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看到嬌滴滴的小娘子趴在自己身上,是個男人都得有火氣。

尤其是,這小娘子昨晚上不知怎麽回事,睡得格外不安穩,後半夜居然滾到他那邊,原本各睡一床被子,卻硬生生擠進了他那床去。

要不是化身為貓期間他向來睡得跟死人一樣沉,恐怕昨晚是絕對睡不好的,隻能按捺著滿身火氣睜眼到天明。

好在他躲在那團白貓身子裏,隻懶洋洋旁觀了一回自家小娘子對“別人”投懷送抱的全過程,心裏滿是慶幸。

即便不必忍受這軟玉溫香在懷的種種**,但他還是沒法踏踏實實睡覺,隻能等到時間一到,就把身體主導權穩穩當當接過來。

然而,他正準備把程初芍塞回她那床被子時,忽然就猶豫了。

那張被棄若敝履的被子閑置了半夜,早已變得冷冰冰,若將人塞回去,豈不是要冷著她?

她本來就睡得晚,萬一塞回去時把人驚醒,沒了睡意,豈不是得不償失?

更重要的是,難得她這麽主動靠近,他怎麽舍得把人往外推?

於是,淩晨之際,宋珩權衡再三,還是忠誠於內心,不僅沒把人推出去,反倒是摟得更緊了些。又怕一床被子不夠,還艱難萬分地使喚了自己那雙如今還不大中用的腿腳,將被某人踢到床腳的錦被勾回。

兩人相擁而眠,但他隻合了會眼,就被細微的吱吱嗷嗷聲驚醒。

原來,被安頓在西廂房的小狐狸不知何時也摸了進來,很是大膽地上了榻,跟小雪擠擠挨挨著睡了會還不滿意,這會兒竟還跳上程初芍那頭緞子似的青絲,直將她的脊背當成了新窩。

宋珩頗為不悅,把小東西提溜著扔下床,卻不慎碰到邊上呼呼大睡的小雪。

小雪跟他之間的奇妙聯係依舊存在,立馬從沉睡中驚醒,瞪著圓圓的綠眸跳上來,熟門熟路地要跟他親近。

他怕兩個毛孩子驚醒程初芍,隻擺手無聲驅趕,結果這倆毛孩子傻乎乎的,似乎把這當成他在逗弄它們,很開心地撲上來玩耍。

彼時,程初芍正舒舒服服趴在他身上,兩隻崽子前仆後繼蹦上來還不算,小雪甚至伸了個懶腰,眯著眼,就著這個新“窩”踩了會奶,直接把懷中人兒踩醒了。

宋珩哭笑不得,索性也不趕了,就等著罪魁禍首本人自己清醒過來接受現實。

程初芍反手一摸,果然摸到毛茸茸的一團,還有隻略幹燥的小鼻子湊過來蹭她的手。

“怎麽回事?怎麽一個兩個都上來了?”

男人眼底有些許青影,似乎睡得不大好,嘴角卻掛著戲謔的笑。

“何止一個兩個?”

這話說得意味深長,聽的人也不好意思接話,隻佯裝鎮定,扭身從他身上下來,嘴裏嘟囔著:“這兩個小東西,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先是上榻,再是上身,下次恐怕要蹬鼻子上臉了。”

兩隻毛孩子也隨著她的動作滾落,許是對這“窩”的不安分有些不滿,竟都爭先恐後跳下去,追逐著跑了。

宋珩半合著眼,懶懶道:“還不是你縱的?我說把那狐狸放到後罩房去,你偏不舍得……”

程初芍撈了把散落的錦被,卻覺得胳膊沉重得幾乎抬不起來,還試圖辯解:“哪裏就是我縱的了?即便是門窗緊鎖,以小雪那個聰明勁兒也能扒開門縫擠進來,難不成還真要把它關著?”

天色微明,隱隱有風聲傳來,可以想見,今兒多半也是個陰天。

地龍不可能徹底不眠地燒著,昨兒入睡前暖融融如春晝,這會兒的空氣中已透出幾分寒意。緊貼胸膛的那抹溫熱驟然離去,倒叫人有些悵然若失起來。

尤其是眼前美人披散長發,臉頰微紅,中衣鬆鬆垮垮,顯出那盈盈一握的腰身,隻看一眼就舍不得將眼睛拔開。

宋珩身體快於思緒,反應過來時,剛溜走的暖意又重新歸位,就連錦被都好端端籠了回來,將兩人遮得嚴嚴實實,不給風寒半點可乘之機。

程初芍被這雙有力臂膀按回原處,臉兒一熱:“你……該起了,一會不是還要請安?”

那人卻懶洋洋來了句,“還早,不急,再躺一會。”

她扭頭看了眼天色,聽得屋外半點動靜都無,曉得確實還早著,連婢女們都還在歇息,便也放下心來。

隻是,用這個姿勢睡回籠覺,她可不敢。

她悄悄動了動胳膊,麻痹後隨之而來的蟻噬感漸漸散開、消退,倒像是壓著太久的後遺症。思及方才醒來時的動作,再仔細回憶一番,便能輕易得出結論,昨晚上她八成保持著這樣的姿勢睡了至少兩個時辰,否則胳膊不會這樣酸脹麻痛。

不過,她這個趴在人身上呼呼大睡的都這樣不舒坦,被她當成墊子的人豈不是更難受?

“你,胳膊麻不麻?”

宋珩不假思索否認,還說:“你就這麽點重量,輕飄飄跟棉被似的,壓不壞……”

他當然沒說真話,開玩笑,萬一說了真話她以後不敢來壓他了怎麽辦?

“別擔心,再眯會兒,一會我叫你。”

他有一搭沒一搭地撫著她的脊背,像安撫貓兒似的,安靜祥和,並無太多旖旎之意。

程初芍本就沒睡足,這麽一來,又被他順毛順出了點睡意,迷迷糊糊間縮成小小一團,僵硬的手腳也活絡了起來,無意識地來回輕蹭著。

快睡著時,她卻突然覺得身側之人僵了僵,背上那隻手也突然不動了,跟被人點了穴似的。

她打了個激靈,徹底清醒過來。

暮光之下,四目相對之際,她第一次將那雙比平時更幽暗數倍的眸子深深看在眼裏,心頭重重一顫。

“你——”

“我——”

兩人剛開口,外頭卻響起一陣熟悉的腳步聲。

“主子可是醒了?”

程初芍嚇了一跳,跟彈簧似的彈了出去,匆匆忙忙跳下去梳洗,洗臉時甚至還嫌婢女太得力,端來的水太熱,熏得她整個人暈陶陶的,仿佛渾身毛孔都蒸騰著熱氣。

一直到榮安堂請安時,那股子熱意都沒能褪下,倒是省了塗脂抹粉的必要。

老夫人何等人物,心明眼亮,一看就覺得不大對勁,隻是又有些懷疑。

不料,程初芍給她請安時卻若無其事改了口,喚了聲祖母。

老夫人還沒反應過來,仔細思索某個關鍵問題,就被孫子的要求吸引去了大半注意力。

從榮安堂出來後,程初芍鬆了口大氣。

雖然老夫人年輕時活得恣意,但這些年來將兒孫們管束得緊,若非提了老神醫一嘴,她哪裏能得到這麽一塊免死金牌,能任由她天天往府外跑,就為了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