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程初芍還是沒能在宋白貓身上施展她那隻有過一個實驗對象的神奇按摩手法。
她就起身洗了個手，回頭就發現毛孩子又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看書看累了，正好清兒又獻寶似的奉上新式糕點，程初芍想了想，又看了眼天色，就帶著她又往榮安堂去了。
拖欠許久的謝賞終於姍姍來遲，還帶上新式糕點孝敬，老夫人應該就不會計較之前的失禮了吧？
程初芍如是想。
不料，一進門就看到虎視眈眈的小姑娘宋瑗，正看向她。
自從那日下水救貓事件以來，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宋瑗。
按理說，府裏頭大大小小幾十個主子，彼此之間就算不熟，情麵上也要勉強過得去。
像程初芍這次生病，消息最靈通的三位夫人就各自送了點藥材補品過來表心意，大房那位謹小慎微的庶女宋瓊也過來探了一次。
隻是不巧，宋瓊得到消息時程初芍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過來探病倒沒見著太明顯的病容，她差點還誤以為是自己消息來源有誤呢。
小輩裏頭男丁倒不必積極表現，可姑娘們裏麵也就隻有宋瓊來了，還送了個親手打的吉祥如意絡子。三房宋瓔蔫兒壞，人沒來，倒送了隻瓷做的貓玩偶給她，像是在嘲笑她的自不量力。
宋瑗愣是半點表示都無，跟這些人形成了鮮明對比。
程初芍很平靜地衝宋瑗點點頭，就坐到一旁，等老夫人出來，絲毫沒有主動開口攀談的意思。
宋瑗麵上冷冰冰的，眼神裏卻閃過一絲慌亂。
老夫人出來見著姑嫂二人這副相敬如冰的模樣，幾不可聞地輕哼一聲。
“怎麽，你那病好全了，竟有空來我老婆子這兒？”
程初芍老實道：“其實，前兩日就好得差不多了。隻是以防萬一，怕過了病氣給旁人，故而拖到今日才敢出門。前幾日，老夫人著人賜下滋補藥材，待我一片好意，我自然是要來謝您的。”
頓了頓，她又道：“我身無長物，手裏沒什麽珍奇物件能討老夫人歡心，也隻有底下一個丫頭做點心的手藝不錯。聽聞前幾日送過來的還算能入您的眼，今日剛好又試做了新口味，便帶過來借花獻佛了。”
老夫人不冷不熱地嗯了聲：“你有心了。”
見二人似乎無話可說，宋瑗便出聲關懷了幾句老夫人的身體，程初芍也跟著插了一兩句嘴。
說完這幾句場麵話，氣氛肉眼可見地冷了下來。
桂嬤嬤額角青筋一跳。
這個老夫人啊，年輕時性子大大咧咧，跟男孩子一樣野。過了這麽些年，好不容易才被京城的貴婦生活打磨出了點端莊模樣，卻還是這般喜怒形於色。看誰不順眼就直接擺臉色，連親孫女也是一樣待遇。
桂嬤嬤忙給了春景個眼色，笑嗬嗬道：“老夫人勿怪老奴多嘴，不知大少夫人今日做了什麽新口味的點心？哎，這人老了嘴裏就沒滋沒味的，可不就愛吃點甜的麽？大少夫人前幾日盡孝心，老奴也沾了老夫人的光，跟著蹭了好幾口呢。那滋味可真是一絕，就連素心齋的師傅也比不上您那院裏的小丫頭呐~”
老夫人撇嘴：“你這話也忒抬舉她了！一個小丫頭，能有多少經驗？哪裏比得上外頭經年的老師傅？也就是圖個新鮮罷了。”
