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方才說什麽？宋將軍邀咱們過去吃酒？這是真的？”
千桃被這消息炸得差點沒回過神來。
楚王懶洋洋道：“少一驚一乍的！私底下也就罷了，人前可別作這副小家子氣模樣，沒得丟人！”
千桃頓時換了副表情，垂頭低聲道：“王爺教訓的是，妾身知錯了。”
“唔，這才像話嘛。回頭你去梳妝打扮下，一會兒隨本王過去用膳。”
千桃端著姿態點頭稱是，又小心翼翼地問：“王爺，不知奴婢能否抱了雪球過去？”
楚王微微一笑：“有何不可？你倒是長進了。”
千桃看了眼外頭天色，柔柔笑道：“謝王爺誇獎。這會兒天色尚早，王爺如不嫌棄，妾身給您捏捏肩吧。”
見楚王不答應也不拒絕，她索性自作主張走到他身後，纖纖十指開始為他捏起肩來。
楚王放下手中茶盞，哼笑一聲。
“你這手藝倒是難得，有一二分精髓了，拿捏得恰到好處。”
千桃心中自得，麵上不露分毫：“這都是從前主子教得好，妾身隻不過學了些皮毛罷了。能讓王爺舒坦，就是妾身的最大榮耀了。”
楚王閉起眼睛，靜靜享受著這一刻難得的靜謐閑暇。
他其實打心眼裏看不上千桃，這個女人貪婪粗鄙，心眼子不少，眼界卻淺的很，隨便一眼就能看到底。
除了她曾在程氏身邊貼身伺候過這點可以利用之外，倒也隻有她這手推拿手藝還能讓他高看兩分了。
楚王忍不住回憶起那兩次和程氏的短暫見麵，都是隔著車簾一閃而過，連容貌都看不大清楚，可，那雙眼睛還是深深刻在了他的心裏。
不是什麽一見鍾情，而是，他隱約覺得有些不安。
那雙眼睛就像是能看透他的所有偽裝似的，幽幽看著他的賣力表演，宛如天穹上掛著的疏淡冷月，不悲不喜，卻讓人如鯁在喉。
一陣靜默過後，楚王冷不丁來了句。
“這個宋珩果然不是尋常蠻夫，竟想出這麽一招來，倒是有趣的很。”
千桃大膽接話：“王爺這話怎麽說？莫非，這頓酒還有什麽說頭不成？”
“愚蠢！”
楚王不耐煩道：“你想想，今日之事若傳回城內，旁人會怎麽說？”
“這……說他是個傻子，心甘情願戴綠帽？”千桃狐疑道，“宋將軍為何要故意這麽做？他看著不像是個蠢人啊！”
“哼。他才不蠢，蠢的是你！我若猜得不錯，今兒定是宴無好宴，隻是，梯子都搭好了，我若不去，恐怕他們反倒有話說了。”
千桃有些慌，“王爺身份尊貴，他們定然不敢對王爺做什麽。可，妾身出身低賤，萬一那程氏要拿妾身是問……”
“那不是更好麽？”
楚王笑得穩操勝券，也笑得千桃心裏愈發慌張。
天色漸晚，溫泉莊子上便迎來了兩位貴客。
莊子管事點頭哈腰將楚王迎了進去，才暗暗擦了把額前冷汗。
十五見他這模樣就樂了：“我說管事，你這麽戰戰兢兢的，怕不是膝蓋骨頭都軟了？”
“休要取笑！我長這麽大還第一回見著這等天潢貴胄呢，緊張著點又怎麽了？要是伺候不好，主子們恐怕還要拿我問罪呢。”管事辯解道。
“那倒未必，嘿嘿~”
十五同情地看他一眼，一溜煙走了，留下那管事怪不自在的，總覺得有哪裏不大對勁。
管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仍往廚房去盯著諸人置辦酒菜。
莊子物資不算豐富，難得就在於一個鮮字，又有宋珩提前通知，管事已忙活了足足兩日，備下不少山珍野味。不然，今兒個突然說要招待堂堂王爺，恐怕他能急得拿頭去撞牆呢。
“前邊的酒菜都備好了？還差兩樣？那差不多了，先送過去吧，貴客都進門了，別叫王爺等著啊！”
“誒，後院姑奶奶和姑娘們的鍋子呢，也趕緊端上去，別叫主子們久等。”
“哎喲喲，這個酒弄錯啦，姑娘們吃不得這個，你快換了果酒或甜米酒送去，這個好酒是給姑爺他們的。”
“這果子怎麽回事？誰負責挑的，竟留了個帶黑點的？你存心跟主子過不去是不是？”
廚房雞飛狗跳了一陣，終於把該上的菜都上了，眾人都忙得筋疲力盡。
管事估摸了下時間，不見前頭有話傳來，便知道這關算是平平安安過了。
他鬆了口氣，掏出個荷包，笑嗬嗬道：“今兒個辛苦大家了。主子們難得來一趟，更賞臉在咱們這兒接待王爺，這是咱們大家夥都沾光的事啊，將來說出去多榮耀，你們說是不是？主子也知道咱們辛苦，提前就備下了這些紅封，大家夥分分吧。哎，都別搶，人人有份~”
眾人領了荷包，臉上都喜氣洋洋。
廚娘見機得快，招呼管事過去吃麵，說是今兒個給主子們做的野雉羹剩下的湯汁，剛好夠煮一碗麵，便拿來孝敬了管事。
山珍野味對城裏人來說難得，但對他們這些人來說還算尋常，唯一難得的是今兒這份湯汁裏加的滋補藥品。
管事也不推辭，呼哧呼哧大口吃起了麵，其他人多半也舔著臉到廚娘這兒討飯吃。
廚房裏正其樂融融，外頭突然喧囂起來，管事的兒子拔腿狂奔進來報信。
“爹，爹，不好了，前頭打起來了！”
管事嚇得一扔麵碗，拽著兒子就往前麵跑。
“邊走邊說！誰打起來了？為的什麽事打起來了？”
兒子三言兩語一說，管事隻覺得天旋地轉，差點沒暈過去。
“什麽？姑爺把王爺給打了？還有兩位小公子也上手揍了人？我的老天爺啊，這是怎麽鬧的，你倒是說啊！”
管事兒子支支吾吾不肯說，氣得他爹踹了他屁股兩腳，才紅著臉說：“具體發生了什麽事，我也不知道，好像是那位王爺惹惱了姑爺……”
管事聽得更心急了，這說了等於沒說，肯定是惹惱了才會動手嘛，可到底為什麽惹惱的呢？
“臭小子！你再不好好說，回頭老子把你送去小石城種地！”
管事兒子這才吭吭哧哧道：“咳，本來裏頭好端端的吃酒吃菜，我就在外麵候著，看主子們有沒有什麽吩咐。結果，突然聽到有人拍桌子，然後姑爺大罵一聲‘混賬’，就聽到劈裏啪啦幾聲，像是碗筷落了地。那王爺像是說了句什麽，姑爺就更生氣了，連桌子都掀翻了，可惜了那些好菜好肉……呃，再然後就乒乒乓乓打起來了。兩位小公子不知怎的也不勸架，竟一個比一個臉紅脖子粗，一個直接上拳頭打，一個就在旁邊破口大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