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慕容墨抬頭,驚訝地叫道:“您怎麽來了?”
“你都要娶側妃了,消息鬧得那麽厲害,我怎麽就不能來呢?”慕容玖一掀衣擺,在慕容墨對麵坐下,輕笑道。
“皇叔好。”展梓文見慕容墨稱呼這個戴著麵具的男子為皇叔,自然也不敢誤了禮數。在皇上麵前,展梓文尚且還能隨意點。那是因為展梓文知道皇上並不討厭自己,甚至還有些欣賞自己。但眼前這個男人則不然,他一進入涼亭,展梓文就覺得有一種壓迫感。
慕容玖凝視著展梓文半響,這才看向慕容墨道:“墨兒,那日在風幽穀時,你跟我說的話,做過的承諾,你都忘記了嗎?”
“不,我從來沒有忘記過。”慕容墨神色堅定地道。
慕容玖點了點頭,笑道:“那就好,希望你一直銘記心頭。你放心好了,一切都有我。”
說完以後,整個人縱身一躍,瞬間便消失在雨簾當中。
慕容墨當然明白慕容玖臨走前看著自己時眼裏的那抹深意,他也知道慕容玖的那句讓自己放心,包含著什麽含義。隻是,回頭看著展梓文笑得明豔的麵容,心底卻沒來由地湧起一股悲涼的情緒。
展梓文因為不知道慕容玖跟慕容墨在之間的糾紛與恩怨,因此倒也沒有多想些什麽。看著慕容墨的側臉,隻覺得心頭升起一股柔情。扶夙國的女子大多豪邁,在兒女私情上從來都是主動大膽。因此,展梓文絲毫不覺得自己這樣做算是示弱。
“慕公子,我可以叫你阿墨嗎?”展梓文眼含期待地看向慕容墨,輕聲問道。
慕容墨淡淡地道:“等以後再這樣叫吧。”
“是呢,等我真的嫁給你後,再這樣叫吧。我知道這裏不是扶夙國,太過於主動的女子應該很容易遭受非議的。慕公子,你放心好了,嫁給你以後,我絕對安分守己,不給你惹任何麻煩。”展梓文說著,又拈了一塊糕點給慕容墨,笑道:“來,不說這些事情了,吃塊糕點吧。”
“嗯。”慕容墨因為清楚地知道事情會朝著什麽樣的方向發展,因此對展梓文不由存在幾分愧疚,接過糕點吃起來,朝她露出溫和的笑臉。
亭子外,雨依然細細地下著,看樣子一時半會是停不下來的了。
秋月環顧了下四周,確定沒有旁人看見自己,這才閃身進入房間。
秦紫嫣一早就候在房間裏了,見秋月進來,笑道:“我知道你會來的。”
“太子妃,我……”秋月欲言又止。
秦紫嫣伸手指了指自己對麵的椅子,道:“有什麽事情坐下來說吧,你跟我,也算是有幾分交情的了,沒必要太過拘束。桌上的糕點,是皇上昨兒個賞賜下來的,我吃著覺得味道還不錯,你也嚐嚐吧。”
“謝太子妃。”秋月感激地看向秦紫嫣,為了掩飾自己的心慌意亂,她伸手拿了一塊糕點放入嘴裏,輕輕咬了一小口,清香甜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開來。這樣的甜,讓她心頭不由越發苦澀。再也忍耐不住,主動招供道:“太子妃,奴婢背叛您了,奴婢……”
眼淚不由自主地滑落下來,嘴裏的糕點尚未完全吞咽下去,鹹鹹的淚水與甜膩的糕點混合起來,一時之間,秋月都不知道自己嘴裏到底是什麽味道。隻是因為情緒過於奔潰,嘴裏發出嗚咽之聲。
秦紫嫣起身走到秋月身後,輕輕地拍著她的背為她順氣,又倒了一杯白開水遞給她,道:“有什麽事情,我們待會再說。來,先喝口水,不然等下嗆到了就不好了。”
秋月接過水杯,喝了幾口水,這才將胸頭的積鬱感消除下去。當下也不敢再繼續坐在凳子上,對於秦紫嫣來說,她是個罪人,她已經不配坐著跟秦紫嫣說話,不配得到秦紫嫣如此的關懷。
秋月跪下,低著頭道:“太子妃,奴婢對不起您。您出宮的那段時間,淩姑娘過來找奴婢談話了。也不知道淩姑娘是從哪裏聽來的消息,她懷疑奴婢是您安排在她身邊的內應。太子妃您是知道的,奴婢跟蘭兒是表姐妹的關係。如果奴婢跟淩姑娘明目張膽地撕破臉皮的話,那麽奴婢的家人性命就有可能不保。”
