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程初芍拉著兩個小姑子在溫泉池子裏消磨了大半個時辰,一直泡到宋瑗二人犯困了,才沒法繼續拖延下去,提心吊膽回了屋。
屋裏靜悄悄的,並沒水聲或旁的什麽動靜,唯有幾聲急促而發嗲的喵喵叫間或傳來。
說來也怪,小雪這廝不僅粘宋珩粘得緊,也挺怕他的。
在程初芍等人麵前,小雪總是有點肆無忌憚的意味,有時她在睡覺都能被它鬧醒。但,隻要宋珩一個眼刀子飛過去,它就能瞬間偃旗息鼓。
顯然,宋珩還未歇息,多半還在逗小雪玩。
程初芍抱著的最後一絲僥幸也破滅了。
她努力若無其事走進去,便見宋珩手裏拿了根新毛筆,正上下左右來回搖晃,小雪的腦袋也跟著那白白的毛筆尖來回擺動,圓圓的綠眼睛都快瞪直了。
“大半夜的還逗它做什麽?省得它興奮過了頭,半夜裏不睡覺四處蹦躂。”
宋珩暗道,這話倒說岔了,不管逗不逗小雪,他今兒晚上都得在莊子上蹦躂一圈的。
“回來了?溫泉泡得舒服麽?”
程初芍做賊心虛道:“挺好的,疲態一掃而空。他們應該也給你送了水吧,你泡著覺得如何?我看小九她們都說,和你們那處莊子上的溫湯差不多……”
“怪不得這般流連忘返,我可是一直等著你回來履行承諾的。”宋珩幽幽打斷她。
程初芍更心虛了。
“咳,這不是難得來一趟,想著泡久點嘛?小九最貪玩,遲遲不肯起身,差點連皮都泡皺了。”
宋珩不置可否,儼然信了這說辭。
程初芍佯作鎮定,挪到他身後,自動自覺開始施展拿手技藝。
“怎麽樣?現在還疼不疼?是頭上疼,還是脖子這兒疼?”
宋珩沒好氣道:“哪哪兒都疼。”
程初芍知道他心中症結所在,手上動作更輕柔了些,訕訕道:“這不是權宜之計嘛?你自己也說,現階段沒有旁的更好法子,唯有這法子能出奇製勝,就是有點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宋珩氣哼哼地想,不是這法子有問題,是你的態度有問題!
居然敢當著大家的麵笑起自家夫君來,真是半點不拿他的臉麵當回事!
但他到底沒把心裏話說出來,省得程初芍又該說他堂堂男子漢大丈夫心眼忒小了。
心裏正碎碎念抱怨著,臉頰上忽然飛來一抹溫潤,還帶著微微的濡濕,一觸即離。
宋珩腦子一轟,頓時把所有埋怨都拋到腦後。
“方才,你……”
程初芍紅著臉打斷:“是我又如何?不準問,不準說了!這個賠罪,足夠了吧?”
“當然不夠。”宋珩不假思索地搖頭,一把將其攬過。
屋內漸漸有低笑聲傳來,窗上燭影搖曳,仿佛在衝屋外的人搖手,讓他們不要貿然進來打擾。
這邊廂情意綿綿,相距不遠的隔壁莊子卻是一派殺意肅然。
千桃瑟瑟發抖縮在角落裏,半點上前邀寵的心思都沒有,更恨不得鑽進地縫裏,任何人都看不到自己,尤其是楚王。
她隻恨自己方才為何那麽積極跑到前頭去,不然,也不會聽到那幾句要命的話!
原來,自己之所以被楚王看中,提拔做了個皇家侍妾,還特地模仿程初芍的一舉一動,居然不是因為程初芍,而是程初芍的夫君宋珩!
千桃自認姿色不錯,勾引男人的手段也學了些,可跟了楚王這麽些時日,她千方百計想做個“真”姨娘,可楚王愣是能忍得住不碰她一根手指頭!
怪不得楚王這麽多年來一直沒個正妃,府裏頭的姬妾也沒個能誕下子嗣的……
諸多猜想最後隻匯做一句話。
楚王喜歡男人!
楚王不僅喜歡男人,還看上了宋珩,所以深恨占著宋珩妻子位置的程初芍,才會處心積慮想要抹黑程初芍的名聲……
千桃有點想哭。
跟了個不會跟她有子嗣的尊貴王爺又有何用,還不如跟個富商老爺吃香喝辣的呢!
思及曾讓自己心神**漾過幾日的外地富商,千桃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若不是因為那人花言巧語騙了她,買這買那,出手闊綽,害她誤以為他真是家財萬貫,這才放鬆了警惕,一著不慎竟叫那人卷走了這些年攢下的所有體己,還被賣給了人牙子!
否則,她哪裏會抓住最後一根稻草,削尖腦袋進了當時正買新人的楚王府,再落到如今地步?
“你在想什麽?”陰惻惻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千桃打了個哆嗦,訥訥道:“妾身沒想什麽……”
話未說完,臉上就挨了一記耳光,打得極重,震得她左耳嗡嗡直叫,半邊臉都麻了,倒是感覺不到嘴裏的那一縷鹹腥氣存在。
“說謊!本王最恨人欺瞞!”
千桃撲通一聲跪下,裝作模樣地磕頭求饒,實際上卻沒發出多大聲響。
楚王冷下臉:“蠢貨!滾!滾遠點!”
千桃如願所償地滾了,但心頭陰霾始終不曾散去,且越來越濃。
屋內眾人噤若寒蟬,唯有心腹拿著藥酒上來大膽相勸。
“殿下,還是先上了藥吧,省得拖得時間久了,這臉上淤青不好消啊。”
“哼!消不掉正好,上殿讓我那皇兄親眼看看,他那幾個好外侄是怎麽藐視皇家、拳打當朝王爺的!”
心腹苦口婆心道:“殿下是做大事的,莫要為這等小人動氣。衛國公府今日所作所為顯然是衝著殿下來的,您若是按捺不住,才真是著了他們的道呢。”
楚王手下眾多,人人都喊他王爺,唯有這個當年從京城跟到封地的老太監自始至終隻喊他殿下,這裏頭的意味不言自明。
楚王搶忍怒氣道:“哦?怎麽說?”
“今日一事,多半是有人給宋將軍出的招,故意偷梁換柱,用這種自傷的法子斬斷您的念想。雖說無憑無據,可三人成虎,這唾沫星子多了也能淹死人!不過,這種事到底搬不上台麵講,他們也隻能逞一時之快,出口氣罷了。您若是鬧將出去,豈非要激得他們不管不顧撕破臉,到處去傳誦殿下的汙名?”
楚王沉默片刻,卻道:“不!就該鬧大,鬧得越大越好!這樣一來,我那位好皇兄才會對我更放心!你這就飛鴿傳書,讓人在城內做好準備,天一亮就把話傳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