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她離開吧。”慕容墨想了想,揮了揮手道。

剛下定決心,安排了淩香的去處,慕容墨有些心力交瘁的感覺,因此這會隻想安靜得一個人待會。

但很明顯的是,他的這種願望,隻能是想想而已。青籬特地而來,又如何會被慕容墨一句話給拒之門外。仿佛是預料到了慕容墨不會想見自己,青籬直接來到了慕容墨的房外,大聲叫道:“太子,奴婢可以進來嗎?”

“太子,青籬姑娘執意闖進來,奴婢攔不住。”

緊隨其後的聲音,是清荷。

慕容墨見青籬已經在門外,知道自己再推辭在顏麵上也說不開。於是朝孫福使了個眼色,孫福會意,走過去將門打開,讓青籬進來。清荷欲言又止的樣子,還想著進去個慕容墨說些什麽,但是被孫福拉住。

“孫公公為什麽要幫她?”清荷不解地追問道。

孫福搖了搖頭,道:“誰說我在幫她,我隻是在做我自己認為對的事情罷了。她如此急迫得想要見太子,你覺得我們能夠攔得住嗎,更何況太子也已經點頭答應見她了。做下人的,主子的命令要無條件遵守。”

“我知道了,剛才是我錯了。”清荷低下頭,有些愧疚得道。

孫福擺了擺手,道:“你跟我,都是太子身邊的貼心人,我們都想著太子好,隻不過有些事情,越急越慌。以後注意點,就是了。好了,我們都去忙各自的事情吧。”

青籬朝慕容墨行禮過後,便道:“太子,奴婢知道自己這樣做很冒昧,但事急從權,還請太子原諒奴婢。”

“你還需要我來原諒嗎?”慕容墨反問道,見青籬神色有些不自然,這才道:“既然已經進來了,就沒必要再多講這些客套話了,有什麽事情就明說吧。”

青籬點頭道:“太子,您近段時間身體有沒有出現什麽異常的情況?”

“什麽才叫異常?”慕容墨一愣,反問道。

青籬道:“就是,會不會經常出現頭痛,感覺思想呆滯等等這一類的精神異常。”

“你多慮了。”慕容墨並不知道自己中毒的事,因此隻把青籬所說的話當成一個笑話來聽。

青籬沉吟道:“既然是奴婢多慮了,那就證明情況十分樂觀,如此,奴婢的心也算是放了下來。奴婢知道您是個好太子,但是有些事情,不是你想怎麽樣就能怎麽樣的。所謂一步錯步步錯,青籬走到今天,也是沒有回頭路可走的了。”

“人不能避免犯錯,但是能選擇去終止錯誤。你既然已經知道自己錯在了哪裏,又是為何要繼續錯下去呢?”慕容墨追問道。

“人人都說太子最愛講大道理,果然如此。可是人生畢竟跟大道理是不一樣的,有些人的人生是根本就沒有辦法去選擇的。”青籬笑了笑,道:“奴婢來這裏的目的已經達到了,瞧著太子的神色有些疲憊,便不多加逗留了。太子記得好好保重自己的身體,如果覺得哪裏不舒服的話,記得請太醫。”

“嗯。”慕容墨神色淡淡的,顯然已是不願再多做交談。

如果說之前對於青籬,慕容墨還有種朦朦朧朧似是而非的奇異感覺,那麽在秦紫嫣回到東宮之後,慕容墨就把那份感覺全部收了起來。他對秦紫嫣作過的承諾,他一定會去遵守,絕對不會再鬧出第二個淩香,讓秦紫嫣再受到傷害。

想到秦紫嫣,慕容墨的心頭**漾起一股柔情。

回到房間,站在秦紫嫣的床前,看著她熟睡如孩童的天真麵容,慕容墨忍不住偷偷地吻了吻她柔軟的嘴唇。他也不知道是從何時開始,這個小女人開始住進了他的心裏,牽扯著他的心神,讓他不管做什麽都會想到她。

“紫嫣呀紫嫣呀,快點醒過來吧。”慕容墨輕輕晃著秦紫嫣的手,柔聲道。

見秦紫嫣依然熟睡著,沒有任何反應,慕容墨輕歎一聲,停止了搖晃,起身往外走去。他想要去看看,淩香是否已經收拾好了。將淩香留在冷宮,雖然不是他的初衷,但是想來進入冷宮的淩香對秦紫嫣也構不成任何威脅。

淩香的東西已經收拾好了,坐在梳妝台前,拿著玉梳子,一下又一下地梳著自己的滿頭青絲,神情有些微的惘然。她沒有想到自己的這一生,就這樣地戛然而止了。可是,她卻的確是心累了,沒有任何力氣去爭鬥了。