秦紫嫣知道秋月說的是實情,雖然淩香在東宮的確無名無份,沒有任何勢力。但有錢能使鬼推磨,她要是想整秋月也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此,對於秋月,秦紫嫣並沒有任何責怪之心。
雙手將秋月扶起,道:“我回宮後這麽多天,也沒見著你的身影,心裏就已經有了計較了。我相信你是有苦衷的,所以才約你來我房裏。你能來,就證明你還是把我當主子的。所以,不必跪著,起來跟我說話吧。”
秋月見秦紫嫣這樣說,大為感動,眼睛不由又紅了起來。秋月入宮多年,性子也早已磨煉得有些冷冷清清了。可是麵對秦紫嫣,她總會感覺到溫暖。她十分慶幸自己沒有背叛秦紫嫣,否則的話,如今就當真是沒有顏麵過來見秦紫嫣了。
“太子妃,那日淩姑娘傳奴婢過去問話,奴婢為了自保,於是胡亂編造了一堆事情。”秋月抬頭看了眼秦紫嫣,見秦紫嫣麵上神情沒有什麽變化,這才大著膽子將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事無巨細都稟告了秦紫嫣。
秦紫嫣聽後,不由有些啞然失笑。
淩香果真是被妒忌衝昏了頭腦,就連秋月說自己在偷學她的侍奉之術,她竟然也信了。
秦紫嫣笑了好一會才止住,看向秋月問道:“這些事情,你是怎麽編出來的?”
“回太子妃,淩姑娘原本就喜歡玩些稀奇古怪的花樣,每次太子留宿她房裏,她都要鬧出好大動靜來,一會要這個一會要那個的,道具都是一堆堆的。奴婢見她在這方麵花了許多心思,想必如果知道您在偷學,一定會勃然大怒。人一生氣,許多事情也就不會去仔細推敲 。”秋月見秦紫嫣大笑不止,自己原本懸著的一顆心也總算是落地了。
秦紫嫣一笑置之,不與秋月過多討論這些。畢竟床第之術,她十三歲那年,就已經盡得紅樓頭牌水玲瓏的真傳。這世間尋常女子,縱然再有天賦,也絕比不過花叢中長大的水玲瓏。水玲瓏傳授與自己的媚術,秦紫嫣都懶得動用,又怎會屑於偷學淩香的。不過讓秋月這樣誤導她也好,讓她就一個勁兒地得意去吧。
“她既然讓你幫著她監視我,那我這段時間回宮來,你可有找到什麽事情說給她聽。”秦紫嫣輕聲問道。
對於秋月,她是信任的。不為別的,隻因為秦紫嫣在當初接納秋月的時候,就已經清楚地知道秋月內心對淩香有多厭惡痛恨。所以,即便秋月要背叛自己,那新主,也絕不會是淩香。
“回太子妃,其實這個還真是讓奴婢為難。畢竟,您也知道,您回宮後,奴婢就再也沒有來找過您了。所以,您最近發生什麽事情,奴婢統統都不知曉。都說編故事,也得有個依據才行。因此,淩姑娘傳奴婢過去問話,奴婢就以您最近心情不佳,不曾傳召過奴婢為由,給推了回去。”秋月如實答道。
秦紫嫣思忖道:“你能推得了一時,卻推不了一世。眼下,你既然已經明著投靠了淩姑娘,那麽就還是要拿出一點消息交給她,讓她對你百分之百信任。”
“什麽消息?奴婢愚鈍,還請太子妃明示。”秋月見秦紫嫣這樣說,知道秦紫嫣心裏必然是已經有了主意,不由歡喜地追問道。
秦紫嫣想了一會,沉聲道:“假如淩姑娘再傳你問話,你就告訴她,我跟太子因為納側妃一事心生間隙,已經不理太子許久了。你可以勸說她在這個時候,使出渾身解數籠住太子的心。”
“這樣說固然是好,隻是,奴婢不明白,太子妃您為什麽要讓淩顧娘籠住太子的心呢?淩姑娘不管怎麽說,也在太子身邊那麽多年,太子雖然沒有給淩姑娘任何名分,但這些年來,也是好吃好喝地讓下人們供著她在東宮裏。”秋月頓了頓,道:“奴婢以為,您應該反戈一擊,而不是一直處於這樣被動的境地。”
“無妨,宮裏本來就是戰場,硝煙彌漫是常事。就算沒有淩姑娘跟我鬥,也自然會另有人來跟我鬥。總歸是安靜不下來的。合著淩姑娘也不是什麽特別難對付的主,這根刺兒,就讓她繼續長著吧。”秦紫嫣話題一轉,問道:“淩姑娘最近跟相府那邊,有什麽聯係嗎?”
