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母親早就知道程氏無恙了？”
十五說的話讓鄭氏有些反應不過來，愣了下，咕噥道：“這都是程氏一麵之詞，如何能輕信？”
老夫人重重撂下茶盞，怒極反笑。
“好啊！老大媳婦，我還當你最近真學聰明了呢。結果倒好，還是和當年一樣的蠢，被你那好侄女隨便挑撥幾句就急吼吼往坑裏跳！簡直愚不可及！”
鄭氏常被這位婆母斥責，卻也沒像今日這樣罵得很，絲毫不留情麵，邊上甚至還有一幹婢女、連帶著繼子的貼身小廝在聽著。
鄭氏臉色漲得通紅，隻覺得垂眉斂目的下人們像是都在暗暗嘲笑她。
“母親，我——”
她急欲辯解，老夫人卻懶得聽她天南海北地胡扯一通。
“沒到你說話的時候，你先給我閉嘴！我就問你一句，同樣都是一麵之詞，你那侄女的說辭怎就鐵證如山，程氏的就不足為信呢？”
“這……”
鄭氏訥訥不敢言，心中卻自有答案。
親近的人說的話總是更可信的，是人都知道這個道理。
老夫人嗤笑一聲，鄭氏見狀心中來氣，忍不住不軟不硬刺了句。
“母親這話說的，媳婦倒也想問您。既然她們二人都隻是一麵之詞，母親為何隻信程氏，不信喬蕎，還要說那樣傷人的話……”
“唷，會頂嘴了？看來，你近來確實有長進了。可惜，隻長進了嘴皮子功夫，腦子是半點不長。”
老夫人涼涼懟了一句，轉頭看向規規矩矩跪著的小魚。
“你說吧。今兒在園子裏，你都見著什麽了。唔，就從你跟著你家主子送端王妃出去開始講。”
小魚道：“是。回老夫人，奴婢今兒跟春景姐姐隨著大少夫人送端王妃出去，路上端王妃不斷冷嘲熱諷大少夫人，還，還拿大公子的腿疾說事，聽得奴婢們心裏都生氣。大少夫人隻當做沒聽到，沒有跟她理論。走了一段，端王妃說自己腳疼，還貶低了幾句咱們府上的路修得如何不平，要大少夫人弄頂轎子來送她出去……”
春景先前的說辭鄭氏雖沒親耳聽到，卻也是知道的。如今兩相對比，倒印證了前者並未說謊，隻是沒提及端王妃旁的所作所為。而小魚是程初芍的貼身婢女，自然是向著她的，自然不會錯過這麽好的告狀機會。
鄭氏倒不在意程初芍是否被人為難，不過，端王妃敢這麽作威作福，顯然不把衛國公府放在眼裏，這點不免讓以未來的衛國公府女主人身份自居的她有些不快。
“……奴婢曉得老夫人派春景姐姐跟著大少夫人的用意，也曉得自己為人處事都比不上春景姐姐。雖然奴婢自認比春景姐姐更親近大少夫人幾分，但，當時的情況由奴婢出麵尋人找轎子，留下春景姐姐應對更為合適。”
“隻是沒想到，奴婢去了管車馬轎子那兒，負責的管事卻不見蹤影。奴婢跟那幾個小子好說歹說，他們卻道管事不在，不能隨便出借人手和轎子。奴婢挑明是端王妃要用的，他們才鬆了口，卻又說什麽人手不足，讓奴婢等等。”
“奴婢怕端王妃不耐煩發火，塞了些銀子給他們，才有人去後頭找那管事。這麽拖了一刻來鍾，那管事才姍姍來遲。奴婢帶著人和轎子過去，卻找不見端王妃和大少夫人她們了……”
老夫人冷冷道：“好得很！今兒這樣的日子，這管事也敢擅離職守？打著大少夫人的旗號借不來轎子，倒是底下小子聽了端王妃的名號才鬆了口！我竟不知，咱們這國公府什麽時候成了端王府管轄的了！”
鄭氏臉色漸漸又有漲紅趨勢。
小魚口中那個管事名義上算是她管著的，底下人擅離職守、險些壞了事，這筆賬少不得也要算到她頭上。
“母親，都是媳婦平日管教不嚴，才……”
老夫人打斷她：“行了，還沒到你說話的時候呢。你繼續說！”後麵那個你顯然不是指鄭氏。
小魚神色不變，繼續回話：“奴婢先時有些納悶，在附近找了一圈也不見人影。那幾個小子就有些不耐煩，一個說端王妃沒準等不及自己走了，另一個又說奴婢故意打著端王妃的幌子來忽悠他們。奴婢跟他們爭辯了幾句，他們竟氣哼哼抬著轎子跑了，說是要回去候著，一會兒沒準有別的貴人要用轎子。”
“奴婢隻得自個兒往門上跑了趟，去了三處才問到，說是端王妃方才已經出去了。奴婢當時就覺得有些古怪，端王妃本來歇息的那個小亭子分明離東南邊的側門最近，可她後來卻是從東北那個門出去的。”
“奴婢有些擔心大少夫人，不知她有沒有受了端王妃的委屈，立時跑回花廳。那會兒剛剛開席，奴婢從底下人口中得知，大少夫人崴了腳，回去歇著了。奴婢便徑直回了春暉院，結果沒見著人，倒是撞見了剛要離開的桂嬤嬤。桂嬤嬤見奴婢可憐，提點了幾句，奴婢才曉得大少夫人竟是一去不回，心中焦急，安撫了院子裏的小丫頭們幾句，命她們守好門戶，便也出去尋大少夫人……”
說到這裏，小魚頓了頓，神色有些猶豫。
老夫人道：“在我這兒，你吞吞吐吐的做什麽，難道還怕有人把你吃了麽？你家主子向來是個敢說的，你自己怎麽沒學到這本事？”
小魚縮縮脖子，弱弱道：“奴婢隻是怕說了什麽不好聽的，汙了您和世子夫人的耳朵，有些忌憚罷了。既老夫人開口，奴婢自然不敢隱瞞。”
“奴婢不是端王妃腹中蟲兒，猜不出她具體做了什麽，但奴婢也隱約聽說了幾樁類似的醜事，如某家夫人或姑娘被人發現和外男廝混一處，尤其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今兒賓客眾多，沒準端王妃也打著這樣的主意。若真如此，大少夫人最可能在的地方無非就一個地方。”
“奴婢一路狂奔過來，剛要一間間開始找人，卻突然聽見幾聲貓叫，覺得有些古怪。奴婢尋聲找過去，便見著鄭家表姑娘和她那婢女在花叢間竊竊私語。鄭家表姑娘一開口就問大公子如何如何，那婢女卻主動提到大少夫人，說什麽似乎聽到大少夫人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