“咱們這樣的人家，可不就是想圖個新鮮麽？您不是也說那糕點先苦後甜，清淡中隱有餘甘，需要慢慢品，很有意思麽？”桂嬤嬤笑容滿麵道。
老夫人被她笑得有些窘迫。
哼，那糕點確實滋味不錯，她多吃幾口怎麽了？
程氏偶爾才送糕點過來，不送的日子她翹首以盼一下不行嗎？
她盼的又不是程氏！
糕點又不是程氏做的！
難不成，她要為了幾口吃的，輕輕鬆鬆原諒這個害了她心愛長孫一生的女人？
想得美！
這時，春景帶著人，微笑著把程初芍帶來的糕點奉了上來。
這次帶過來的食盒有三層，每一層裝的糕點都不一樣，顏色、造型各異，份量都不小。
“大少夫人今日的三道糕點裏頭，因覺著第二道不好拆分，便整個呈上來來。還請老夫人恕奴婢自作主張。”
宋瑗坐著掃了一眼，隻覺得顏色亂糟糟的，莫名其妙道：“看著不甚出奇。不如程四姐姐身邊小婢做的蛋糕出類拔萃。”
程初芍險些沒被口水嗆住。
行吧，蛋糕……穿越女必備糕點怎麽能缺席？
不過，故意點名是程初柳婢女做的蛋糕，而不是程初柳做的，或許是程初柳故意為之，想更好地維護自己的清高才女人設？
桂嬤嬤卻眼睛一亮，開始誇。
“唷，這個就是你說的第二道？叫什麽名字？怎麽還跟幅畫兒似的？是故意擺成這般模樣的？哎呀呀，這到底是個什麽呢？”
程初芍指了指清兒，笑道：“都是這丫頭胡亂折騰的，還給它取了個詩名。也就是咱們看看罷了，難登大雅之堂，說出去可要被人笑的。嬤嬤可別誇了，小心她尾巴翹上天去。”
因為桂嬤嬤的形容，老夫人也恩賜了個眼神過來，倒也被激起些許興趣。
乍一看，這盤子糕點似乎有些淩亂，不像尋常糕點那樣，放得整整齊齊。而且，每一塊糕點的模樣、大小、顏色都有所區別，簡直就像是一鍋大亂燉！
定睛瞧去，卻能發現裏頭的玄機。
那些看似雜亂的黃、綠、白等顏色似乎組成了模糊的線條，勾勒出一副春光明媚的景象。
“這……莫非是兩個黃鸝鳴翠柳？”
程初芍身後的清兒眼睛睜得大大的，驚訝地脫口而出。
“老夫人怎麽猜到的？老夫人好厲害！大少夫人今日都猜了足足一炷香才想出來，還說就是一片開了小黃花的草地！”
這個馬屁拍得老夫人還算舒爽。
她輕哼道：“這也沒什麽難的，稍微動動腦子不就想到了？這裏、這裏不是很明顯兩抹黃色麽，還有這綠色看上去也像樹……沒想到，你還是個通文墨的，難得！”
清兒紅著臉道：“都是主子平時教的，奴婢不敢居功。”
老夫人麵皮一緊，繼續撇嘴：“那你主子是該好好反省下了。自己教的東西，怎麽自己反倒還認不出來？”
程初芍忙垂頭認錯。
桂嬤嬤繼續打圓場，招呼老夫人和宋瑗試吃新糕點。
老夫人也不故作矜持，撿著那盤子裏頭的“黃鸝”吃了一口，微微頷首，又揀了一段“翠柳”，送入口中。
很快，她臉色微變。
“這綠糕裏放了何種草汁？是不是前幾日那一種？”
程初芍點頭稱是：“這個混入了白芸香的汁液，又稱三丫苦，帶有些許苦味。不過，清兒混入些許甘草調和，吃著應該還好。老夫人可是吃不慣？往後，我讓這丫頭多放點糖，或是做點其他的……”
“不必。沒有吃不慣。”老夫人急急忙忙打斷她，又有點欲蓋彌彰地解釋：“我的意思是說，我沒那麽嬌貴，也沒覺得哪裏苦。往後還是照這個比例，唔，也不必多加糖。”
桂嬤嬤笑意愈發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