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初芍忽然覺得,自己把原書劇情想得太簡單了。

原主一個嬌弱閨閣女,沒有權勢,最多隻能花錢買通人辦事。她想在春遊縱馬這種公眾場合加害庶妹,提前對指定馬兒動手腳,期間必定經過很多環節,如何能保證萬無一失呢?

宋珩出手救人或許是意外,但那驚馬突然踩向他,會不會是人為呢?

就像這次的花盆事件,顯然也不是意外。

在書裏,宋珩被驚馬踩傷,一直昏迷不醒,當了半年植物人就死了。區區一句話就帶過了,可讀者又哪裏知道,這句話背後可能隱藏著多少陰謀詭計呢?

衛國公府位高權重,一是因為衛國公戎馬半生,常年鎮守邊陲,對朝廷忠心耿耿,如今五十多快六十的人了還在邊關守著,跟老夫人做異地夫妻;二是因為,衛國公的獨女便是當今太子之母,皇帝元配,也是唯一的皇後。

宋皇後雖早年病逝,但皇帝一直沒有再立繼後,而是將宮權交給高位的幾位妃嬪協理,儼然對宋皇後、衛國公一家情深意重的模樣。

宋珩身為衛國公府嫡長孫,衛國公世子嫡長子,又有少年戰神威名。衛國公世子不爭氣,將來衛國公的擔子肯定是要落在他身上的。而他,也會成為太子未來的關鍵助力!

程初芍還從春暉院小婢女的口中偶然打聽到,宋珩少年時曾給太子這位尊貴的表兄做過兩年伴讀,兩人關係似乎也不錯。

如今,分管後宮的高位妃嬪裏最得寵的是和貴妃,和貴妃育有三皇子,隻比太子小幾歲。在原書劇情裏,三皇子可是作為小反派出場的,覬覦程初柳的美色和才情,想要將其娶回去王妃,卻被和貴妃以平陽伯府落魄的理由阻攔。

中宮無主,貴妃得寵,皇帝漸老。三皇子母子難道就沒肖想過那個位子?

還有其他皇子,他們或明或暗肯定都有些小動作,想要將太子拉下神壇,取而代之吧?

若事情真是這樣,會不會有勢力想要趁機暗害宋珩,提前剪除太子將來最大的助力呢?

這是完全有可能的!

程初芍被自己的假想嚇出一身冷汗。

她匆匆趕回主屋,繼續翻來覆去地給昏迷的宋珩念詩,心思卻根本不在詩集上,眼神幾乎要粘在萬年青上了。

先前,她讓小魚帶出府化驗的那包土並非出自這個花盆,而是出自昨天死了的那盆萬年青。她讓千桃用金錢攻勢問了消息,再去偷偷挖來的。

那盆萬年青的土裏摻了無憂草,和七星花相遇便可產生毒素……

宋珩受傷後始終昏迷不醒……

一夜之間突然枯黑而死的萬年青……

程初芍覺得自己已經抓住了線團的一端,但另一端還隱在雲霧之後,難辨真相。

給萬年青的土下藥,多半要經過春暉院下人的手,會是誰幹的呢?

更重要的是,這盆新的萬年青,裏頭會不會也有問題呢?

春意帶人走了進來,端著熱騰騰的藥。

又到了小可憐宋珩被迫喝藥的時間。

程初芍順勢起身,站到床邊做了做樣子,趁春意她們還在收拾殘局閃身出去,正好在院牆一角看到小魚。

小魚對她微微點頭,轉身離開。

程初芍鬆了口氣,回屋繼續當宋珩的有聲書機器人。

榮安堂。

老夫人一張圓臉都快皺成包子了。

“什麽?那丫頭又要出府?這回又是什麽名目?”

“回老夫人,那丫頭說,是早上買的五斤蜜餞裏有發黴的,提著食盒回去找那鋪子老板算賬。”

老夫人半信半疑道:“那你們可檢查過了?”

“小的們看過了,確實有些許黴點,都被壓在最底下,許是買的時候沒注意,被騙了。不過,老夫人放心,咱們的人一直都緊跟著她呢,丟不了。”

老夫人這才滿意,心裏卻生出更多狐疑。

程氏派婢女來來回回地往府外跑,究竟有何居心?難道她就沒想過會被府裏人盯上嗎?還是說,她真是故意為之?

半個時辰後,等得焦灼不安的老夫人終於接到了準信。

“什麽?又去了那間藥鋪?這次她買了什麽?”

得知小魚這次帶去了一小包還濕潤著的藥渣,請老板化驗其中成分時,老夫人出離憤怒了。

“好個程氏!她定是偷了珩兒的藥渣,想要在裏頭動手腳!看來,之前的昏迷、心疾也是她有意為之,糊弄我呢!老桂,你親自去,把那個毒婦給我綁過來!我倒要看看,她今天還敢不敢在這兒裝暈!”

老夫人氣得火冒三丈,派出去“請”人的桂嬤嬤還沒走出她視線範圍,被“請”的正主卻自個蹦出來了。

程初芍站在院門口,客客氣氣道:“這位姐姐,我有事求見老夫人,還請幫忙通報一聲。”

桂嬤嬤忙快步迎上:“大少夫人怎麽來了?”說著,便要將她帶進去,步子卻放得很慢。

程初芍就露出個很淺的笑,“自然是來給老夫人請安,順便,有事相求。”

桂嬤嬤若有所思。

老夫人冷著臉喝茶,懶得看程初芍,見她行禮,也沒叫起。

程初芍卻穩穩當當行完禮,自己起來了。

老夫人氣得茶盞都在抖。

“好個程氏!這就是你平陽伯府的禮數?你——”

程初芍前幾日還沉浸在為原主背黑鍋的心虛狀態中,今日乍然得知下藥事件,不免生出許多懷疑。尤其是,她心存僥幸,覺得宋珩出事也不能全怪原主,更不能怪她這個外來者。這麽一想,腰杆子便挺了起來。

她不想浪費時間,單刀直入道:“老夫人,我今日來是有要事稟報。您若想挑剔我禮數,大可以等我稟報完了再說。”

桂嬤嬤上前給老夫人順氣,耳語一句,後者才沒那麽煩躁了。

“你能有什麽要事?”

程初芍肅容道:“我懷疑,府裏有人要害大公子。”

老夫人臉色一沉:“你說這話,可有根據?”

話雖這麽說,但她已經猜到程初芍的“根據”了。

果然,程初芍掏出兩個小布包,依次攤開,又將小魚前後兩次出府調查出的結果悉數道出,毫無隱瞞。

“老夫人,我知道,我之前做了難以挽回的錯事,才害得大公子至此。可如今我既嫁入國公府,自然就和大公子休戚與共。大公子若出了事,對我沒有半點好處。說得難聽點,就算我能改嫁,又能嫁到什麽好人家呢?咱們大盛,難道還有比衛國公府門楣更高的夫家麽?所以,我自然是希望大公子好起來的。還望老夫人替大公子討個公道。”

門外,一抹雪白如電光掠過。

在無人發覺的角落裏,宋珩心中大震,如遭雷擊。

“怎麽會這樣?府裏有人要害我?是誰這麽恨我?不對,那個女人會不會是在騙祖母?難道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