“這個,奴婢沒有怎麽注意。”自從上次淩香找秋月談話過後,秋月就沒有再留神注意淩香的舉動了。她把更多的心思,都放在如何編造理由上,在既不背叛秦紫嫣的前提下,又能讓淩香信任自己。
秋月不是聖人,她再厭惡淩香,可是家裏的老小也依然是她心頭的牽掛。因此,為了家人的安危,她原本是想著以後不再為秦紫嫣做事。可是昨天在後花園遇見秦紫嫣,看著秦紫嫣比起從前要更為消瘦,心口不由有些針刺般的痛。
想了一個晚上,她到底還是沒有忍住心頭的譴責,今天就來找秦紫嫣了。原以為秦紫嫣知曉事情的真相後,就算不責罰她,也一定是再也不想看到她了,可沒想到秦紫嫣卻什麽話都不說,便原諒了她。
秦紫嫣見秋月眼睛腫腫的,歎息道:“這件事情,你也不要太過自責了,說來也是我沒有給你吃定心丸。讓你懸著一顆心為我辦事,擔驚受怕的。不過你放心好了,你家人那邊我會派人保護。”
秋月見秦紫嫣這樣說,再次雙膝跪地,拜倒道:“太子妃,您對奴婢的好,奴婢願做牛做馬為報。”
“大家都在宮裏生活,誰都不容易。我幫你,又何嚐不是在幫我自己呢。因此,你實在沒有必要給我行這麽大的禮。來,快起來。還有,可千萬別哭了,不然不但不漂亮,就連淩香那裏你也沒法給個好交代。”
秦紫嫣實在是有些禁不起秋月動不動就給自己下跪,忙雙手將秋月扶起,假裝生氣道:“以後,要是再這樣有事沒事就跪下說話,那麽就不用過來找我了。”
“可奴婢除了下跪,都不知道怎麽表達自己內心的感激了。”秋月破涕為笑道。
秦紫嫣伸出手點了點秋月的額頭,嗔道:“我可不是菩薩,不需要你來給我下跪。你要是真心想要好好感激我的話,那麽就在這宮裏好好地生活下去,也幫助我好好地生活下去。”
“奴婢一定做到。”秋月誠懇地道。
秦紫嫣微微一笑,麵容平靜地道:“你這個樣子,等會出去被人看見也不好。我讓春菊給你拿毛巾過來敷一下吧。”
張口剛想叫春菊,頓了頓,還是自己拿毛巾濕了水遞給秋月。
秋月接過,將毛巾敷在眼睛上,忍不住問道:“太子妃,您跟春菊之間是發生了什麽不愉快的事情嗎?”
秦紫嫣搖頭笑道:“當然沒有,隻是我瞧著春菊這幾日因為擔心我的緣故,整個人看起來都要憔悴了許多,所以都不忍心差使她了。”
“能夠跟在您身邊做事,真的是每一個做宮女的幸運。”秋月不禁感歎道。
秦紫嫣苦笑了下,沒有作聲。
好在秋月的眼睛用毛巾遮住了,倒也沒有看見秦紫嫣嘴角的苦笑。
片刻過後,秦紫嫣拿下毛巾,看著秋月的眼睛,滿意地道:“果然消下去不少。好了,你回去吧,我一會也有些事情要忙。”
“那奴婢先告退了,太子妃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
秦紫嫣點了點頭,微笑目送著秋月離開。待秋月離開後,秦紫嫣臉上的笑容頓時隱去。不是她在秋月麵前做作,而是這個時候,她真心並不想笑。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秦紫嫣不知道這宮中的生活,何時才能安定下來。她推開房間的窗戶,看著外麵雨絲纏綿不休,遠處的景物在細雨蒙蒙當中,也都看得不真切起來,連帶著思緒也跟著這樣晃**開來……
江南這個時候,也同樣細雨飄揚。
慕容軒坐在一家臨湖的酒樓上,望著湖麵三三兩兩的船隻,不由自主地輕歎了口氣。
水仙忙關心道:“公子可是想到了什麽事情?”
慕容軒輕輕搖了搖頭道:“沒有。對了,周逸安又去哪裏了?”
