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姨娘也識得幾個字,哪裏看不出命書被調換了,險些沒當場氣得撲過去。
“老夫人,這不是妾身去道觀求的那張命書,這是假的!”
鄭氏的婢女便出來作證:“老夫人,奴婢鬥膽插句話,茹姨娘前兒送來的命書就是這一份。她如今不認賬了不打緊,可她不該貿貿然將事情鬧到您這兒來。知道的猜得到她心裏有鬼,不知道的還當是我們夫人對她做了什麽呢。”
“不,不是這樣的,那命書真的是假的,老夫人,大少夫人,你們要相信妾身啊!”
那婢女道:“那天奴婢在場,都聽見看見了,就是這張命書,斷不會錯的。茹姨娘你這樣胡鬧,難道是想說夫人故意汙蔑你嗎?夫人為了二姑娘好,也是因為你再三哀求,才勉強應下這門親事。如今禮已過,你卻在此撒潑,又是何道理?”
鄭氏假惺惺道:“茹姨娘,這就是你不對了。你若不願把二姑娘嫁過去,大可不必這樣迂回地鬧,直接跟我說一聲就是了。你前兒答應得好好的,今天卻突然反悔,可是又為二姑娘相看了什麽好人家?”
她瞟了眼程初芍,不冷不熱道:“唷,我才看到你也在。聽說,近來這茹姨娘往春暉院走動得多,該不會是瞧上了咱們大少夫人哪位娘家兄弟吧?那我倒是明白了,伯府的公子自然是比這寒門小官強的。”
程初芍挑挑眉,重新福了福身。
“世子夫人這麽說,倒是我的不是了。下回我給您見禮,一定不敢遵循那笑不露齒、輕聲慢語的規矩,得扯著嗓子隔著百八十丈就喊才行。再者,我那兩個娘家兄弟年紀還小,想高攀也攀不上呢。”
鄭氏頓時來氣,“你這是說的什麽話?我說你一句,你倒有一百句等著!”
這廂鄭氏和程初芍拌嘴,茹姨娘卻在那頭哭哭啼啼。
“老夫人,您要替二姑娘做主啊!妾身真的沒說謊,青玄道長說了,二姑娘是真的跟他們家犯衝啊!老夫人若不信,妾身願以死明誌……”說著,竟真要衝到旁邊撞牆。
好在程初芍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攔住,卻也被她重重撞了下肚子,疼得臉都扭曲了一瞬間。
老夫人被她們鬧得頭疼,給春景使了個眼色,後者就帶著人扶了哭哭啼啼的茹姨娘下去。
“你沒事吧?要不要先回去歇著?”
程初芍摸了摸肚子,笑道:“沒什麽。幸虧我是個怕冷的,穿得多,不然恐怕真要被裝出淤青來。不過,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就是多塊淤青又有何妨?”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老夫人見她輕鬆得過分,放下心來的同時竟有點點失望。
鄭氏揣著明白裝糊塗,露出為難之色:“這茹姨娘怕不是真犯了糊塗病吧?明明這就是她拿來給我的命書,怎麽自己反倒認不出來了呢?母親,媳婦管教姨娘下人無方,才叫她鬧到這兒來,擾了您的清淨。都是媳婦的錯,還請母親責罰。”
老夫人默了默,道:“你前次說,這門親事是茹姨娘挑頭的?”
“回母親的話,正是這樣。”
“哦?既然茹姨娘犯了糊塗病,一個病人說的話,你怎麽能信以為真?那周世林的為人品性,你可有打聽仔細了?你雖是一片好心,可萬一所嫁非人,二孫女到底是老大的親骨肉……”
老夫人意味深長地頓住,深深看向鄭氏。
鄭氏噎了噎,垂頭恭謹道:“回母親,方才世子爺回府了,知道了這門親事,倒也沒什麽話說。畢竟是茹姨娘的心願,二姑娘想來也是願意的,這親上加親,可謂是美事一樁……”
“世子夫人此言差矣,二姑娘是您的女兒,那個周家哪裏算得上什麽親,又何談親上加親?”程初芍插了句嘴。
鄭氏皺了皺眉,不滿道:“程氏,你這話說的也忒勢利了……母親,就算那周家不是正經親戚,到底還有周姐姐那份情誼在,媳婦少不得要給他們多一分薄麵,不能真把他們當做那下三等人來對待。再者,媳婦也讓人查了,那周公子既有功名在身,又是個內外兼修、品性過關的,不然茹姨娘也不至於主動找媳婦提這事,這門親事媳婦也是跟您提過的,也得過您的首肯……”
老夫人臉色有些訕訕,更有一絲慍怒掠過心頭。
程初芍搶過話頭:“據我所知,這周世林為人品性不堪,不僅花言巧語哄騙良家女子,在煙花巷裏和花娘逢場作戲,就連這功名也是得來不正!不僅做不得國公府上的佳婿,更是不配做大盛國的官!這樣的人,老夫人怎麽會願意把二妹妹嫁給她?老夫人,您說是不是?”
“這……”
鄭氏見老夫人猶豫著不開腔,終於有些急了。
“母親,前兒媳婦明明跟您回稟過這事的,您還說怕夜長夢多,讓媳婦抓緊時間辦了,最好趕在年前定下。難道,您都不記得了?”
程初芍涼涼道:“茹姨娘親手求來的命書都能調換了個兒,說的話也能大變模樣,老夫人記得不記得,又有什麽區別?總歸不過是世子夫人您一句話罷了……”
“放肆!”
鄭氏氣得渾身發抖:“程氏,你好大的膽子!平日裏,你對我多有不敬也就罷了,今兒當著老夫人和這麽多人的麵,你居然還敢這麽口無遮攔?老夫人跟我說話,你有什麽資格插嘴,還在這兒陰陽怪氣?”
程初芍從善如流轉身,對老夫人福了福身。
“老夫人莫怪,我也是跟世子夫人一樣,一心為了二妹妹好,不想她所嫁非人,所以才口無遮攔了些。您罰我吧,不過,得先把二妹妹這事兒敲定再罰。不然,我是再不服的。”
老夫人看著她露出乖巧笑容,隻覺得頭更疼了。
她的好孫兒真是好眼光,挑了這麽個小調皮鬼回來做媳婦,還一點都不帶遮掩地和名義上的婆母硬剛,叫她都不好意思當眾袒護了。
“母親,您別聽她巧言令色……”
“行了行了,你們婆媳二人打嘴仗也不急於一時,先把二孫女這事掰扯清楚再說。程氏,你方才說,那周世林誘騙良家女子,還眠花宿柳,是不是有這回事?”
“是……”
鄭氏搶過話頭:“母親,人不風流枉少年,那周世林是讀書人,未免有些風流脾氣。再者,光憑這些流言蜚語恐怕不足為證,在朝為官少不了有人構陷抹黑……”
“誰說沒有證據?據我調查,這周世林不僅個人作風有些風流,還被卷進一宗大案!這在朝為官的待遇,他怕是此生再難有了。至於構陷抹黑,他恐怕還沒這個資格……”
宋珩冷不丁從門外冒出這麽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