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眼睛一瞪:“這種事報什麽案?嫌不夠丟人嗎?”

鄭氏便不吱聲了。

桂嬤嬤心中憂慮,卻不敢表露出絲毫來,過後隻能暗暗給春暉院的春意送了個信,讓她們做好思想準備。

收到口信後,春意整個人都是恍惚的,十五更是想抽自己兩個大耳光子。

早知如此,他今天肯定讓初一親自陪著程初芍出門了!

誰能想得到,一趟普普通通的出門居然會鬧出個離奇失蹤的結果來呢?

春意愁眉苦臉道:“你說,大少夫人到底去哪了?沒進城,又出了莊子,肯定還在城外……”

“大少夫人是申時末離的莊子,按照他們的腳程,到現在為止,可能都跑出幾十裏地了。天知道他們往哪個方向走的!東西南北都有可能,我怎麽猜得出來人在哪?”

十五幽怨地看了眼主屋,裏頭主子還睡得香甜呢,壓根不知道媳婦跟人跑了。

他看得出宋珩對程初芍有些上心,更曉得這事的嚴重後果。

宋珩不會對外人發火,隻有在極親近的人麵前才會肆意表露自己的喜怒哀樂,也就是說,他明天的工作難度將會非常大!

春意拽了他一把,低聲道:“我不是說這個。我的意思是,大少夫人今天出門不是去親自巡視陪嫁產業的麽?沒理由她前腳還在盤算自己每年能有多少銀子進賬,後腳就拋下這些銀子不要跑了呀!”

“你是說,大少夫人不是自己跑的?那是怎麽回事?”十五撓撓頭。

春意白他一眼:“怪不得你跟了大公子最久,卻混不上一官半職!就你這榆木腦袋,也就隻能給大公子跑跑腿了!你想啊,大公子不是撥了倆人跟著大少夫人嗎?其他人都不會武,就算她串通了他們想跑,那兩人也不能答應啊!”

“沒準是她使計甩掉了那兩個笨蛋?”

“說別人笨,我看你才是笨蛋!要是被甩掉了,他們不會兵分兩路,一個回來報信,另一個追上去嗎?”

十五大呼有道理,暗暗慚愧:“咳,都是先前那些小道謠言,我潛意識裏總覺得大少夫人有點,那個,不安於室,哈哈哈~”

不得不說,他這會兒倒是和老夫人想到了一處去。

春意重重一歎,徹底對這位同僚絕望了。

“趕緊閉嘴吧你,這種話也敢隨便說。”

“咳,言歸正傳,既然大少夫人不是自己跑的,那麽就是遇上了什麽事耽擱了。可她那莊子也不遠,那段路向來太平,也沒聽說鬧過盜匪……總不會是迷路了吧?”

春意皺著眉頭苦思冥想,這時小吉看他們二人躲在一旁說悄悄話,有所猜測,便也湊了過來。

聽到盜匪二字,小吉突然眼睛一亮:“是了,今日大公子跟大少夫人在屋裏說話時,我正好從窗下經過,仿佛聽到他們在說什麽流民……你們說,會不會是被流民絆住腳了?”

十五沉吟道:“這倒也有可能。大公子撥人,本就是怕大少夫人被流民衝撞了。可也沒聽說京裏來了多少流民,應該不大成氣候吧?有那兩人在,怎麽會鬧到大少夫人都脫不了身的地步呢?不成,我得找初一問問去!”

到了前院,初一正在屋外空地上練功,一把長劍在月下舞得舞舞生風,頗為猛虎下山之勢。

他跟宋珩差不多高,但因瘦得過分,總是會給人一種他比宋珩更高的錯覺。

尤其是跟十五站到一起時,兩人的臉型、身材完全就是他們名字的完美體現,一個瘦如新月,另一個圓潤如銀盤。

初一雖出身微賤,但如今已是有官職的人了。即便他感念宋珩和衛國公府恩情,又還未成婚,遲遲沒搬出去單住。許是事情性質特殊的緣故,鄭氏、老夫人沒好意思差遣他去找人,因此,他對此事還不知情。

聽十五嘰裏呱啦一通講完,初一本就沒什麽表情的臉更木了。

他刷地收起佩劍,連汗都來不及擦,就要出門。

“哎哎哎你幹什麽去?找人的話,你知道往哪個方向找嗎?現在城門都關了,你難道還敢擅闖出城?”