“他……”水仙遲疑了下,隨即笑道:“我跟他說唐家三少家的桃花酒釀得特別好,所以他去給您買酒了。”
慕容軒看了眼水仙,輕笑道:“你什麽時候也會替他圓謊了,他這個時候,應該是又在秦淮河那裏跟人畫廊泛舟吧。”
“不會的,公子,他答應過我,不會再去那種地方了。”水仙雙手背在身後,互相絞著,不安地解釋道。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水仙,我勸你最好還是離他遠點。”慕容軒知道有些事情,旁人說再多也是無用,因此提了幾句便將話題繞開道:“我們來江南有多久了,也是時候回去了。”
“嗯。”水仙輕聲應道。
這時,周逸安已經興衝衝地跑了上來,看著慕容軒笑道:“公子,你看我給你帶了什麽好東西回來。”
慕容軒靜靜地坐在那裏沒動。
周逸安討了個沒趣,卻也依然興致勃勃,將手中的酒放到桌上,笑道:“這酒,可是我特地去找唐家三少買的呢。沒想到唐家三少那麽有情趣,為了讓自己釀的酒紅遍大江南北,居然還特地種了十裏桃花。聽說每年慕名過來觀賞他十裏桃林的人,都數不勝數。來,公子嚐嚐他家桃花酒味道如何?”
水仙已經倒了一杯酒放在慕容軒跟前。
慕容軒雖然不是很喜歡周逸安,但看在他畢竟幫自己甩掉了林炫陽,因此也就默許了他跟著自己遊行。隻是,慕容軒沒有想到的是,這個周逸安居然還真的有點本事,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就讓水仙對他生出了好感。水仙到底是慕容軒從宮裏帶出來的人,跟王府裏其她外麵買回來的丫鬟自然是不一樣的,慕容軒希望水仙將來能有個好的歸宿。
斜睨了眼周逸安,慕容軒端起酒杯一口喝盡,沉聲道:“你方才去哪裏了?”
“去找唐家三少買酒去了。”周逸安認真地道。
“那唐家三少的酒怎麽賣的?”慕容軒一邊問著,一邊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的確是好酒,入口就聞得一陣桃花香,仿佛置身於桃林當中般。
“唐家三少的酒可金貴了,一壇就要三兩銀子。”周逸安咂舌道。
慕容軒點頭道:“那剩下的錢呢?”
“公子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小氣了。”周逸安小聲嘀咕著,拿起口袋放在桌上,扯開緊縮帶,將裏麵的錢倒了出來。
慕容軒放眼看過去,隻見幾顆碎銀子,不由笑道:“你出門的時候,我吩咐水仙給了你五錠金子,沒錯吧?”
“沒……錯。”周逸安見慕容軒這樣問,心知肚明慕容軒是準備跟自己算賬了,不由有些汗流浹背。
“唐家三少的酒的確是金貴,但五錠金子也不至於買了兩壇酒回來,就剩下這麽一點了吧?你可別忘了,你自己剛才就說了,三兩銀子一壇。”慕容軒聲音越發冰冷,看向周逸安道:“你還有什麽話想說嗎?”
“我……”周逸安饒是再能說,可是這一刻,麵對慕容軒的眼神,卻是心虛得什麽話都不會說了。
一旁的水仙忙道:“公子,是我……”
“夠了,住嘴!”慕容軒目光掃過眼前兩人,冷聲道:“水仙,如今有兩個選擇擺在你麵前,你自己決定。一個是你跟他走,我給你一百兩黃金,從此之後,你我主仆情分已盡。一個是你留下來,他走。”
“公子……”水仙還想著為周逸安求情,可是話到了嘴邊還是咽了下去,慕容軒是什麽樣的人,她從來都沒有忘記過。在水仙的印象裏,慕容軒一直都是殺伐果斷。對他自己都如此,更何況對她一個小小的丫鬟呢。
水仙將目光投向周逸安,期盼他能說點什麽。畢竟,這個選擇對她來說,實在是過於艱難。她心裏隱隱期盼著周逸安能夠給自己一點希望,讓自己有勇氣去做那撲火的飛蛾。可是周逸安卻將目光躲開,不與水仙進行對視。
“公子習慣了你侍候,水仙你還是留下來吧。”周逸安看向慕容軒,道:“我一個人離開就好。”
“三顆痣……”水仙不舍地叫出了聲,她剛想衝動地說出我跟你一起走的話時,就聽到周逸安接下來說的話。就像是一盆冰冷的水,撲頭蓋臉地澆下來,她冷得全身都抽.搐,卻一聲呻.吟都發不出來。
周逸安說,“公子,希望你能夠恪守剛才的諾言,將一百兩黃金給我,我立馬就走。從此以後,我三顆痣就當從來都沒有認識過公子你。”
“三顆痣,你……你……”水仙陡然明白周逸安的意圖,被氣得渾身顫抖,伸手指著周逸安,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水仙,能夠認識你,我很開心。以後,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周逸安說完以後,不再多看一眼水仙,將頭轉到慕容軒跟前,笑道:“不知道公子是否滿意我的選擇。”
“我有讓你選擇嗎?”慕容軒臉色鐵青,看向水仙道:“這個男人的嘴臉,你看清楚了嗎?你如果現在還堅持要跟他走的話,我絕對不會勸你一句。”
“公子,我知道錯了,我……”水仙說著說著,眼睛不由紅了起來,語氣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慕容軒目光森冷地看向周逸安,吐出一個字,“滾!”
