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白，你真的不痛嗎？痛的話，我幫你吹吹，吹了就不痛了~”
“白白，這個是什麽？為什麽能自己動？”
“白白，我以前送你那隻鸚哥還在嗎？它還記得我不？”
二皇子一臉天真無暇，接連拋出多個問題，宋珩都報以極大的耐心，一一如實回答。唯有最後一個問題，他猶豫了下，撒了個小謊。
“當然記得。可惜被臣帶去邊關了，祖父很喜歡它，臣就沒能帶回來。”
二皇子不以為異，露出了心滿意足的笑容。
“那就好，讓它給外公解悶吧。那隻鸚哥好聰明的，是我養過最漂亮的……”
在他的絮絮叨叨中，宋珩神色恍惚了一瞬間，似乎回到了無憂無慮的童年時光。
那會兒，宋瑗還沒出生，他的生母周氏還沒去世，皇後姑母也還好端端的。因為得姑母喜愛，他時常能進宮玩兒，最熟悉的兩個小夥伴就要數太子和二皇子了。
之白這個字是姑母早早替他取的，二皇子記不住，嫌拗口，每每都會叫成白白這樣仿佛稱呼寵物的名兒。年幼時的他對此有些不滿，如今卻滿是懷念。
那時候，太子身子弱，性情文靜，年紀又比他大一些，倒是同歲又活潑好動的二皇子是個更合適的玩伴。
因為當時年紀小，二皇子的呆傻還沒日後那麽明顯，最多顯得憨態可掬。雖然皇帝不喜歡，可有宋皇後鎮著，底下沒一個宮人敢私下作踐二皇子，甚至於有小部分人還把他當做嫡皇子那樣捧著。
二皇子從小就喜歡小動物，底下人又愛奉承，地方獻上了什麽珍禽異獸總要往他這兒送一兩隻。時間一長，倒把他的住處弄得跟第二個禦獸苑似的。
可二皇子也怪，他偏偏不喜歡那些被人精心打理過的珍禽異獸，隻喜歡貓兒狗兒八哥這些尋常人家也能養的，而且外形多半不符合絕大多數人的審美。
比如說，上回他跑到半月軒那兒找的獅子犬血統並不純粹，還缺了半隻耳朵，其中一條後腿還有點跛。據說是幾年前他不知溜達到禦花園哪一塊撿到的，當時那狗兒奄奄一息差點就死了。
又比如說，他當年送給宋珩的那隻鸚哥就一身的大紅大綠，半點別的顏色都無，簡直能醜瞎當年審美還是京城貴公子類型的宋珩的眼……
不過，如今回想起來，邊關小城清冷單調，多了這麽一隻俗豔、小嘴還會叭叭誇人的小東西，確實也幫他排遣過不少寂寞。
宋珩笑了笑，由衷附和道：“殿下說的是。那鸚哥確實漂亮，又聰明，初到方城時還曾飛出去偷過人家晾在外頭的腰帶……”
四皇子聞言哈哈大笑。
二皇子愣了下，卻板起臉說：“壞家夥！怎麽能偷東西呢？這個習慣可不好！白白，你教訓過它沒？”
“教訓了的。也就是剛去時有些惡習，後來就好了。有一回，它出城去玩兒，竟還比斥候更快帶回敵軍來襲的消息。因為這事，祖父還特地賞了它十斤口糧……”
隻可惜，那十斤口糧最後還沒吃完，鸚哥就沒了，死在敵軍的冷箭之下。
二皇子聽得興致勃勃，卻沒留意到宋珩嘴角笑意轉淡。
四皇子卻敏銳地察覺到了，很快若無其事將話題扯開，不再說那鸚哥，而是重新提起昨日險些嚇壞半城人的染血馬車來。
“宋將軍果然足智多謀，居然能想出這樣險的主意，難道就不怕那些刺客進來補刀再撤？”
宋珩涼涼一笑，“臣手下的幾個小子雖然身手不濟，不敵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不過，想要絆住幾個宵小之徒也非難事。”
四皇子恍若未聞，自顧自道：“不過，我依稀覺著，以宋將軍的本事，想來多半是不屑於示弱於敵的。這法子漏洞百出，又帶著股促狹味兒，竟像是尊夫人的手筆？”
宋珩回了他一個平靜眼神，正要說話，卻被二皇子好奇打斷。
“尊夫人？那是誰家的夫人？我怎麽不記得有誰是姓尊的？”
宋珩麵露無奈道：“殿下，沒有人姓尊，四殿下說的是臣的妻子。”
妻子一詞二皇子還是聽得懂的，他哦哦點頭，又問：“我知道，白白成了親的。我聽他們說，上回那個穿綠衣服的女子就是你的尊夫人，是嗎？”
四皇子哭笑不得，“二哥，尊夫人這個詞不是這麽用的……”
“殿下說的不錯，就是她。”
“那，那個穿黃衣服的呢？”二皇子眨巴眨巴眼，繼續問。
上回聖壽節宮宴，因為宮裏壓著宋珩那道請封誥命的折子不複發，程初芍是以白身進去的，不能按品大妝，又怕衣裳的顏色式樣紋路招了貴人的眼，最後選的便是件不打眼的新裙子，一身深深淺淺的綠。
宋珩永遠都不會忘記，經曆了漫長的等待後，在朱紅宮門前看到那抹綠出現時自己的心情，幾乎連心髒都快停止了跳動。
他仔細回憶了下，果然記起當時程初芍身邊是還跟著一道鵝黃身影。平陽伯夫人不會穿這麽嫩的顏色，宋瑗當日似乎穿的是紅色係，那麽，二皇子說的人也隻可能是劉玉倩了。
思及前幾日程初芍的心結，宋珩猶豫了很短的一瞬間，迎上四皇子似笑非笑的目光，最後還是直言相告。
“那是光祿寺劉少卿的姑娘，與舍妹有些往來。”
四皇子像是就等著他這句話似的，笑眯眯道：“原來是劉少卿家的閨秀啊！方才進門前，我仿佛見到個姑娘帶著人在邊上叫門，言語間似乎說什麽劉的。莫非，那位劉姑娘今兒也在府上？這倒是巧了！”
宋珩沉默了下，“確實巧得很。”
這回，都不必四皇子開口，二皇子就雙眼大亮，興致高昂道：“那我們去找她玩兒吧！上回她答應我，說要送我一對小灰兔的！我等了好久，也不見有人送兔子過來……”
四皇子“好心”解釋：“二哥，咱們住在宮裏，那姑娘在宮外。她就是想送兔子給你，也沒法送進去啊。不過，父皇已經下旨給你開府。等你的王府修繕完畢，你搬出宮外，見人就容易多了。”
二皇子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可是，要等到我搬家才能拿到小兔子嗎？我不想等那麽久……我現在出了宮，她不就可以把兔子給我了嗎？”
宋珩道：“隻怕於禮不合。”
“為什麽不合？”
宋珩解釋了幾句男女有別的道理，二皇子卻不大聽得進去，仍堅持要小兔子。
宋珩試圖將上回劉玉倩送給程初芍那對小兔子當擋箭牌，可二皇子死活不肯要。
理由是，那對兔子是白色的，劉玉倩答應給他的是灰色的，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