初一硬邦邦扔下一句“不是出城”,就大步流星走掉。

十五死活沒能追上,反倒氣喘籲籲不止,氣得腦殼疼,索性就在進出的側門那裏等他回來,順道享用眼神古怪的門子孝敬的茶水。

好在這麵癱小子去了不到半個時辰就回來了,沒叫他等太久。

“你怎麽在這?”初一狐疑問了句,腳下步履卻匆匆往裏頭去。

十五忙抓著他胳膊追上去:“你剛剛去哪了?打聽到什麽消息了?那位有下落了嗎?”

初一嘴裏沒來由地蹦出一句:“我去了趟南城牆根底下的菩薩廟。”

“菩薩廟?這跟大少夫人有什麽關——”

十五正疑惑不解,初一又來了句:“流民不見了,昨天還在。”

“流民?你都在扯些什麽啊?”

十五努力從惜字如金的同僚口中分析情報,可惜一無所獲。

但,老夫人很快想到了某個糟糕的可能。

聽到初一稟報的內容後,她既驚怒又無奈,最後化作錘向桌麵的重重一拳。

“敢問老夫人,是否報官?”

老夫人默了默,無奈揮了揮手:“去吧。你拿我的名帖過去,京兆府那邊總不至於慢待的。隻是盡量別太聲張,到底不是什麽好事。”

“是。”

初一再次大步流星離開。

這回,十五卻不肯放他走,死活跟著要去京兆府。

初一嫌他聒噪,十五卻道:“你個悶葫蘆,話都不會說,去了京兆府萬一說錯話,我看你回來怎麽跟大公子交代!”

初一想了想,不禁皺眉。

老夫人最後那句交代對他來說似乎有點難度,那就帶上十五好了。

二人匆匆趕往京兆府,用十五的說辭,沒說自家大少夫人丟了,隻說家裏的管事出城遲遲未歸,懷疑遭了盜匪劫持,故而前來報案。

京兆府一看衛國公夫人的名帖,頓時打起精神來。

哪怕丟的隻是個管事,可能讓那位老夫人親自開口求助,想必也是個極受看重的。

衙門裏馬上點了七八個人,帶上衛國公府的家丁,匆匆敲響南城門,奔出城外。

初一沉默寡言,不善交際,讓跟來的曾參軍好生沒趣。好在十五在旁打圓場,才緩和了氣氛。

曾參軍也不是個狗眼看人低的,深知高門大戶家奴堪比七品官的道理,自己又隻是個新提拔的小小七品武官,倒也不好拿捏什麽架子。不多時,二人便稱兄道弟起來。

在十五殷勤的好大人、好哥哥係列奉承中,曾參軍被捧得樂陶陶的,一不留神就說漏了嘴。

“哎,老弟,實話跟你說,你家管事多半是遇到流民了。那些家夥醃臢可惡,來了城裏就賴著不走,上頭大人早就看不慣了,一紙文書把他們攆回原籍去。隻怕是他們當中有的不肯回去,在城外盤桓著,沒準還落草為寇了呢!”

十五心中一驚,終於明白初一最開始為何突然跑去什麽菩薩廟了。

“敢問曾大人,那些流民大概多少人,咱們這二十來號人會不會寡不敵眾啊?”

曾參軍在馬上哈哈一笑:“放心!那些流民加起來不過一千,老弱婦孺占了一半。咱們府尹大人好心,還申請了一批回鄉銀給他們呢。聽說每人能領到一兩銀子,連繈褓裏的嬰兒也算。他們算是掙大發了!有這種好事,哪裏還會死乞白賴著不走?今天早上出城,這會兒多半都能到五裏鎮一帶歇腳啦。”

然而,隻過了一刻鍾,曾參軍的樂觀情緒就化成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