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寒冬 第三十六章?? 老太爺跳牆(上)

柳家原合李家也有親,李青書不耐煩日日都敷衍他,請他到天香樓吃酒,道:“表弟,開弓沒有回頭箭,真真原是不肯嫁你才要逃走,沒得轉了一圈回來嫁你,何必叫愚兄為難。”

柳虎臣冷笑道:“青書表哥,你哄孩子耍呢,我還能不曉得堂姑夫家是真窮是假窮?你下手快娶了鶯鶯,尚家一半的錢財都是你的,難不成你還想攔著我去取原是我的那一半?”

李青書笑道:“原來還是為錢,沒的說,薛兄請出來做個證見。”

薛三公子從隔壁慢慢踱進來,笑道:“柳家的小子兒,我合你堂姑夫是什麽交情,從前他合你爹訂親時原是我做的證見,有你這句話,還當老尚會把女兒嫁你麽。”

柳虎臣沒想到李青書設了計誘他,翻臉道:“李青書,你壞我好事!咱們再不是兄弟,你等著。”

李青書冷笑道:“別說我家老丈人曉得不依你,你為財棄掉發妻無情無義,看這天下的商賈還有誰合你們柳家做生意。”

薛三公子看著那柳虎臣搖頭歎氣:“似你這般急功近利又背信棄義,明年你們柳家不必出海了。”

那柳虎臣聽見薛三公子這樣說,臉色微微發白,跺跺腳去了。

李青書就叫撤桌子重上酒果。薛三公子笑道:“隔壁擺下了,引你見幾個小朋友去。”

到得隔壁,一群少年站起來,齊聲問好道:“見過尚大姐夫!”

李青書唬了一跳,笑道:“這幾位是……?”

薛三公子笑道:“是我家的子侄輩,幾年前合你家丈人一同出過海的。所以他們偏著那邊喊你姐夫,偏不叫你李大哥。”

李青書笑道:“這麽喊我可就惱了,我原是合你們薛三叔兄弟相稱。叫你們平白降了一輩去。”

薛三公子擺手道:“咱們各交各的,臭小子們。你們不好好在劉家港等著接船,跑到這裏來做什麽?”

少年們哄笑起來,你推我我推都不肯頭一個說。李青書心裏原記掛著娘子在家等侯,正好回避,忙笑道:“薛三哥。我趕著回去合娘子說話,就辭去了罷,今日這桌算我的,再叫幾個小唱來助興!”

薛三公子笑道:“使得,小唱使不得,不然我姐姐說我帶壞了孩子們,我要吃板子地。”

李青書大笑,站起來做了一個羅圈揖。少年們都站起來,齊聲道:“李大哥走好。”李青書揮揮手下樓。騎著馬到尚宅,徑到娘子院裏,笑道:“那柳虎臣已打發了他。薛三哥瞧不上他,明年他家都不得出海呢。咱們要不要加一份?”

鶯鶯放下手裏地帳本。笑道:“還是李百萬家呢,眼皮子也恁淺。我們尚家本有一份在裏頭。再加,隻好加你們李家,十來房一分,到你頭上能有多少?你家那些人,收了錢隻怕還要嫌你沒有早入夥呢。何苦做這樣出力不討好的事。”

李青書歎息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們家號稱是李百萬,也隻我們這房略好些,那幾房無所不為的樂。若不想些法子,又不分家,隻怕轉眼就敗了。”

尚鶯鶯不樂意道:“他們名下地鋪子又不舍得叫我管,又要笑話我牡雞司晨,不過仗著老祖宗寵愛罷了。這世上沒有一邊替他們賺錢一邊被他們說道理,你要想法子也使得,不許走薛家的路子。薛家不是看我爹爹麵上,肯合李家結交?”