選擇留在冷宮,那也是因為她想要繼續活在過去的美好當中。留在宮裏,就證明她這些年來的爭鬥與努力並不是一場夢,而是真實存在的。但是偌大的東宮已然沒有她的立足之地,所以她主動提出去冷宮。這是她對他最後的要求,她相信他一定會同意的。

他果然同意了。

雖然是意料之中,但是淩香還是覺得心裏頭有些微的感動。如慕容墨所說,這些年來,他是如何待她,她的心裏有一本帳。而她都做了些什麽事情,他的心裏也是有一本帳。犯了那麽多錯的她,能夠得到他這麽多次的原諒,到最後還能成全她的最後一個心願。

他對她,實在是已經仁至義盡,讓她縱然想恨,也恨不起來。

從鏡子裏看見慕容墨的身影,依然是那麽的俊秀,淩香梳發的手頓了頓,輕聲道:“東西我已經收拾好了,很快就走了。再讓我多坐一會兒吧,就一會兒。”

“好。”慕容墨點了點頭,都是要走的人了,一入冷宮深似海,從此往昔的情義便都成了天際的雲。他的心頭有些戚戚,話語便也就跟著緩和下來。

淩香感激一笑,道:“你這樣的性子,實在是應該好好改一改。一國之君,怎麽可以如此仁慈呢。”

“是呀,我要是性格不如此優柔寡斷,不如此的心軟,那麽今日你我也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來。”說起來,到底還是他太過於縱容她了。因為那些許的愧疚感,他對她,幾乎是百求百應。但凡是她提出的要求,他從來都沒有搖頭過。她做錯了事情,他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或許,如果他性格強勢點,對待事情能夠有一個度。那麽淩香也不至於如此的肆無忌憚,無法無天。那麽這之後的所有一切,也就都不會發生了。

所以,錯的人,不止是她,還有他。

淩香微笑道:“這些年來,謝謝你。從今以後,我們就將是路人了。太子,可以允許我像秦紫嫣那樣,叫你一聲墨嗎?”

慕容墨麵露難色,道:“你叫太子叫了這麽多年了,我也都聽習慣了,又何必去跟著別人學樣呢。”

聽到慕容墨這樣說,淩香的眼裏有失望掠過,但很快便掩去了,手中原本停頓下來的梳子也重新拿了起來,快速地將頭發梳好。因為知道一切都已成定局,她的心反而靜了下來。不再對一切抱有任何奢望,幹脆直接了斷。

“我叫孫福進來幫你拿東西。”慕容墨見淩香已經梳妝好,輕聲道。

“不用了。”淩香走到床榻前,拿過床頭的一個大包袱,笑道:“東西不多,我自己拿著就行了。冷宮那樣的地方,讓孫公公陪我過去也不好。”

“要不要多帶點東西過去?”慕容墨看了眼淩香手裏的包袱,猶豫了下,還是繼續說道:“去了冷宮後,以後就不會再回來了,該帶的東西還是一次性備齊得好。”

“放心吧,我特地去問了宮裏的老宮女,冷宮裏該帶的東西,都已經帶齊了。”淩香看著慕容墨的眼睛道:“我的性格,你是知道的,照顧自己絕對能夠做得很好,相反是你,身為帝王之子,又處在太子的位置上,危險此起彼伏的,你要好好得照顧自己。”

“嗯。”慕容墨重重地點了點頭。

離別的時刻,總是讓人心情沉重的。

慕容墨親自將淩香送到宮門口,不管她犯了多少的錯,他對她,還是保留著一份仁慈之心。

“香兒……”他輕聲喚道,這可能是這一輩子,他最後一次這樣喚她。想到這,他的眼睛有些濕潤。

淩香安靜地看著慕容墨,她的眼裏,透著期待。

而這份期待,讓慕容墨瞬間清醒過來。淩香的手段,是他慣見的。如今的示好與溫柔,或許不過是她的另一種手段罷了。

因此,慕容墨眼中的濕潤立馬斂去,看著淩香嚴肅地道:“你真的想好了嗎,冷宮不是酒樓,進了,就沒有出來的機會了。你現在若是反悔的話,那麽還有機會,我可以讓孫福送你出宮,去一個沒有人認識你的地方。在那裏,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你可以擁有新的人生。”

察覺到慕容墨在瞬間變得冷淡的情緒,淩香笑容有些落寞,低聲道:“不必要再過新的人生了。我已經累了,不想再從頭開始了。冷宮固然清冷,但或許它是我最好的歸宿。我走了。”

淩香說完以後,就轉過身開始行走。她不願看見慕容墨的眼神,不論那裏麵流露的是什麽情緒,她都不想看見了。

關於慕容墨的一切,都跟她沒有關係了。

她是她,他是他了。

他們,終於走到今天這一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