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心人，一如良辰美景，難免虛設。她之於我，也就更像是一場夢。我不是沒想過去追尋，但是那一麵之後，再尋找，竟也始終不得。況且，僅憑一雙眼睛，在茫茫人海中要想找到，未嚐不是癡人說夢。慢慢的，也就開始壓在心裏了。今日裏若非不是大哥問起，我倒幾乎是要真的忘了那雙眼睛。”

慕容墨一口一口地喝著酒，沒有說話，看著慕容軒一臉疲態，抱著酒壇子，頭越低越下，他放下手中的酒，大聲道：“孫福。”

“奴才在，太子有什麽吩咐嗎？”孫福見太子臉色緋紅，而三皇子早已醉的趴在桌上，忙關心地道：“奴才讓清荷姑娘煮些醒酒湯過來吧。”

“不必了，難得如此酣暢淋漓地醉一次，喝什麽醒酒湯，豈不是掃興。你且把三皇子送到房裏休息吧。”慕容墨掀了掀眼皮道。

“那太子呢？”孫福有些不放心地追問道。

慕容墨擺了擺手，道：“你隻管伺候好三皇子便夠了，讓我一個人待會。”

淩香偷偷溜了進來，見慕容墨醉得眼睛通紅，臉上閃過一抹得意的笑容。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大衣輕輕蓋在慕容墨的肩頭，剛想說話，卻見慕容墨眼睛一閉竟然睡了過去。當下覺得好生沒趣，但是想著陪慕容墨這樣坐著，也是一種幸福，便緊挨著慕容墨坐了下來。

可是坐了半天，卻始終半分睡意都沒有，淩香開始起身在書房裏四處瞧著。書房淩香一直都很少來，一來是因為她對書籍之類的沒有任何興趣，二來是因為這是慕容墨處理事情的地方，她不便打擾。今天也是孫福忙著伺候慕容軒去了，這才讓淩香鑽了空子溜了進來。

書桌上東西很多，顯得有些淩亂。淩香想自己閑著也是閑著，便開始動手整理。在拿起一堆書的時候，忽然有一張紙掉了下來。淩香雖然不愛讀書，但也是識得幾個大字的。撿起來一看，上麵赫然寫著秦紫嫣的名字。當下不由有了興趣，細細地看著，嘴角的笑意也跟著越發深厚起來。

原來上麵羅列了丞相家對於即位的幫助。淩香得意地想，慕容墨對於秦紫嫣想必並沒有什麽愛情，而不過是為了借助她相府的力量而已。

淩香收拾東西的動作更加麻利起來，嘴角的笑意，也一直都沒消停。直到肩上突然搭上一隻手，她回頭一看，便迎上慕容墨冰冷質疑的眼神。

“你怎麽在這裏？”

“我……”淩香有輕微的慌亂，吱唔道：“我擔心你喝太多酒，沒人照顧，這才偷偷溜進來的。”

“那現在呢，現在你在做什麽？”慕容墨盯著淩香手裏拿的書籍，他記得他曾經說過，他的書房不喜歡別人來。

淩香忙將手中的東西放下，解釋道：“我什麽都沒看到，我隻是見桌上東西太多，有些亂，想著幫您收拾收拾而已。”

“我的東西不喜歡別人動，香兒你應該記在心裏才是。”剛才的確喝多了點，慕容墨現在還覺得頭是暈的，因此也就不想去多計較些什麽。但書房不比其他地方，畢竟是自己處理文件的所在，裏麵包含了太多信息，一旦泄露出去後果不堪設想，因此慕容墨還是用了警告的語氣。

淩香也知道自己犯了錯，忙後退幾步，離書桌遠些，虔誠地道：“太子的話，香兒一定牢牢記在心裏，下次絕不會再犯了。太子如今醒了，要不香兒扶您回房歇息。”

“你先回去休息吧，紫嫣最近睡得不是很安穩，我先去看看她。”慕容墨說這話的時候，表情很隨意自然，就仿佛是在說我餓了要去吃飯般。

淩香心中雖然吃味，但是因為剛才已經犯了錯，此刻倒也乖巧，笑了笑道：“既然這般，那香兒就先告退了，太子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

“嗯。”慕容墨眉也沒抬，淡淡地道。起身將自己的衣裳整理好，散亂的發髻也重新箍好，這才踏步往秦紫嫣房裏去，秦紫嫣房間的蠟燭居然還亮著。慕容墨心底不由擔心起來，這麽晚，她怎麽還不睡，難道是受了什麽委屈心裏難過？

