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距離足夠近,秦紫嫣已經是避無可避,隻能稍微側了側身子。

然慕容墨來勢迅猛,這一側,依然不能完全避開。鋒利的剪刀徑直插入秦紫嫣的身體裏,骨肉被刺穿的聲音在眾人都退下的房間裏,聽起來格外真切。而血腥味,也已經在房間裏蔓延開來。

秦紫嫣忍著疼痛,努力地朝慕容墨揚起微笑,看著他手足無措的樣子輕聲安慰道:“我沒事。墨不用擔心,我……沒事。”

慕容墨茫然地看著自己的手,這雙手還緊緊地握著那把已經插入秦紫嫣身體的剪刀,鮮血已經染紅了他的手。他看了看秦紫嫣,又看了看自己的手,突然大叫著雙手抱頭躲到了紗窗後麵。

“紫嫣……”秦時月今天剛好當值,聽說了慕容墨的事情,立馬就趕了過來,沒想到看到的竟然是眼前這樣一幕,頓時覺得心痛難當,忙將秦紫嫣抱入懷裏,正準備帶她去太醫院,卻聽見懷裏的人用氣若遊絲的聲音道:“你不用管我,先看看太子。”

秦時月看著秦紫嫣,有些生氣地道:“你都這個樣子了,我怎麽能不管你!”

“秦大哥,不要管我,先看太子!不要管……我……”秦紫嫣說完這句話之後,已經是體力不支,緩緩昏倒下去,可是最後一眼看的,依然是慕容墨。

秦時月苦笑,將秦紫嫣抱起放到榻上,走到慕容墨跟前,看著他的眼睛,哀傷地問道:“太子,您曾經答應過會好好地照顧紫嫣。可是,現在呢?現在呢?現在紫嫣又變成了什麽樣子?為什麽……總是要讓她受到傷害呢?”

慕容墨不說話,隻是身子往紗窗更裏麵縮了縮,眼裏流露著恐懼。

他的眼前,此刻出現的全是那鮮豔的血。他不明白,為何紫嫣還不出現;他不明白,為何他的心,竟然會痛?

眼前,好像是有一片紅色的血霧,將所有的一切都遮擋住,他什麽都看不到了。可隱約間,又似乎能看到點什麽。慕容墨凝聚心神,努力地想要看清那片血霧中藏著的東西。可是……

啊啊啊!頭好痛!

慕容墨雙手更緊地抱著頭,像受傷的小獸般嘶吼著。

秦時月輕歎口氣,麵對這樣的慕容墨,他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他又有什麽資格去責怪慕容墨呢?

慕容墨如今這樣對待秦紫嫣,是因為心智迷亂。而自己呢?

門突然被推開,四皇子的聲音由遠及近。

“大哥……”

秦時月的第一反應就是拉著慕容墨,將慕容墨塞到帷帳後麵,然後站在秦紫嫣床側,回轉身看向慕容清,行禮道:“臣參見四皇子。”

“這是什麽回事?”慕容清看了眼**的秦紫嫣,沉聲問道。

因為秦紫嫣今天穿著一身大紅色的長裙,因此她胸口上的傷,慕容清並沒有看見,但是她過分蒼白的臉色卻還是引起了慕容清的注意。慕容清抬步往榻前走去,輕聲問道:“紫嫣,你怎麽了?”

秦時月在一旁提醒道:“四皇子,按照規矩,您應該稱呼太子妃為一聲嫂子。”

慕容清聞言,微微側過頭,目光如炬般準確無誤地射向秦時月。秦時月被這樣的目光所震懾,生生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外臣是不可以隨便出入妃子的宮闈,這個道理你應該明白吧。”慕容清語調森冷地道。

秦時月道:“臣明白。但事急從權,臣也是因為聽見異動,所以才進來的。畢竟臣作為禦前侍衛統領,有義務保證宮裏每個人的安全。”

慕容清點了點頭,道:“很好,秦統領的忠心,本皇子都是看在眼裏的。日後如若懂得擇良木而棲,必然是前途無量。”

秦時月默然不語。他沒有想到,四皇子會明目張膽的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心裏暗暗揣度著,想來四皇子該是知道如今太子的情形了。原本秦時月是可以行禮告退了,可是因為心裏擔憂著秦紫嫣的安危,因此一直站在原地沒有動。

慕容清倒是很明白秦時月的心思,沉聲道:“方才我的提議,也不須你立即作出決定,但是我有必要提醒你的是,我的耐心沒有那麽多。至於你口中我所謂的嫂子,她的安危不需要你過分擔心,我是絕不會讓她死的。”

“如此,那臣告退。”秦時月恭敬地道。可是心裏卻非但沒有因為慕容清的承諾而安心,反而覺得越發……危險。是的,是危險沒錯。秦時月也不知道自己這種危險的感覺是從何而來,但是慕容清唇角有些妖異的微笑,讓秦時月渾身頓時冷汗涔涔。

待秦時月走後,慕容清徑直走到帷帳前,輕聲笑道:“大哥,你打算就這樣一直躲下去嗎?”

