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晚些時候,二蘭就先後趁著程初芍回西廂,嫋嫋娜娜來到主屋,想要委婉表示下心意,結果卻連門都沒進去,就被十五打發走了。

宋珩聽十五說了這事,不免有些煩心。

巧的是,次日一早,東宮的小黃門就來傳話,說是太子、太子妃聽聞市井傳言,得知宋珩險之又險地躲過了新的一次暗算,深覺憂心,想請老夫人明日進宮敘話。

“若是宋將軍沒有大礙,太子殿下也盼著見您一麵呢。”小黃門笑眯眯地說,努力讓自己目不斜視,不要被宋珩坐著的那張古怪椅子轉移注意力。

宋珩肅容點頭,“自然無礙。明日臣定隨祖母進宮覲見。”

作為名義上的大少夫人,程初芍也換了身莊重衣服出來接旨,聞言心情便有些複雜。

不用叫她進宮是挺好的啦,可,以太子妃的行事風格,明天宋珩進宮會不會又帶回兩個新宮娥來?

佩蘭二人聞訊,更是歡欣鼓舞,覺得自己終於熬到了頭。

果然,不多時便有人來傳話,讓她們做好準備,明兒陪老夫人進宮覲見。

次日,剛上了馬車,老夫人就沉下臉。

“珩兒,你帶她們兩人進宮,是個什麽意思?”

宋珩裝傻:“自然是讓她們順便見見舊主,也好叫太子妃娘娘看看她們,省得掛心。”

老夫人氣笑了,一巴掌拍過去,胳膊上傳來啪的一聲,宋珩卻是麵色不改,一副皮糙肉厚耐打的架勢。

“你還跟我這兒打馬虎眼?臭小子,我還不知道你那德性?就你那麽欺負人家,安排兩個嬌滴滴的女孩子去做粗活,如今見了舊主,莫不是怕人家找不到地方訴苦?”

宋珩摸了摸鼻子,笑了。

“祖母英明。自然是要她們訴苦,我才好意思跟太子殿下開口,把人留在東宮。”

“這可不行!太子妃娘娘賜人給你,那是待你一片好意。你這麽大喇喇地把人送回去,還半點不加掩飾,就說自己苛待了她們,你這是上趕著得罪人?我不管,你反正今天不能這麽幹。”

“那,總不能讓她們在府裏一直待下去吧?”

老夫人恨鐵不成鋼地點他:“你啊你,還真是叫人不知說什麽好。分明處處像極了你祖父,就連千燈會這招都學了去,卻沒學到你祖父的鐵石心腸,哼~來日若是再折在哪個女子身上,可別怪祖母沒提醒過你!”

宋珩臉色有些掛不住,“祖母這話說的,孫兒哪裏有真的折過?不過是年輕氣盛,不懂事,險些上了套罷了……她和那人不一樣。”

老夫人酸溜溜道:“哪裏不一樣啊?模樣不一樣,她更好看是吧?”

宋珩心中警鈴大作。

他當機立斷,馬上替祖母回憶起年輕時被祖父用一整條河的河燈討歡心的美好故事,順便“唾棄”了一番祖父多年來“拋妻棄子”守邊疆的“鐵石心腸”,才順利轉移了話題。

與此同時,春暉院的婢女們也在猜測。

“你們說,這次太子妃娘娘還會不會賜新人下來?”

“不好說。今天她們二人不是跟進宮去了嗎?萬一她們對著太子妃娘娘掉個眼淚、訴個苦,保不準太子妃娘娘會把她們留下,再換其他人過來?”

“照我說,賜不賜都一樣,沒瞧見那兩朵蘭日日灰頭土臉地除草抓蟲麽?哪裏還像是個宮娥,竟連咱們都不如了!”

“也是。大公子向來潔身自好,就是如今這樣,底下人也沒有半點可乘之機,近身伺候的活兒都是十五和那幾個小子輪流包辦了。大少夫人可真是好命啊~”

好命的大少夫人神色嚴肅,儼然正在苦思冥想某個重大議題。

小魚關心了句:“主子可是在為那兩人發愁?要奴婢說,您這是‘當局者迷’啦。府裏哪個不曉得,大公子故意打發了她們二人去做苦活,分明就是在討好您。您倒好,還三天兩頭給她們賞吃食。都說‘吃人的嘴軟’,也不知那兩人能念著您多少好~”

程初芍搖頭,肅容道:“我不擔心這個,我是在擔心小雪。”

“小雪?它怎麽了?”

“我擔心小雪喜歡公的,不喜歡母的。這樣下去,它可怎麽傳宗接代啊!”程初芍痛心疾首道。

小魚默默擦汗,“主子,我覺得您不用操這份心……”

程初芍的表情更沉痛了,“怎麽能不操心?它算是我一手帶大的,就是我半個孩子,我當然操心了。它要是隻喜歡公貓也就算了,我更擔心的是,它好像隻喜歡人!”

她心裏默默補了句,似乎還隻喜歡某個特定的男性!

經過這兩天的觀察,她敏銳地發現,除了第一天驚醒時炸毛之外,其他時間小雪都非常喜歡宋珩,喜歡到賴在他身上不肯走的程度,她想過去抱走還被它齜牙。

宋珩睡覺時,小雪又恢複了高冷模樣,對絕大部分人都不理不睬,更別提對其他貓兒了。

前兩天宋瑗帶著隻兩個月大的小母貓過來串門子,那小母貓主動上前找小雪玩,結果被小雪一爪子拍開,幾次努力都付諸東流。

這種情況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她還見過其他院子的貓過來溜達,每次碰上小雪都會被揍跑,無論公母、美醜、老幼。

小魚表示完全不能理解她家主子的腦回路。

算了,她還是找清兒商量下太子妃可能的決定、以及她們應該提前準備好的幾種對策吧。

程初芍可不覺得這是小事。

她已經發現了確鑿證據,那就是,小雪一靠近宋珩就會從沉睡狀態中醒來,轉變成糖分超高的粘人撒嬌精;宋珩不在身邊,它又會繼續睡得跟豬一樣。

就像此時此刻,整個團成個大毛球,連臉都看不到的那種。

來到這個世界小半年了,除了近日來的盟友宋珩,她隻對小雪說過真正的心裏話。甚至還有更重要的秘密,她不敢告訴宋珩的,對著小雪也能說得暢快。

小雪一直以來都表現得很聰明,時不時還會給予她適時的安慰,如為數不多的那幾次主動躺下來露肚皮逗她開心。

所以,她潛意識裏把小雪當成了朋友,隻是恰巧這個朋友沒法說話罷了,就像她小時候在孤兒院裏的某個小夥伴一樣。

程初芍在感情上有點潔癖,即便是友情也是如此。她不是自私到希望對方隻有自己這個朋友,而是希望自己珍重的朋友也可以用同等的重視程度對待自己。

小雪的“背叛”讓她很受挫,甚至有點傷心。

可她還不能表現出來,更不能把裏頭的道理掰碎了跟婢女們解釋,連宋珩她都不想說,這樣一來她就更憋屈了。

千桃剛好就是在這時候撞上的程初芍槍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