輕輕推開門，卻一步也邁不出，隻是呆呆地看著眼前的秦紫嫣。

一身大紅色的長裙，裙裾飛舞，衣袖飄揚。腰間的綢帶隨意地係了一個結，卻將那本就纖瘦的身材勾勒得更加俏麗而不盈一握。她不斷地旋轉，旋轉，交疊的舞步恍若蝴蝶在花叢中翩躚般優美。

慕容墨站在那裏，恍若雨後，抬頭突然看見一道絢麗的彩虹般，酒意都清醒了大半。為秦紫嫣的美，而感到震撼。

眼前的秦紫嫣，她更像是誤入凡間的仙子，身姿靈動如水，搖曳著，讓慕容墨的心泛起一波又一波的漣漪。

當最後一個舞步結束的時候，秦紫嫣像是斷線的紙鳶般，緩緩地跌落在地麵上。烏黑的發絲如瀑布般洋洋灑灑地落下來，鋪了一地，與鮮豔的長袖、裙擺相輝映，美麗地讓慕容墨隻覺得自己的雙眼都是盲的。

他十九年來，從未見過有人能將最簡單地舞步做出這樣震撼人心的地步。

即便是長袖善舞的淩香，也不及她一半。

淩香的舞，妖冶嬌媚，如紅到發紫甚至發黑地步的玫瑰。但秦紫嫣的舞，卻魅而不俗，勾人心魂而讓人不自知。她的舞，如空穀幽蘭，散發著致命的清香，卻也帶著疏離感。就仿佛是雲端美人般，隱隱約約地能窺見，卻始終都無法看個真切。

唯有這樣，才是最勾人，最難忘，最銷魂。

“太子妃，地上涼，你又懷著身孕，還是起身吧。”春菊也被秦紫嫣的美驚呆了，過了半響才反應過來，忙走到秦紫嫣跟前，彎腰打算攙扶她。卻在抬頭的瞬間，不經意掃到了站在房門口的慕容墨，嚇得忙雙膝跪下道：“奴婢見過太子。”

“起來吧。”慕容墨彎了彎嘴角，目光溫柔地看向秦紫嫣，親自走向她將她拉入懷裏，笑道：“都是有身子的人了，別再這樣隨意坐在地上，受了涼孩子會怪你這個母親的。”

方才的舞，幾乎耗盡了秦紫嫣的力氣。此刻被慕容墨抱著，她也就任由著自己往他懷裏倒。

旁邊的春菊早已識趣地退下，還不忘帶好門。

因為最近心神不寧的緣故，秦紫嫣在房裏熏了檀香。此刻跳了場舞，檀香也差不多發散開來，呼吸間都是這淡淡的香味。

慕容墨不是很喜歡這檀香，於是將頭低了低，秦紫嫣身上的清香便飄入鼻間，他忍不住深深地嗅了一口。秦紫嫣長而濃密的睫毛忽閃著，猶如雨蝶般，更像是在向他傳遞某種暗示。慕容墨隻覺得心中一動，再也忍受不住某些肆意增長的綺念，俯身吻住秦紫嫣的唇。

輕柔啃噬著她嬌豔紅潤的唇瓣，一點點，一點點的，小心翼翼，極盡柔情。直到秦紫嫣受不住這樣的溫柔，一聲聲低呼從唇齒間溢出，這才趁虛而入，將舌頭送進她嘴裏，輕而巧地勾住她的丁香小舌，時而溫柔，時而激烈。到最後，慕容墨自己都承受不住這樣慢熱的煎熬，不管不顧地將秦紫嫣抱緊，深深地、重重地吻了下去……

“嗯……啊……”秦紫嫣被吻得臉紅心跳，忙伸出手抵在慕容墨的胸口，試圖推開他。

但伸出的手卻被慕容墨握在掌心裏，隨即腳下一空，整個人被他抱在懷裏。即便如此，兩人的嘴唇卻始終緊密地貼合著，慕容墨的舌頭還在秦紫嫣的嘴裏。

秦紫嫣羞得不行，扭了扭頭，卻始終躲不開。慕容墨將她輕輕地放在床榻上，隨即自己也跟著欺身而上，大手從她領口滑進去，停留在她胸前的綿軟上，逡巡至最高峰，輕輕揉捏著。一股電流瞬間從頭直麻到腳，再從腳麻到頭。秦紫嫣的眸子無力地半張著，喘著氣搖頭道：“墨……孩子……我們已經有了孩子了……”

