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侯夫人派出去打聽消息的人很快回來了。
於是,承恩侯夫人和張氏臉色變得黑沉似鍋底,嚇得連那幾個最會奉承她們的夫人都不敢輕易開口,紛紛躲到旁邊裝不存在。
許是因為方才花廳裏那場爭執,入席時程初芍就發現,承恩侯府和衛國公府、平陽伯府被分開了,沒有安排在同一張桌上。
她鬆了口氣,暗道今天這場硬仗算是打完了。
雖然沒有對眾人細細講述自己遭遇流民那日的具體經曆,但鄭氏和她、乃至平陽伯夫人輕描淡寫的回應足以向眾人表明一點。
那就是,程初芍壓根沒有半點損傷!
清白是肯定還在的,至於名節,衛國公府這個婆家都力挺兒媳婦,可見也沒有大礙。
有那腦子清醒的人已經想明白了各種關節。
衛國公府和太子一係,承恩侯府和三皇子一係,三皇子顯然野心勃勃想要將兄長拉下馬取而代之,兩府之間的關係妥妥的水火不相容。
承恩侯府本就看衛國公府不順眼,偏偏宋珩娶了程初芍這個平陽伯府出身的嫡女,而平陽伯府前陣子剛以自家姑娘病重的理由拒了婚,承恩侯府這個說媒人臉麵自然掛不住。
眼見衛國公府有點動靜,承恩侯府可不得添油加醋,使勁抹黑?
恐怕,衛國公府這位少夫人也就是倒了黴,出城時遠遠跟流民打了個照麵,就被承恩侯府歪曲成是失了清白,這是想要逼著人去死呢!
這年頭,出城遊玩、上香的官家女眷一抓一大把,誰不擔心下一個倒黴的變成自己呢?
承恩侯夫人性子刻薄,一朝得勢便不饒人,一副高高在上、看不起人的樣子,雖然有些夫人主動巴結奉承,但說實話,以承恩侯夫人那樣的出身、行為舉止、做事風格,大多數有教養的夫人還真看不上她。
她們格外擔心,要是哪天自家夫君被三皇子一係盯上了,自己是不是就沒法出門了,否則哪一日馬車撞個乞丐都能被那對婆媳歪曲事實說成自己和乞丐有苟且!
在這種隱隱的擔憂和同情中,女眷們已在入席前基本達成一致意見,承恩侯夫人是在刻意抹黑、針對程初芍,失節一事純屬子虛烏有。
這種態度轉變程初芍也看得出來,尤其是在開席前,那些陸續過來和她打招呼寒暄的女眷已經表現出了自己的立場。
她也投桃報李,看著幾個態度真誠的順眼,索性“佯裝無意”將自己名下產業的管事已經跟部分流民簽下五年活契的事說了出來。
一時間,眾女眷看她的眼神就更溫和了。
大部分人的腦回路還是比較正常的,就像程初芍對小魚解釋時說的那樣,越是大大方方不遮掩,旁人就會越相信裏頭沒事。再加上她主動行善、以德報怨,還會反過來博得很多人的好感。
所以,今天最大任務完成!
因為是宗室嫁女,和尋常人家嫁女不同,月屛郡主又格外看重,故而來郡主府赴宴的客人比去縣主夫婿家裏吃喜酒的人還多。
開席前,眾女眷踩著點去新房外頭熱鬧了一回,共同見證了新郎官將玉瑩縣主接走,便依次入席。
開席後風平浪靜,直到酒足飯飽,眾人紛紛借故離席,承恩侯夫人都沒再鬧出什麽新的幺蛾子。
程初芍險些就開開心心吃了頓喜宴,看得同桌的長公主等人頗為側目。
要不是在眾目睽睽之下,鄭氏簡直都想把程初芍的筷子從她手中抽走!
誰家有頭有臉的女眷上別人家這麽胡吃海喝啊?
簡直跟個餓死鬼投胎似的!
因此,長公主更不信傅文瑄的“鬼話”了。
之所以是“險些”,則是因為,程初芍聽到有人說到了一個她高度關注的關鍵詞。
楚王。
程初芍正和身旁的夫人誇月屛郡主的廚子,著重表揚了其中幾道菜,就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在悄聲議論,竟是楚王回京了。
有膽大的夫人就問月屛郡主:“聽說楚王竟趕在今日回京了,不知可有登門吃酒?”
月屛郡主笑道:“可不敢跟陛下搶人。楚王確實回京了,就是今天一早的事兒。聽說,人還沒進宮,就迷倒了萬千京城女子呢。”
眾女眷便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起這事來。
也有不少女眷像平陽伯夫人一樣,來郡主府的路上跟楚王擦肩而過,也都對當時的奇景深有感觸。
沒有這個幸運的其他人不免心生好奇,都嘻嘻哈哈討論起楚王究竟有多美貌來。
唯有少數政治素養敏銳的夫人心中暗自揣度起這一事件背後的意義來。
若非先帝當時垂垂老矣、身子又不好,沒準如今這皇位上坐著的就是楚王呢。
先宸貴妃去得不明不白,楚王自就藩後再也沒回過京城,足見兩兄弟之間沒多少情誼可言。
如今突然借四十整壽的機會召其回京,莫非是陛下想在百年之前預先為繼任新君徹底鏟除楚王這個麻煩?
楚王若是個聰明的,肯定也猜得出皇帝可能的打算。
可他還是來了,而且提前了足足一個半月回京!
楚王到底在打什麽算盤呢?
長公主在無人注意時悄悄歎了口氣,默默獨飲滿杯。
程初芍正巧看在眼裏,心中微動。
莫非,長公主對楚王的野心是有所了解的?
仔細一想,這倒也不是不可能。
長公主常年隨夫婿靜安侯鎮守東南沿海,楚王封地也在南邊,兩人相距不算太遠,互通有無總比京城到兩地更近。
楚王苦心籌謀多年,各地總不可能半點蛛絲馬跡都無,長公主沒準早就心有警覺!
可,如果這時的長公主已經察覺端倪,為什麽不向皇帝進言呢?
皇帝肯定是忌憚這個幼弟的,但總不至於長公主跟楚王有所勾結吧?
也不對,原書裏後期長公主是鐵杆的保皇黨,似乎並沒有流露出明顯的傾向。楚王以清君側名義造反時她忙於和靜安侯率大軍平亂,根本不在京城,也沒有摻和到後麵皇帝立四皇子為儲的事裏。
程初芍有點迷糊,難道是她猜錯了?
更讓她膽戰心驚的是,楚王居然提前回京了,足足比原書劇情提前了一月有餘!
時間這麽巧,她有九成的把握料定,楚王前幾日肯定就在古道上偶遇的渠家馬隊裏頭。
楚王提前出現在京城,難道是因為偶遇了她這個變數,以及聞訊尋人而來的衛國公府、京兆府一幹人等,以防萬一,所以將錯就錯?
宮城外,心腹也在問楚王同一個問題。
“主子,您可真是大膽。咱們提前定好的計劃,您說推翻就推翻。這麽早回京,您就不怕招那位忌諱?”
楚王斜了心腹一眼,端的是回眸一瞥百媚生,然而心腹感受到的隻有冷漠,並無半點心猿意馬的膽量。
楚王聲線很冷,壓得很低:“老頭子忌憚我不是一天兩天了。他在那位置上坐了這麽多年,京城上下都是他的眼線。我們就算偽裝得再好,也難防一著不慎、露出馬腳。與其那樣,還不如光明正大回來,左右我們還有備用方案。不是麽?”
“王爺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