“公子,你不能說話不算數,公子好歹我們相識一場,你不能這樣做!”周逸安不甘心地叫道。
這幾日,他天天都去秦淮河畫舫,被裏麵一個叫小柔的女子迷得神魂顛倒。若是從慕容軒身上拿到這一百兩黃金,他就可以為小柔贖身,以後跟小柔雙宿雙飛了。
周逸安一開始的確是喜歡水仙,可是水仙到底是宮中長大的正經女子,言行舉止都要恪守規矩,自然比不得小柔懂得討人歡心。小柔即便是對著周逸安吹一口氣,周逸安都能有飄飄欲仙的感覺。他流連花叢中多年,一直都以為這世間絕不會再有女子讓自己迷戀。可小柔,卻輕而易舉就將他整顆心都俘虜了。
隻是,那樣的場所,好比銷金窟。
一開始,周逸安還隻是在水仙那裏騙騙錢花,可是水仙到底不過是個小宮女而已,她辛苦攢下來的那點身家哪裏夠周逸安揮霍。水仙並不知道周逸安是在聲色場所尋歡作樂,隻當他真的是賭癮難戒,於是便一次又一次地縱容著他。甚至還會在慕容軒給錢讓自己置辦東西的時候,偷偷地勻一部分給周逸安。
此刻見慕容軒提出兩個選擇,水仙的心裏是又歡喜又為難。她還在那裏想著,若是自己走了,新買的那些丫鬟會懂慕容軒的心意否。她為了他,都已經做好了要離開自己主子的決定。可是卻沒有想到,結果他的選擇竟然會是這樣。
嗬,要一百萬兩黃金,不要她。
水仙的眼淚,不禁傾瀉而出。
而周逸安此刻早已是被小柔占據了所有心神,如何會去憐惜水仙,隻是看著慕容軒乞求道:“公子,我知道一百萬兩對你來說並不是什麽難事。你不喜歡我跟水仙在一起,怕我耽誤了她,那麽我走,我一個人走。您就當是用一百萬,將我這個礙眼蟲給打發走了,也順帶救水仙她脫離我這個禍害。”
“這樣的話,是男人說的話嗎!周逸安,原本我還覺得你這人雖然吊兒郎當,卻也真實。可今天開來,竟還真是我自己瞎了眼。這一百兩黃金,我是絕不會給你的。你要是還想著在青州混下去,就趕快給我滾!滾!”慕容軒大力拍著桌子,憤聲道。
好在這是雅間,門關著,裏麵縱然鬧出點動靜,外麵的人沒有吩咐也是不敢隨意闖進來的。
周逸安見慕容軒似乎是鐵了心不會給自己,於是又轉而看向水仙道:“你幫我說說話吧。”
慕容軒直接起身,大步往外走去。
這樣的賤男傻女一幕,他沒有興趣再看下去了。
如果這樣的事情是發生在宮裏的話,他敢保證,這會周逸安一定是已經曝屍野外了。
可是如今他已經不是三皇子了,他是王爺。倘若在宮外鬧出人命,到時傳到京城,怕是要讓原本就不重視自己的父皇越發覺得自己不中用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這條路上,能決定自己方向的那個人,隻有自己。
慕容軒覺得自己對水仙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如果她任然不醒悟,那麽他也沒有辦法。畢竟,每個人這一生中,總會愛上一個人,遇上一場劫難。有些東西,或許再怎麽逃脫,也是逃脫不掉的。
在樓下停頓了一會,沒見到水仙跑下來,慕容軒苦笑了下,抬腿往人群中走去。
江南之行,也的確是夠久了,也該回去了。
那些激烈的情緒,滾燙炙熱的感情,終於在這些日子裏,被江南的細雨給冷卻沉澱下來。
隻是,心底最深處的思念,卻依然沒有消停。
紫嫣,這個時候,你還好嗎?
我離開京城這麽久,你的心裏,有沒有想過我。哪怕隻有一回,哪怕隻有一分鍾,哪怕隻有半秒的時間。
我也就覺得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