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瓔在院中和程初芍爭執時,宋珩剛好在洗漱。
他是常年行軍之人,遠比常人耳聰目明,即便隔的距離不近,也能隱約聽到隻言片語。
宋珩馬上冷下臉,吩咐道:“去!把大少夫人請進來!還有,讓宋瓔也進來!”
十五走不開,春意便莫名其妙地出去請人,心裏還琢磨著宋珩言語間隱約透出的區別對待。
等走出去院子中央,程初芍的話夾在風裏飄來,春意就懂了。
“……這話倒是有趣,我竟不知自己做了什麽人神共憤的事,要叫你大清早的趕過來主持正義呢。就算我將來真被休了,可我如今還是你的長嫂,你就這麽指名道姓跟我說話?宋瓔,誰給你的臉皮和膽子?”
春意小碎步快跑過去請人,恰到好處地掐斷了這一場剛剛開始的爭吵。
宋瓔一聽宋珩喚她和程初芍進去,頓時得意洋洋,甩著帕子輕快走進主屋。
程初芍卻定定看了春意兩眼,直到後者弱弱吐了句“大公子似乎聽到您二位爭吵,有些生氣”,才木著臉進去。
程初芍心情可以說是很糟糕了。
昨晚上折騰得人仰馬翻,大半夜才回來,嚴重擾亂了她的睡眠規律,再加上渠家的事,她心裏有個疙瘩解不開,也就難得失眠了半宿。
後半夜迷迷糊糊睡了一會,卻做了個更糟心的夢。
不知是不是潛意識作怪,她在夢裏反而將本已遺忘得七七八八的原書劇情記起,尤其是跟楚王有關的那些細節。
比如說,楚王和人在百花閣密會時,身邊是有人幫忙遮掩的,那人好巧不巧就是個富商家的公子,姓渠,似乎叫渠霜還是什麽,是渠楓的兄弟。
又比如說,渠楓渠霜這對兄弟在後麵劇情裏還出現了一次,就是幫楚王的叛亂大軍運糧。
程初芍算是徹底希望破滅。
她幾乎能百分百斷定,昨晚上混在渠家人中間不聲不響的那個美人就是楚王!
一想到自己昨天先“謊稱”是平陽伯府的、後來被十五“拆穿”的經曆,程初芍就想暴風落淚。
她不會學習原主千裏投奔楚王、上趕著做妾,本以為能躲得遠遠的,可,萬萬沒想到,她居然還是能碰上這個魔星,還提前了好幾個月!
更要命的是,她撞上了楚王偷偷提前入京,基本上也算是亮明了自己的身份,更把衛國公府牽扯其中!
這下可真是半點不愁楚王不對付衛國公府了呢!
看到宋珩時,程初芍甚至恍惚地想:“唉,宋大將軍,我真不是故意坑你的,誰讓十五那破鑼嗓子一點沒有遮掩呢。等等,不對,誰讓我手賤偏要昨天出城呢。嗚嗚嗚~”
宋珩瞥了眼她眼下的青黑,頓時了然。
昨晚上,他可是親眼瞧著她在裏頭輾轉反側,自己睡不著還拽著他不讓睡的。
不過,宋珩對程初芍的失眠理由表示質疑。
“大清早的,在外頭吵吵嚷嚷做什麽?有什麽可鬧的?”宋珩冷著臉質問二人。
和府裏其他人一樣,宋瓔基本看慣了這位長房堂兄的冷麵,也不以為然,甚至覺得宋珩是在為自己撐腰,或是宋珩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她就用帕子裝模作樣抹了抹不存在的淚水,開始哭訴。
“大堂兄,我真不是故意惹怒嫂子的。隻是,我今兒一早起來就聽了好些閑話,都說嫂子昨晚上回程時被一大群流民圍了,過了好幾個時辰才僥幸脫身呢。我擔心嫂子身體,就匆忙趕過來探望……”
宋珩臉色漸漸黑得像鍋底。
程初芍暗道,這倒是個跟衛國公府斬斷聯係的好機會,可她若被休了,就不好找機會替宋珩治腿了。或許,她可以想辦法說動鍾離曄那廝出手?
正盤算著如何用最得體、不失氣勢的態度應對被休局麵,不料,宋珩卻劈頭蓋臉來了句。
“住口!你還是個大家姑娘,嘴裏說的都是什麽烏七八糟的怪話?這些話是你一個姑娘家該學的嗎?捕風捉影、搬弄是非,三嬸就是這樣教養的你?”
宋瓔愣了下,不是很理解,宋珩怎麽突然衝她發起了火。轉念一想,才恍然大悟。
宋珩剛剛起身,肯定還不知情,乍然從她嘴裏聽說了,麵子上掛不住,不免要拿她發作一番。等她走了,程初芍肯定首當其衝要被臭罵怨懟了。
她便心平氣和道:“大堂兄別生氣,免得氣壞了身子。我隻是聽祖母那邊的人也這麽說,才會信以為真嘛。不過,人言可畏,即便隻是流言,大堂兄你們也該多加小心啊。我也是怕嫂子聽到流言,心裏不舒服,這才匆匆趕來……”
“哦?你擔心我身子不爽,又怕我心裏不舒坦,原來你對我竟這般關心,看來我真是誤會你了。”程初芍粗暴打斷。
宋瓔尬笑道:“是啊……”
程初芍卻不給她詭辯的機會:“不過,就你剛剛一口一個程初芍、惡毒**、壞了名節的指控……嗬!你這份關心,我可消受不起!”
“我哪有這麽說?定是你聽錯了……”
宋瓔還要狡辯,卻聽得一聲脆響。
衣著整齊、端坐在軟榻一側的宋大將軍麵沉似水,直接把手裏的茶盞捏爆了。
程初芍震驚得沒控製好表情,眼睛直接瞪圓了。
她光曉得宋珩是個將軍,也許身手不錯,可單手捏爆茶盞這種事,對她來說還是太震撼了!
真厲害啊!
十五卻顧不上欣賞宋珩驚人的武力值,發出一聲慘叫,心疼地撲上去。
“哎呀,大公子流血了!快快快,哪位姐姐拿條帕子來?還有金瘡藥……”
春意低眉斂目立在一旁,愣是沒敢上前,更不敢主動打掃茶盞殘片。
宋珩冷著臉,用目光把十五逼退:“一點小傷,無須大驚小怪。”轉臉看向宋瓔,平靜道:“哦?我竟不知,你對你嫂子竟有這麽多看法。反正時間還早,不如你坐下,與我慢慢地說?”
宋瓔嚇了一跳,終於感到一絲不妙。
“大、大堂兄,我忽然想起我那邊還有點事,是,是我母親讓我陪她回娘家,對,我就不打擾了,您好生休養,我先走了……”
在宋珩冷若冰霜的目光注視中,宋瓔跑得比兔子還快,徹底消失在眾人的視線範圍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