李青書無可奈何笑道:“娘子大人說地是,我另想法子就是,不過是這麽一說罷。就是你肯,隻怕他們也舍不得一下子拿出十萬八萬的本錢來。”

尚鶯鶯忍不住笑起來:“這倒是真的,出海做生意雖然獲利極厚,風險也極大的。若是一個不小心翻了船,你就是李家的千古罪人。”

李青書拉著娘子地手,去看桌上的帳本,笑道:“還是你家清靜,這一會功夫就算完了?在咱們家,曉得你算帳,那幾個嬸娘流水般來尋你說閑話鶯鶯笑道:“我分了一半給妹子算呢,也叫她學學。其實她悟性還在我之上,隻怕看幾天帳,尚家的產業就可給交給她了,我也多些空閑合孩子們耍。”

李青書笑道:“我呢,我呢,橫豎無事,咱們泡澡去?”強把鶯鶯的帳本取下丟給在一邊竊笑的小櫻,拉著她去了。

綠蘿院廊下一間耳房裏,小梅問春杏:“為什麽大小姐不要我們去服侍二小姐?”

春杏放下手裏的針線,笑道:“這是怕二小姐觸景生情呢,過幾日二小姐想開了不傷心啦,自然叫你上去伺候。”

小梅移到窗台歎氣。突然又道:“下雪啦,不曉得我在後院種的那兩棵梅花怎麽樣。”

春杏道:“你們還記著那裏做什麽?若是你舍不得,還叫人送你回去。”

小梅連連搖頭道:“不回去不回去。我隻是舍不得我種的梅花罷了。”

春杏笑著戳她的額頭,道:“你這麽老實,誰舍得送你回去,送回去叫人欺負你啊。快做活,趕著過年前做完,初五咱們穿著好去廟會上耍。”

小梅依依不舍看了看窗外,雪花似玉屑般紛紛揚揚,天空合遠處都叫密密地雪擋住了,灰灰的天地間一片白茫茫。小梅道:“天暗下來了呢,小姐在看帳,要點燈!”跳起來就要開門。

春杏扯住她的袖子,道:“你當是你王家呢,就咱們幾個人貼心。我帶你去瞧瞧。”丟下針錢,開櫃取出兩件大紅猩猩氈地鬥蓬來,替小梅穿好了,自家才穿上。小梅摸著身上的鬥蓬。吸氣道:“這樣好衣服,聽說極貴地,咱們也有地穿?”

春杏笑道:“不過有名有姓地得一兩件罷了。走罷,你在咱們家住久了就明白了。咱們去茶水房瞧瞧去。”

茶水房原是裏外兩大間,外間當地擺著大火盆,上頭一張大方桌,兩個幹淨利索地媳婦子正在做點心,後牆邊兩眼小灶。一眼灶上燒著一大壺熱水,另一眼上擺著蒸籠,不曉得裏頭是什麽點心,一股子說不出來的香甜氣味飄在房裏。裏間一個妝束合春杏差不多,隻是比甲是白綾彈墨花樣地大丫頭出來,笑道:“又不放心二小姐啦?春杏,你當二小姐隻是你一個人的小姐呢。”

春杏把紅著臉地小梅推到跟前,笑道:“翠墨,這是這幾年一直跟著二小姐的小梅。極是忠心的。小梅,我原是大小姐那邊的,過些日子還要回大小姐那邊去。以後你有事隻合翠墨姐姐說。”

翠墨擺手笑道:“春杏姐說哪裏話。”親親熱熱牽著小梅的手道:“以後咱們一處做活。老規矩,二小姐房裏八個大地。還有六個你不曾見。別人你不必理會。我是管茶水飲食的,你想吃什麽合我說。有一個管衣裳一個管首飾。將來你隻管近身服侍咱們四個有事替換著無妨。還有四個是管帳的,不管做活,不是錢帳上的事不要去找她們。”

春杏看小梅有些發愣,推她道:“原來隻咱們兩個大的,樣樣都要你操心的,如今分了職責,小姐的衣裳收撿洗曬都有人,要穿什麽要做什麽你隻合管衣裳的說一聲就使得。端茶送水的活自有小丫頭們去做呢。”

翠墨笑道:“咱們每人手下都有兩個小地聽使喚,等她們調理出息了,咱們也嫁人去了,你不必不好意思,盡管使她們!”

