠外,倒比宮裏那些新選上來的秀女還要嫵媚,心裏不禁一動,回首瞅了傅恒一眼,見傅恒也在看自己,不禁老臉一紅,咳嗽一聲衝善寶道:
“你年紀輕輕,倒是慮事周詳!依著你又如何呢?”
善寶一哈腰,恭敬道:“回萬歲爺,奴才是想,那趙知縣怎麽也是被刨了棺木,不若主子再賞他一份恩典,用朝廷的名義,找個風水師,在京城範圍內尋一地勢低的風水寶地重新入葬,到時候行刑的時候便在他的墳前,一來嘛,顯得朝廷體恤臣子,萬歲爺皇恩浩**;二來嘛,正好挖出那兩個賊人的心祭奠忠魂;三嘛,百姓觀刑擁擠,無非就是個看不到,選這地勢低窪之處,人人都能看清場中情形,也就釀不出什麽踩踏的事件來了……”
“還有第四,百姓即能觀刑,感受朝廷整治吏治的決心,又能體會到萬歲爺體恤民心的厚恩!不錯,果然是好主意。萬歲爺您看……”傅恒打斷善寶的話,又給加了一條好處,說罷瞅著乾隆。
他自小就隨在乾隆左右,最是明白這位主子的心思,知道善寶的這個主意絕對是說到他的心裏去了,不禁為善寶的急智叫好,心說福康安眼力倒是不錯,找到了一塊璞玉。
劉統勳居然又衝著善寶笑了一下,眾人都看到了他這非同一般的表情,雖然曇花一現般,卻也難得。乾隆哈哈一笑,指著劉統勳衝善寶說道:“冷麵閻王都笑了,說明你這個主意出的果真不錯,朕便依了你,春和,擬旨——李儒毒殺朝廷命官,尹家銓袒護包容,其目無法紀之處,人神共憤,罪大惡極,罪無可恕,著賜淩遲之刑,趙得柱墳前行刑,挖心致祭,以慰忠魂!趙得柱為官清廉,忠心王事,一朝遭人毒手,朕心甚憾,著,追贈通議大夫之職,其妻趙氏,賜三品誥命淑人。鈕祜祿善寶,當街殺人,本犯死罪,念其事出有因,又揭發此案有功,賜紋銀千兩,錦緞一匹,賜三等蝦!”
所謂三等蝦,就是三等侍衛,相當於正五品武官。莫看這侍衛隻是侍從護衛的勾當,卻隻從滿蒙勳戚子弟以及武進士中選拔,接近皇帝,最容易受到提拔——聖祖時期的索額圖,明珠,本朝的傅恒,都是侍衛出身,是世人打破頭都得不到的殊榮。
善寶萬想不到居然得了這麽一個大便宜,腦子裏暈乎乎的,尚未說話,便聽有人道:“萬歲,鈕祜祿善寶殺人之罪可恕,不過,他年紀尚幼,做這三等侍衛好像……”順著聲音看去,卻是劉統勳。
劉統勳這是在提醒自己呢,善寶馬上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噗通再跪,朗聲道:“主子隆恩,奴才感激不盡,不過延清大人說的有理,奴才年在誌學(指十五歲),如此重任,實在不敢領受,望主子收回成命!”
乾隆卻沒有理會二人,而是繼續說道:“就這樣吧,無論如何,以寬為政的宗旨還是不能變,朕隻誅首惡,其他涉事官員,分清情節,有什麽事說什麽事,該明旨申斥的,該邸報刊行的,該罷免官職的,一概照例辦理,不搞株連。這個條理不能亂,不能借這個案子興大獄。”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辭令並不嚴厲,眾人卻都低下了腦袋,就聽他繼續說道:“朕以至公之心治理天下,要給後世子孫立個榜樣,絕不出爾反爾。權術都是小道,朕不屑使用,所謂王德如風,民心如草,你刮什麽風,草就向哪邊倒,敢不慎重嗎?善寶你起來吧,古有曹衝弱齡稱象,有誌不在年高嘛!”
乾隆突然將話轉到了善寶身上,讓他一愣,接著勇敢的抬頭望向乾隆,誠懇說道:“主子,奴才實在是……不若這樣吧,降一級,給奴才個藍翎侍衛吧!”
“善寶,”傅恒斷喝一聲:“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有你這麽討價還價的?”
真他媽麻煩!善寶一愣,縮了縮脖子,卻見乾隆笑眯眯的衝傅恒擺了擺手:“孩子嘛,春和你別嚇唬他,嗯,善寶,不錯,既然你非要這個藍翎侍衛,那朕便依了你!”頓了一下又道:“你家有個世襲的三等雲騎都尉吧,既然破
格了,朕不吝再破格一次,讓你提前襲爵!”
這卻不能推辭。
善寶也是假意推辭,誰嫌官大啊,正在肉痛,不想乾隆居然又說出這番話來,不禁又驚又喜,心說還是這封建王朝好,乾綱獨斷,要不老子十五歲的毛娃娃,怎麽可能早早的就當上官身呢?隻是,那和珅最初也是侍衛起家吧?好不容推辭了英廉家的婚事,這命運,該不會轉了個圈,又圓回來了吧?
“行了,都起來吧,朕乏了,今天就議到這裏吧,傅恒留下,你們都跪安吧!”
善寶不及多想,匆忙隨著諸位大人再次跪下行禮,躡手躡腳的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