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器成功研製一事雖然叫皇帝龍顏大悅,但他到底是積年帝王,曉得這等大殺器是柄雙刃劍,沒到一定時候不適合對外宣布,圖紙更是機密中的機密,就連參與研製的匠人也不是在工部衙門幹活,而是被秘密圈到城外某處偏僻別院,就連家眷也被接過來監視得死死的。
且不提先前也在研製火器的北齊,就是國內這些藩王宗室,皇帝也不放心把消息泄露出去,生怕他們把這玩意弄到手,偷偷武裝自己的衛隊,改天殺進京城,謀朝篡位。
故而,這事隻能秘而不宣,皇帝沒法明麵上賞賜宋珩,便悄悄提醒了底下幾句,大理寺等要員立馬就明白,自己手上那些個案子該怎麽查了。
再加上太子訪仙一事在京城掀起軒然大波,那什麽科場舞弊的案子也就漸漸沒了聲息,隻有一部分自命清高、卻不幸落榜的秀才還嘟嘟囔囔的,三不五時就跑到禮部、大理寺門口抗議。
大理寺當然也沒敢撒手不查了,隻是在宋瑕這個案例上略鬆了鬆手。反正有荷姨娘這個背鍋的,甭管宋瑕知不知情,咱們就當他不知情好了,回頭判罰時就可以罪減一等了。
京兆府那頭也樂得往死人頭上推卸責任,畢竟荷姨娘這個死人千真萬確是自盡的,遺書也是她的手筆,她心甘情願把所有罪名攬到自己頭上,這能怪得了誰呢?
大員們心中已有了盤算,衛國公府的大部分人卻絲毫不知,依舊沉浸在一股沉鬱陰冷的氛圍中,也隻有“罪魁禍首”春暉院還算自得其樂,壓根沒沾染上這種晦暗的氣息。
這日,宋珩埋頭畫完圖紙,為了放鬆,讓人備了個紅泥小火爐,跟程初芍煮酒下棋,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美滋滋過著二人世界。
正開心著呢,宋瑗突然跑到春暉院來找程初芍吃鍋子,突然蹦出來這麽個礙事的,他不免有些掃興。
程初芍倒是挺開心,直接扔了棋盤,把清兒叫來指點江山,先燉一大鍋羊肉清湯,再準備各色肉菜。
宋珩一聽要吃鍋子臉色就有點扭曲。
塞北天氣冷,冬日漫長,他在方城吃的鍋子不少,但,現在的他總不禁被這個詞帶偏,想到不久前在溫泉莊子上的那頓鍋子,吃鍋子之前被打翻的那桌菜肴,以及,他是如何抱著像上戰場一樣的心情喊出那幾句話的……
最要命的是,他正默默安慰著自己,宋瑜宋琤兩兄弟也蹦了出來,跟連體嬰似的。
宋瑜笑嘻嘻道:“怪不得方才在路上我胃裏就咕咕叫呢,原來是肚子裏的饞蟲聞到了嫂子這兒的美味,已經按捺不住了。要是哥哥嫂嫂不嫌棄,弟弟們可否再叨擾一頓飯?”
宋珩冷著臉,沒好氣道:“你的鋪子年關前不是最忙的時候嗎,怎麽這會兒倒有功夫來我這兒蹭吃蹭喝了?”
宋琤臉上一紅,就要拉著宋瑜袖子告退。
“大哥,我,我不是來蹭吃的,是四哥拉我過來……”
程初芍忙道:“你們別聽他胡說八道,不就是吃頓飯嘛,哪裏就窮到這種地步,連你們的一口飯都請不起了?”說完又瞪宋珩,“弟弟們難得來一次,你這是什麽態度?好在他們不跟你計較,否則,活該你孤家寡人沒人理……”
宋瑜笑眯眯道:“大哥誤會了,小弟不是專門來蹭飯的,是來跟大嫂請示合作事宜的。大嫂,先前我提議入股百草堂的事,您上回答應了我,現在可不能過河拆橋反悔啊!”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雖不是君子,卻也是個一諾千金的,什麽時候反悔過了?”
宋瑜喜道:“既如此,嫂子答應我入幾分股?我已經算過了,以百草堂如今的口碑名聲,明年銷售額應該能達到……”
程初芍忙打斷他,“停停停!我上回答應你的是合作,可沒說是讓你入股百草堂。”
“啊?嫂子您怎麽能這樣?剛剛還說一諾千金呢~”
宋瑗走過來插話,“四哥,我也記得上回嫂子說的是‘可以合作’四個字,卻沒提到過百草堂三個字。”
宋瑜一手撫胸,哀怨道:“嫂子,您明知道小弟看上了您那些定風草,還有其他珍稀藥材,就是想做這門生意……若是要入股其他,那胭脂鋪我也不敢染指,免得被二伯母記恨上。您怎麽就這麽狠心呢?”
程初芍欣賞完了他的誇張表演,才施施然道:“我本來是想跟你合作開個新鋪子,專門搞藥膳養生這方麵的,也算是沾點邊,又不至於跟百草堂造成直接利益衝突。沒想到你隻對賣藥材有興趣,那還是算了,我另外找人合夥經營吧。夫君,你有沒有認識什麽靠譜的朋友……”
宋珩從善如流地配合:“當然有。”
“別別別!嫂子,別找別人,我錯了,我有興趣,真的真的,比珍珠還真!”
宋瑜態度大變,急得差點沒上躥下跳。
宋珩看他一頭汗的樣子,總算心理平衡了點,嗤道:“看你這財迷樣子,真不知道你上輩子是不是貔貅轉世!哼,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你喜歡行商賺錢,這無傷大雅,隻是須得記住,任何時候都要守住底線,別失了本分。否則,輕則失財,重則為禍家族!”
程初芍有些詫異,看他一臉嚴肅不像故意嚇唬宋瑜,倒也猜到些許端倪。
多半是因為在那個夢裏看到宋瑜後麵為了錢財走上歪路吧,不然,他可不是這種好為人師的性子。
“四弟,你大哥說得很對,你該好好記住才是。說到底,世上最容易的事就是錢生錢。咱們這樣的人家衣食無憂,賺錢對你來說更像是一種消遣,而非安身立命之根本。為了這點消遣,落到你大哥說的那種境地,豈不是本末倒置了麽?”
宋瑜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敷衍著應下:“兄嫂的教誨,小弟必銘記於心。”
程初芍怕他口不對心,又板著臉說:“四弟,你可別當我們是誇大其詞,就不當一回事。你自己的產業我管不著,也沒法管,隻是有一條,我們合作的鋪子,你可不能瞞著我做那些以次充好、坑蒙拐騙的事!”
宋瑜訕訕一笑,再次老實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