“放心吧，我會很溫柔的，孩子不會有事的。”慕容墨伸手輕輕抹去秦紫嫣因為緊張額上沁出的薄汗，俯身輕輕咬住她潔白圓潤的耳垂，柔聲安慰道：“你就放心地將你交給我，然後跟著心徜徉在天堂裏吧。我會讓你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我慕容墨的女人。”

秦紫嫣還想拒絕，可是慕容墨卻已經用行動讓她不得不閉上嘴。她這才驚駭地發現，不知何時慕容墨竟然已經將兩人的衣服都脫得幹幹淨淨，此刻他正壓在自己身上，一隻手揉搓著胸前的柔軟，一隻手卻已經遊向了她的秘密花園……

“墨……”秦紫嫣的嘴被慕容墨吻住，叫了這一個字後，她便再也發不出一點聲音。隻是半張著眸子，看著慕容墨，那宛如星辰般閃亮的眸子，那仿佛能將天光都燃燒般的眸子，那在此刻僅僅隻倒映自己臉的眸子……

潮水襲來，拍打著礁石，長而粗的水草遊**著……

兩岸間的花兒都開放了……

秦紫嫣隻感覺自己恍若進入了天堂，這無法言喻的極致歡愉。

“墨……”她喃喃地喚道，身子不由自主地殘繞住慕容墨的身體，仿佛藤蔓般，不斷地收緊、收緊……

雲雨過後，空氣中不斷散發著歡愛的味道，倒將原本濃厚的檀香味驅散了許多。

秦紫嫣躺在慕容墨身上，手中把玩著他的一縷長發，嬌嗔如小女兒般笑道：“墨今天怎麽這麽晚都不睡呢，身上還帶著這麽難聞的酒味，臭死了。”

“誰說酒是臭的，酒呀，是這世界上最香的東西。一醉解千愁，再深的愁悶，遇著酒，便也就消失了。”慕容墨輕輕笑道。

“墨心裏有什麽愁悶？”秦紫嫣用手支起自己整個身子，看著慕容墨的眼睛問道。

慕容墨搖了搖頭笑道：“我不過是隨意跟你說說的，我的心裏能有什麽愁悶。既然你說酒是臭的，那我以後都不在你跟前喝酒了。今天也是因為三弟過來，我跟他有一段時間沒有聚在一起了，心裏太高興了，這才喝多了。”

“不拘為了我而不喝酒的，隻是以後盡量別喝醉才好。”秦紫嫣不想跟慕容墨說起太多關於慕容軒的事情，因而並不打算在酒這個問題上糾結，笑著道：“你好端端的不睡覺，深更半夜跑來我房裏來幹嘛？”

秦紫嫣難得露出的小女兒情態，讓慕容墨十分喜歡，他伸出手捏了捏秦紫嫣的肩膀，笑道：“本來呢，是打算回房的。但是轉念想到你如今不是有了身孕嗎，聽說最近睡得又不是很安穩，我放心不下，於是想著過來瞧瞧你。卻沒想到你呀，居然也是個調皮鬼，這麽晚還不睡，在這裏跳什麽舞。”

“哎……”他眸子帶著幾分探究看向她，醋意極濃地問道：“我都不在，你跳什麽舞呢，打算跳給誰看啊？”

秦紫嫣伸出手輕輕捶打著他的胸膛，看著他鼓著嘴的模樣，笑得禁不住前俯後仰。

秦紫嫣是很愛笑的，慕容墨的記憶中，她似乎無時無刻都是一臉笑容。但是，那些笑容對於慕容墨來說，卻更像是一張麵具。唯有今晚，她的笑容，看起來才是那麽真實，有血有肉，帶著溫度。

慕容墨癡癡地看著，忍不住將秦紫嫣從自己身上扯落，輕輕覆上身，剛想有所動作，手卻被秦紫嫣拉住。他低頭，看見秦紫嫣宛如小媳婦般，一臉委屈地看著他，搖了搖頭乞求道：“墨，可以……不要了嗎？”

慕容墨眼裏染上一抹促狹的笑意，心裏知道她是在擔心孩子，卻故意裝出一副極其為難的樣子看著她道：“為什麽不要啊，是你不喜歡嗎？還是說我哪裏做得不夠好，讓你不喜歡了？”

