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這日之後,宋珩就開始沉迷曬太陽活動而無法自拔。
當然,隻有十五、春意推著他出去遛彎,他是不樂意的,必須得程初芍陪著才肯出去。
過了幾日,程初芍也覺出味來,不免有些浮想聯翩。
可仔細回想二人交談內容,卻都正經得不能再正經,儼然不像是尋常男女約會的套路。
他們不是聊春意的算賬進度,聊程初芍那個即將關門換新顏的小布莊,就是聊那批暫留京城的流民,再不然就是隱晦地聊一聊朝中局勢。
他們聊得最多的還是宋珩在邊關的所見所聞,程初芍聽得津津有味,甚至覺得宋珩都能寫一本遊記出來了。
期間,宋珩還給她出了個主意。
不必單開木工鋪子,而是將輪椅放在藥鋪裏出售。
這樣一來,既不需要盤新鋪子,又不需要提前備一堆貨物。隻需要放個樣品到藥鋪裏,一傳十十傳百,有需要的顧客自然會上門求購,還能為顧客“量體裁衣”,根據使用者的身材等具體情況調整出品規格。
程初芍高興之餘,也有些擔心“版權”問題。
畢竟輪椅這東西技術含量不是特別高,若有匠人買回去仔細研究,也能仿製出來。
宋珩卻一針見血指出,“你做的是藥材生意,又不是輪椅生意。就算被人分走些許客流也無關緊要,現在更重要的是,利用人無你有的輪椅優勢,先把藥鋪的名頭打出去。等藥鋪生意上了軌道,又何須擔心這點細枝末節的問題?”
程初芍甘拜下風。
“果然是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宋將軍高瞻遠矚,小女子自愧不如。”
得益於這幾天的遛彎相處,她也能流利不磕絆地跟宋珩開點無傷大雅的小玩笑了。
看著她的一顰一笑,宋珩備受鼓舞,甚至準備回頭找個理由給那幾個家丁賞銀嘉獎。
可惜,歡快祥和的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
“怎麽回事?你慢慢說,怎麽就又被官府抓去了?這才幾天啊,怎麽就二進宮了?”
程初芍收到突如其來的“噩耗”時格外震驚。
前來送信的是負責駐守程初芍在城南置辦的那處小宅子裏的小管事,急得滿頭是汗。
“就,就是張世慶打傷了人,那人告了官,官府就把他抓了。是今兒一早的事,因發生在外頭,小的一開始也不曉得,後來聽別人說了,親自跑去官府打聽了,才敢來給您報信的。”
程初芍隻覺得腦殼疼。
前幾日她還在自信滿滿,覺得自己可以改變張世慶的命運,進而改變自己的、旁人的命運,可今天現實就打了她一耳光。
她沒好氣道:“他不是陪著小女兒治病嗎?要不是為著這個,我早叫管事拉他先去田莊幹活了。他留在京城不安分守己些,做什麽學地痞流氓鬥毆打架?”
小管事便支支吾吾起來。
宋珩在旁看著不像,冷不丁道:“他打的是什麽人?為著什麽緣由?可都打聽清楚了?可有牽涉到哪個高門大戶?”
小管事抬頭,偷覷了程初芍一眼,還是不敢說。
“不是什麽高門大戶,就是普通老百姓。至於緣由,都是外頭傳的不好聽話,小的怕您二位聽了生氣……”
程初芍哦了一聲,狐疑道:“什麽傳言?你且老實說來,我保證不怪你便是!”
宋珩微微皺眉,似乎想說什麽,最後還是沉默著聽完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小管事說的所謂市井傳言正是前幾日初一跟他提及的那事。
程初芍毫無心理準備,聽得一個頭兩個大。
“什麽叫我和楚王有私情?什麽人傳的這鬼話?張世慶就為著這話揍了人?他是不是傻啊?”
小管事弱弱道:“回主子,張世慶因受了您賑濟,不僅得了差事,女兒病情也在快速好轉,因此對您心懷感激。他這人性子暴躁,最講義氣,一言不合就動手了。過後我進去牢房看他,他還梗著脖子說不後悔,隻是吃了官司,要愧對您的栽培了。”
程初芍張了張嘴,埋怨的話就說不出來了。
宋珩悠悠道:“雖說是忠心為主,但也要講究個方式方法。不過,那張世慶既然沒把人打壞,賠些銀子也就算了,怎的還下了大牢?”
“回大公子,衙門也這麽說呢,隻要張世慶認錯賠錢就完事了,可他拒不認錯,銀子更是半文錢也不肯賠。他,他還說,叫小的別來煩擾您,最多他在牢裏關個一年半載的,出獄後再替您做幾年白工……”小管事愁眉苦臉道。
程初芍簡直哭笑不得。
這個鐵憨憨,他倒是吃準自己不會把他女兒扔出去不管,所以才這麽光棍地自己跑去坐牢了吧?
就他這性子,怪不得他那小女兒在書裏會落得那種下場。
要是他能先顧著女兒,進城後先去安頓好女兒,而不是急吼吼去告什麽狀,也不至於落到最後天人兩隔的地步。
宋珩提議,“不如讓他帶你的話去勸勸張世慶,或是讓他女兒親自去勸?”
程初芍想了想,卻道:“不勸。張世慶最多隻占了一半錯,幹嘛要勸他認錯賠罪賠銀子?”
宋珩和小管事齊齊愕然。
“這……主子莫非不管他了?”小管事弱弱問。
程初芍一擺手,“自然是要管的。你且去尋個狀師,替張世慶寫張狀子,就告那人詆毀自己家主,破壞家主清譽。他是為了維護正義才悍然出拳的,雖然害那人臉腫成了豬頭,但也不是什麽重傷。醫藥費我們可以出,但要以藥堂大夫的診斷和抓藥方子為根據……”
小管事連連點頭。
不料,程初芍話鋒一轉,又道:“咱們這邊賠醫藥費,隻要是正當合理的咱們一分不少。但是,一碼歸一碼,那人肆意詆毀我的清譽,這算是誹謗罪吧。我也不要他坐牢,酌情賠點精神損失費就成。”
小管事傻了。
誹謗罪?精神損失費?
還有這種操作?
他好像聽懂了,又好像不大懂。
宋珩好懸沒笑出聲來,強作威嚴道:“大少夫人既這麽說了,就這麽辦。去吧,務必把狀紙寫得好看些,別叫人瞧低了咱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