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們其實不大關心哪位皇子做太子,他們更關心的是,當權者能否讓他們安居樂業。隻要皇帝不亂收苛捐雜稅,不放縱權貴欺壓他們,軍隊能牢牢守住邊關不讓外敵入侵,他們不必流離失所,他們就很滿意了。

有識之士都知道,一個能打漂亮仗、又能得到皇帝信任、還不魚肉鄉民的將軍對整個國家來說是多麽重要。

尤其是,前不久又有小道消息傳來,說是東北麵似乎發生了一場小風波,是大盛和北方齊國之間的摩擦衝突。雖然未能釀成大戰,但經曆過戰爭的百姓都非常緊張。

所以,這日衛國公府的好消息傳出時,大半個京城都沸騰了。

人們興奮不已,交頭接耳討論著這件事。

就連平日裏喜歡附庸風雅的公子哥也不討論京城第一才女新出的幾首詩詞了,竟還擼起衣袖臉紅脖子粗地拍桌子,甚至嚷嚷著如果齊國敢動手,他們就要去邊關參戰,將齊國那群野蠻人打得屁滾尿流,雲雲。

到了晌午,京城大半權貴高官都收到了風,紛紛讓家人上衛國公府投拜帖,順便打聽消息。

大管家早就被老夫人耳提麵命過了,自然知道什麽話該說、什麽話該死死藏在肚子裏,便也應對得滴水不漏,隻笑眯眯地說,自家大公子是今早清醒的,多虧了神佛保佑,杏林春的大夫妙手回春,雲雲。

至於上門探病的拜帖,大管家也是一並收了,熱情表示衛國公府歡迎諸位到來,隻是大公子還在養病期間,大夫說了不宜太過勞累。

話說得委婉,可派出去打聽的都是人精,一聽便明白了,各回各家找各自的主子報信。

這日下午,源源不斷的補品藥材像流水一樣流進了衛國公府。

這些都是跟衛國公府關係不算親近、但也不差、平時四時八節都會互送節禮的交際對象,他們都很默契地執行了“隻送禮人不到”的策略。

畢竟,人家都說了宋珩不宜勞累,他們也不能一窩蜂地跑過去探病,把人家病人給累壞不是?

再說了,衛國公府也不是不讓他們上門的意思,他們大可以等個十天半個月的,過了這一陣再上門坐坐,表示下心意,禮數也就周全了,沒人挑的出錯來。

關係比較親近的姻親就不能隻送禮人不到了,真這麽幹了恐怕會被人戳脊梁骨的。

像老夫人的外家、鄭氏三妯娌的娘家、宋珩生母的娘家,乃至程初芍的娘家平陽伯府,以及其他表親堂親遠房親,隻要是在京城住著的,都第一時間送來拜帖,熱切表示了想上門拜訪探望的意思。

次日一早,平陽伯夫人就急不可耐地出了門,來到衛國公府時臉色卻不大好。

程初芍聞訊連忙來接待這位“親娘”,一眼就看出對方情緒不對,也不好意思直接問,反倒是平陽伯夫人身邊的嬤嬤過後偷偷跟她咬耳朵。

聽完之後,程初芍哭笑不得。

原來,平陽伯夫人出門前跟平陽伯吵了一架,起因是後者要求她帶上程初柳過來探病。

當時,平陽伯夫人不大樂意,程初柳就眼中含淚、楚楚可憐地跪下,哀求平陽伯夫人,口口聲聲說什麽要不是二姐夫為了救她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她不去磕頭都對不住二姐夫,雲雲。

傅文瑄之前為了替程初柳出氣,將程初芍幹的好事弄得人盡皆知,平陽伯自然也聽說了,對嫡妻嫡女更是沒了好感。

彼時,他隻覺得程初柳善良大度又懂得感恩,再看嫡妻更覺得像隻毒蠍子變得母老虎,也不好聲好氣說話,隻硬邦邦扔下一句話,要她必須帶上程初柳出門。

平陽伯夫人差點沒氣得吐血。

芍兒縱然有錯,可她又不是故意要害宋珩。事情都已經發生了,芍兒也嫁了過去,可程初柳這個小賤人居然還讓人大肆傳揚那事,擺明就是要斷了芍兒生路,讓她在衛國公府舉步維艱,最好被人磋磨死才滿意。

她恨死這對狐媚子姨娘庶女了,可夫為妻綱,她又沒個親生兒子撐腰,最後還是隻能捏著鼻子,氣呼呼地帶上程初柳過來。

程初芍暗道,怪不得剛剛見著程初柳時,對方神色複雜,欲語還休,似乎有些歉疚,又有些無奈,掙紮著不想道之於口。

她心中格外警惕。

這還是她第一次跟原書女主打照麵,得多加小心,別被她發現什麽不妥,尤其是不能被她發現自己也是穿的才行。

她甚至有點慶幸,這是一本古早瑪麗蘇小說,而非後來流行的重生宅鬥宮鬥文。

就她這個戰五渣水平,萬一碰上個宅鬥技能max的重生女主,她絕對分分鍾被對方看穿。要是不妨礙對方大殺四方,那還好一點,人家說不定還會跟她惺惺相惜。要是不巧當了絆腳石,她就隻有繼續炮灰的命了。

程初柳人設是瑪麗蘇女文青,生平最大愛好就是“弘揚中華傳統文化”,對“寫詩作詞”之外的事情都不怎麽關心,故而中後期也一直淪為男配大反派們的權利鬥爭犧牲品。

原文官配最後定了傅文瑄,很可能就是因為他對程初柳始終如一,沒拿她做過什麽暗黑交易,十分符合某些有道德潔癖的讀者喜好,所以才得以上位。

程初芍考慮了下,決定采取折中策略。

她沒有像原主那樣,對著程初柳滿臉不耐煩又嫉妒,也沒急於釋放善意,隻表現出了一種客氣疏離的冷淡。

即便如此,平陽伯夫人、程初柳也都被她的轉變震驚到了,隻是當下不好發問。

二人先去榮安堂拜見老夫人。

平陽伯夫人也不好提那些舊事,更不敢提程初芍如何,隻說了一籮筐好聽話,表達了自己對姑爺康複的堅定信心。

老夫人是跟平陽伯夫人打過交道的,曉得對方性子剛強,說話做事還算利索,也不是個愛拍馬屁的人,此舉也是為了程初芍。

她暗歎了句“可憐天下父母心”,和平陽伯夫人你來我往客套了幾句,話題不免落到對方帶來的小輩身上。

老夫人剛誇了程初柳兩句,不料,後者竟眼圈一紅,膝蓋一軟,直接跪了下去。

“老夫人,都是初柳不好。當初若不是因為初柳,二姐夫也不會傷重至此。這幾個月來,初柳始終夜不能寐,心憂不已。萬一二姐夫有個好歹,初柳實在難辭其咎。今日難得有幸見到老夫人,初柳在這兒給您磕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