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程初芍叫住小管事,殷切叮囑他照顧好張世慶的女兒,才放了人走。

宋珩若有所思道:“你對那幾個孩子倒是格外上心。我記得,送去城南宅子的藥材還是你親自檢查過的……”

“咳,這個嘛,自然是要小心點的,省得底下人不盡心,鬧出些什麽陳年蟲蛀藥材的事,把病人給吃壞了,豈不是得不償失?”

程初芍理直氣壯地辯解,說著說著靈關一閃,終於知道剛剛一直覺得不對勁的點在哪了。

“不對,你剛剛聽了這事怎麽這麽淡定?你早就知道了?”

宋珩沉默了下,點頭。

程初芍頓時炸毛:“那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宋珩有些無奈,“都是市井小民的無稽之談,哪裏能跟他們一個個計較過去?告訴了你,不僅於事無補,還讓你平白生氣。再說了,這種子虛烏有的事,傳個三兩天也就漸漸散了……”

“哦?那張世慶是怎麽進的大牢?”程初芍有些不滿。

宋珩不自然地看向別處,“許是時日尚短……”

程初芍也不理他,撇過臉去佯裝賞花。

幾日前宋珩的話又回響在耳畔,他讓她不用擔心那麽多,左右還有他和衛國公府擋在前麵。

有人替你衝鋒陷陣,將你護在身後是好事,可她不想隻當個睜眼瞎。

二人正僵持著,千桃卻一臉喜色地抱著一盆花進院子。

這會兒時辰尚早,清晨的露水剛被曬幹沒一會。

見得程初芍二人,千桃便嫋嫋娜娜過來見禮。

為打破僵局,宋珩難得主動問千桃:“這是什麽花?怎麽生得這樣古怪?哪兒送來的?”

他是個不愛花兒草兒的人,從前春暉院裏也隻種著些最尋常的品種,後來全被程初芍拔了。至於祖母她們在青玄道長指點下擺的什麽生機大陣,他真正蘇醒後也讓人撤了去。

因此,如今的春暉院可以說是半點斑斕色彩都無,昨日他還跟程初芍說,這裏索性改名叫百草園更為貼切。

府裏都知道他們這對“小夫妻”的癖好,故而,也不會上趕著給他們送什麽奇花異草。若真要表示,多半就送到衛國公世子宋修德那兒去了,畢竟他才是個真正的“花癡”。

所以,這盆古怪的花隻能是外頭送上來的。

千桃嬌羞笑道:“回大公子,這是外頭送給咱們府上的番菊,又叫迎陽花。據說,此花會隨著太陽東升日落自己轉動花盤呢,極有靈性。因它頗為神異,老夫人就讓咱們領一盆回來養著……”

程初芍嘴角一抽。

不就是向日葵麽,怎麽說得跟玄幻故事似的?

宋珩看程初芍神色不好,又見千桃笑得過於甜膩,頓時把人打發了,那盆番菊倒是留了下來。

他試圖打破僵局:“咳,你看這番菊,確實會自己轉動來著·~”

程初芍敷衍地應了一聲,有些出神。

宋珩心裏七上八下的,開始左右張望,想找十五求助。

不料,程初芍突然自言自語:“不對!這向日葵好像是……千桃,你站住!回來,我有話問你。”

千桃本就走得有點不情願,還特意放慢了步子。此刻聽見程初芍喊她,興衝衝小碎步跑了回去。

“大公子,大少夫人,您二位有什麽吩咐?”

縱使是遲鈍如宋珩,也隱約察覺了這婢女的小心思。

他殷切看向程初芍,指望著能在她麵上看到丁點醋意,然而,程初芍卻恍若未聞,麵上隻有濃濃的急切。

“你方才說,這向……番菊是外頭送的,可有說具體是哪家府上送的禮?”

千桃偷看宋珩一眼,櫻唇輕啟,很快吐出三個字。

楚王府。

程初芍暗道一句“果然如此”,隻覺得腦殼更疼了。

她扭過頭,沒好氣瞪了眼宋珩。

宋珩也有些驚訝,好看的濃眉漸漸蹙起。

“這花是人人都有?還是隻有這裏有?”

千桃麵上嬌羞之色更甚,柔聲道:“回大公子,楚王府總共送了五盆過來,說是稀罕物,京城人還是第一回瞧見呢。也就宮裏送了一批,宗室們分了點,再就是咱們府上了。老夫人那裏留了一盆,三房各送了一盆,最後一盆就給了咱們春暉院。”

“既如此,就把花送去給小九吧。這裏本就沒什麽花草,她一個姑娘家,興許會對這花感興趣。”宋珩當機立斷道。

千桃猶豫著看向程初芍:“可……這是老夫人的一片心意……”

程初芍幾不可聞輕哼一聲:“千桃說的是。老夫人一片愛孫之心,大公子就別推辭了。若想著九姑娘,不如讓人靜心養著這花。等過些日子,花兒謝了,取了花籽種下,來日興許整個衛國公府滿滿當當的都是它,也就算不上什麽稀罕物了。”

宋珩直覺此時的程初芍不大好惹,隻得默認應下。

千桃走後,他輕歎道:“是我想岔了。這次是我不對,以後我再不瞞你就是。”

他確實沒想到,楚王來了次“偶遇”還不算,竟無端端又給衛國公府送了份這樣新奇的禮。

恐怕,消息一經傳出,肯定又會被某些有心人利用了。

果然還是他想得太簡單,低估了楚王。

程初芍皺了皺鼻子,勉強道:“大公子不必如此。我也不是要事事皆知,可,事關我時希望您能開誠布公些。我這人心寬得很,尋常流言蜚語打不倒我。隻是,若因為信息不對稱導致像這次的意外就不好了。”

話雖如此,但她還是沒法將張世慶被抓的事賴到宋珩頭上。

就算她提前知曉,也猜不到那個鐵憨憨能幹出這種事來,更不會想著要防患於未然。

誰能想得到,楚王居然會把書裏那份送到平陽伯府哄程初柳開心的禮物——充滿著浪漫主義色彩的向日葵——轉手送到衛國公府呢?

難道楚王知道她早就認出他了?

程初芍腦殼更疼了。

“好。”宋珩果決應下,順勢問:“若我沒有瞞你,你是不是準備做點什麽?就像剛才你叮囑那管事一樣?”

程初芍哼笑一聲:“你覺得,我會直接去告官?那效率也太低了。宋大將軍,您可別告訴我,都過了這麽些天,初一他們還查不出這股流言的源頭在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