“不是……是因為……是……墨……”秦紫嫣不知道該怎麽說，畢竟先前她也有拿孩子說事，但卻被慕容墨輕輕鬆鬆擋了回去，所以此刻倒不知道該找個什麽樣的理由來阻止慕容墨才會合適。

“是因為什麽呀，你不說……不說我就做了哦。”慕容墨說話時呼出的氣息拍打在秦紫嫣的臉上，**而又曖昧。他滿意地看著她羞得整張臉都紅了起來，這才笑著停下了手上的侵略，輕輕咬了咬她的耳朵道：“又不是第一次做了，怎麽還這麽害羞呢。你放心好了啦，我還不想讓我的寶貝孩子以為他的父親是個種馬。”

“種馬？”秦紫嫣低呼出聲，這樣帶著強烈貶義的形容詞，讓她幾乎都不相信是慕容墨親口說出來的。

可慕容墨卻笑著用力點了點頭，道：“我要在孩子麵前，樹立起一個偉岸的父親形象。所以呢，我會控製住自己的欲望。現在，我隻想好好地抱著你，就這樣睡到天亮。”

能夠躺在慕容墨的懷抱裏，睡到陽光照進窗戶裏，這是秦紫嫣一直以來夢寐以求的事。但是，眼下慕容軒也住在東宮，慕容墨這樣睡在自己房裏，似乎有些尷尬。秦紫嫣想到這，便輕輕推開慕容墨，笑道：“被你這樣折騰過後，我哪裏還有睡意。非得你不在身邊，才能睡得著。”

慕容墨一聽，手立馬重新撫上秦紫嫣光潔如玉的背，狡黠地笑道：“既然睡不著，便代表方才還不夠激烈不夠累，不如我們重整旗鼓，再來一次？”

秦紫嫣一聽自己繞來繞去，又繞到了這件事上，隻得打消方才的念頭，將眼睛一閉，道：“好了，我要睡覺了。”

慕容墨這才滿意地抱著秦紫嫣，輕輕地拍打著她的背，與她一起進入夢鄉。

慕容墨也實在是太累了，所以毫無防備地睡著了，絲毫沒有察覺到突然了無生息打開的窗戶。

窗前，一個黑衣人站在那裏，他臉上的麵具華貴而張揚，耀眼的金邊仿佛是天上的陽光般。但是，那雙被金邊圍繞著的眼睛，卻比夜幕還要黑。一眨不眨地盯著**的人，待到看清是兩具身體緊緊相擁著，而衣裳被扔的滿地都是，他不由發出一聲微弱不聞的輕歎聲。

呆呆地佇立在那良久，黑色的衣裳，讓他整個人都融入到黑色的夜幕中，教人完全分辨不清。

足足過了半柱香的功夫，他才轉身，整個人如一隻大鵬鳥般，足尖微點，便縱身躍了起來，瞬間消失在宮牆外。宮裏巡邏的侍衛，守夜的太監宮女，竟然無一人發現他的存在。

而一直睡得安慰的秦紫嫣，突然在夢裏大叫道：“不要，不要，不要殺……”

慕容墨被驚醒，狐疑地看了眼秦紫嫣，摸索著找到她的手，發現她手心裏濕漉漉地全是冰冷的汗。正待搖醒她，問她做了什麽噩夢，卻見她逐漸地安靜下來，身體也不再劇烈地抖動，整個人再度進入安睡中。

但，被驚醒的慕容墨卻再也睡不著。不知為何，從秦紫嫣方才驚懼的表情當中，他首先想到的不是死去的綠袖，而是埋藏在秦紫嫣背後的故事。前幾日裏陪著秦紫嫣回去省親，讓他發覺了很多地方的不對勁。直覺在告訴他，秦紫嫣這個相府二小姐身上應該藏了許多秘密。

隻是秦紫嫣向來防守心很重，他想問，卻也知道絕對問不出什麽，便也就作罷了。但今日裏秦紫嫣突然發出的夢魘，倒讓他不由又重新想起了這件事。

深居簡出，以至於讓外界都完全不知情的相府二小姐，在相府又是如何度過的？這十四年，她又經曆了些什麽，何以讓她比一般的同齡人要更懂得承受忍耐？

慕容墨越想，眉頭皺得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