小梅紅著臉不好意思說話,春杏笑道:“走罷,咱們回去接著做新衣裳去。原來房裏那幾個膿包哪裏頂的半點事?樣樣都要你盯著,隻得忠心一門還好。”

拉著小梅回去照舊做活,小梅拈著針出神,突然道:“我有月錢啦!”

春杏笑道:“你原是上在咱們家檔子上的,當然有,就是前幾年地也在那裏,隻是你一直在王家,不好把你的,這幾年積下來也有幾十兩,我勸你領了這個錢交給二門上地林三管家,他那裏有幾間鋪子,老爺說過許我們也入股。我們都把銀子存在他那裏生利錢。”

小梅想到有了錢,將來尋著母親和弟弟,替他們買房,替弟弟娶親,喜歡地眉飛色舞。

春杏看她一臉白日夢的模樣,也不說她,低著頭依舊做活。過了一會,門外有人敲門,

“姐姐們在麽,翠墨姐姐叫送點心來,”一個小丫頭拎著個小食盒推門進來,笑道:“春杏姐姐好,梅姐姐好。”從食盒裏取出兩碟點心,又兩碗茶麵子,把食盒擱在一邊,笑嘻嘻出去。

春杏隻不過吃一兩塊點心罷了,茶麵子動都沒有動一下,小梅吐舌道:“我還以為李家極富有呢,咱們過地比李家小姐還闊氣。”

春杏笑了一笑道:“你隻見過九少爺合老太太兩處,還算講究。那幾家也隻個空殼子,這些年一年不如一年了。”

李家固然是一年不如一年,王家的日子卻是一日不如一日。王慕菲指望新婦帶嫁妝來,自然有錢,大手大腳花淨了手裏的兩千銀子。他合滴珠新婚燕爾,正是你儂我儂的時候,哪裏想得到柴米油鹽小事。這一日正在臥房裏替滴珠畫眉,小桃紅進來回道:“姑爺,老太爺那裏又罵人了,說跟前使喚的人不用心,火盆熄了也不換。”

王慕菲皺眉道:“前日換換的使女,怎麽又不好了?娘子隨我一同去瞧瞧?”

姚滴珠笑道:“相公先走一步,奴在這裏描完了眉再去,不然隻得一半,不怕嚇著老人家麽。”

王慕菲笑笑自去,姚滴珠開口問道:“為何事爭吵小桃紅道:“柴房外有兩袋上好銀霜炭,誰用誰去取,因落雪咱們的人嫌麻煩,把兩包都抬了來。隻道他們要用開了柴房取就是。誰知裏頭隻有幾袋下用柴炭,老太爺嫌煙氣嗆要換,不曉得哪個多嘴的說都是咱們抬了來。在那裏鬧呢。”

姚滴珠微笑道:“這是給我下馬威呢,幾根炭值幾個錢?我就曉得這兩個老的不得消停。打量我是那不爭氣的尚真真?走,收拾東西家去,使個人合姑爺說,就說我爹不日就要來家,我家去收拾收拾。問他來不來。”

王慕菲坐在桌邊,聽爹爹抱怨兒子媳婦不孝順,自家用好炭,給爹娘用差炭。老夫人也道:“管家娘子服侍不貼心還罷了,手腳不幹淨,燕窩本還有一大包,他們才來了幾日就回說沒有了。”

王慕菲想到這幾日他合滴珠平常吃地白粥,甜津津的極是好吃,好像就是燕窩粥。正不曉得如何回答,進來一個使女道:“姑爺,我們小姐說方才有信兒來。我們老爺還有幾日就要到,要回娘家去收拾收拾。問姑爺去不去?”