沒有人回答,不過,這也是慕容清一早就預料到的。因此,他一點也不慌亂,依然帶著笑,自顧自地道:“大哥,人人都說長子為父,你身為我大哥,可是這十多年來,卻連一句關懷的話語都沒有。當我在華林寺受盡委屈的時候,你卻在這紫禁城裏安享榮華富貴。如今,我終於洗清了你們口中所謂的罪孽,那麽大哥,你是不是也應該補償我這十六年來所受的委屈。”

慕容清掀起帷帳,蹲下身,目光裏帶著深深的恨意,看著慕容墨的眼睛道:“大哥,十六年,整整十六年,我終於回來了。你覺得高興嗎?”

“嗬,不管你高不高興,但是我回來了,我就是高興的。我要奪回屬於我的一切,包括原本不屬於我的。權利可真是一個好東西不是嗎,有權,就可以隨意改變別人的人生。大哥,我會感謝你的。”

慕容清起身,走到床榻前,將秦紫嫣攔腰抱起,大步往外走去。秦紫嫣身上濃烈的血腥味,讓他的眉頭不由皺了起來。將秦紫嫣放在地上,把她傷口周邊的衣裳撕裂開來,從自己的懷裏拿出一瓶止血藥,拔開蓋子,便將藥粉整瓶都灑在秦紫嫣的傷口上。

秦紫嫣痛得嘴裏發出吸氣聲。

慕容清卻也不心疼,隻是神色越發凶惡,咬牙道:“誰讓你犯傻,犯傻的後果就是這樣!”

將秦紫嫣抱到太醫院,看著站在自己跟前的清一色太醫,慕容清冷言道:“我不管你們當中誰的醫術最好,總而言之,如果她出事了,那麽你們一個個的,都全部株連九族。”

太醫們沒有料到慕容清會將後果說得如此嚴重,一個個的都麵麵相覷,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畢竟,就算是那麽疼愛太子妃的皇上,都未曾說過如此暴戾的話來。

“怎麽,我說的話,沒有人信是嗎?”慕容清雙手俯撐在桌上,目光深沉地看向眾太醫。

太醫們全都靜若寒蟬。

有一個太醫,自以為聰明地出列,道:“四皇子,太子妃如今性命堪憂,臣等也都心憂。但畢竟人不能與天鬥,您這樣說,讓大家心裏都揣了一塊大石頭,反而投石忌器,影響了……”

“說夠了嗎?”不待太醫說完,慕容清便喝道。

那些原本想要附和那個太醫話的人,瞬間都將頭低了下去。

慕容清勾起唇角,道:“你們一個個的,明明都知道太子妃性命堪憂,卻不去施救,反而有閑情逸致地在這裏跟我講大道理。來人,給我將周太醫拖出去,就在太醫院殿前亂棍打死!”

“四皇子不可啊,周太醫是宮裏的老太醫了!”跟周太醫交好的忙出列道。

慕容清冷冷笑道,“為人醫者,父母也。可是周太醫身為醫者,卻隻顧著自己的性命,置他人性命於罔顧,這樣的人,縱然醫術超群,留著也是無益。本皇子瞧著他也算老太醫,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才保全了他的家人。”

慕容清此話一出,所有人都趕緊地跑到床榻前,仔細地查看起秦紫嫣的傷情來。

畢竟,眼下皇上病重,已經是無力回天。而太子,也神智混亂。在這樣的情勢下,四皇子的話,就是最大的。

殿前的慘叫聲,沒叫多久,就停了下來。行刑的侍衛走了進來,大聲稟報道:“周太醫,已於殿前亂棍打死。”

“嗯,退下吧。”慕容清滿意地點了點頭,臉上盡是淡然的神情。就仿佛剛才侍衛所報的,並非是一個人的生死,而是外麵的天氣如何有沒有下雨。

他的冷漠,讓所有太醫都提著一顆心,每個人都有種如芒刺背的感覺,低著頭給秦紫嫣仔細地擦看傷勢,連呼吸聲都不敢重一點。畢竟,這個四皇子可不隻是說說而已,他是說得出,就做得到。

這個世界上,有誰是不怕死的。慕容清方才的一招殺雞儆猴,讓他們每個人都意識到了危險性。自己此刻,可是踩在了懸崖邊上,稍有不慎,可就是會跌入粉身碎骨的深淵當中。

“好了,這裏就交給你們吧。我希望,當我回來的時候,聽到的是她平安無事。否則的話……”慕容清沒有把話說完,隻是目光從眾人的臉上一一滑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