王慕菲還不及說話。老太爺忙道:“去去,阿菲。你速去。”推著兒子出去,笑嘻嘻對坐在轎子裏的媳婦道:“在娘家多住幾日也不妨,等親家來,爹爹要請他吃酒呢。”

姚滴珠笑眯眯道:“媳婦省得,待我爹爹回來,必要合他說,公公婆婆極疼愛媳婦地。”

老太爺目送兩頂轎子出門,回來王老夫人抱怨道:“不是說好要生降伏她麽。”老太爺笑道:“不忙。親家跟前總要做個樣子,走,我們到媳婦房裏瞧瞧去。”

老夫人等不得這一句,忙跳起來搶在前邊。果然媳婦把房裏大小四五個丫頭都帶走了,房門隻半掩著,老太爺推門進去,站在銀光閃閃的家俱跟前,不住讚歎道:“還是這樣家俱好看呢,明水木器哪裏好起,偏那麽值錢。”老夫人早鑽進臥房,要看滴珠地陪嫁。尋了好一會都沒有尋到妝盒,喊道:“老頭子,是不是媳婦回娘家,把妝盒帶走了?”

老太爺道:“她要在娘家住幾日,自然要帶妝盒回去,你翻別的瞧瞧罷。”走過來開箱櫃,裏頭俱是王慕菲的衣裳。十來個衣箱疊在床背後,俱是上了明晃晃新式西洋大鎖的,老太爺無可奈何,道:“我記得尚家小賤人走時空手的,咱們去後邊翻翻,她地東西不愛上鎖。”

老兩口頂風冒雪把樓上樓下都翻了一個遍,才尋到一間不起眼的耳房,使一把小銅鎖鎖起。

老太爺從門縫裏張望,果然都是真真的箱子,喜歡道:“在這裏了,你去取我的家夥來。”

老夫人笑道:“瞧我的。”頭下撥下她那根八寸二分長的簪子,探進鎖眼裏搗了兩下,喀嚓一聲鎖開,老太爺奔進去,掀箱子蓋,喜歡道:“都是上好綢緞,正好趁兒子不在家,咱們拖出去賣啦!”

老夫人從櫃子裏鑽出來,取一件皮襖披在身上,舍不得道:“賣不上價錢,留幾件我穿。”

老太爺搶下來,罵道:“豬腦子,換了銀子悄悄收起才好。你沒的穿,媳婦自做好的把你穿。”

踢她一腳:“速去叫人去雇四輛,不,三輛大車來。”

老夫人把那件皮襖又摸了摸,一步三回頭出去。過不多時,老太爺押著三車衣裳先到成衣鋪,成衣鋪道:“王老太爺,小本生意,收不起。您到前門大街,有個天下第九當,去那裏當死當,他們本錢大,做生意極是厚道,必不叫您吃虧。”一邊看老太爺出門,自家飛一般去第九當報信。

老太爺被他一陣馬屁拍的胡子翹多高,真個尋到“天下第九當”要當當。那天下第九當是誰家地本錢?卻是尚鶯鶯與李家幾個要好的小姑子們合開的,所以有個九字。管事地得了消息,曉得尚家小姐的衣物多是做一季,記一本帳地,又有標記,極是好認。掌櫃地親自出來,接著王老太爺說了半日話,等著取了舊日替真真做衣裳的帳來,那邊安排隊妥當了。他才慢慢開箱一件一件唱價,唱到一半,掌櫃地道:“老太爺,有些不對,這些物事,倒像是贓物,你從哪裏買來的?”

這是番外書評換更新的字數。嗬嗬,略有點遲。昨天一個朋友跟我說,這兩天更的雖然多了些,可是質量下降了呢。我回頭看看真是的,這樣吧,換更每天少換點吧,每天以兩千為限,積的多的推到後邊去。今天的更是昨天說好的,嗬嗬,晚上還有一更四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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