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清嘴角綻放出一抹妖異的笑，道：“秦統領是聰明人，我想要什麽，你心裏就跟明鏡一樣。聰明人說話不繞彎子，到底該選擇什麽，秦統領大聲說出來就是。”
“臣隻忠於臣的本心。”秦時月平視著慕容清的眼睛道。
慕容清嘲諷地笑道：“看來，秦統領是執意要與我為敵了。”
“臣不敢。”秦時月道。
慕容清嘲諷的笑意愈加濃烈，冷聲道：“不敢？嗬……這世間，有多少人說著不敢，卻做出許多駭人聽聞的事情來。秦統領想來該不會是那樣的人吧？我慕容清雖然不說有多惜才，但是對秦統領，卻實在是難以狠心下痛手。不如這樣吧，秦統領，我們來做一個協議如何？”
“什麽協議？”秦時月淡淡地道。
慕容清哈哈笑了起來，道：“我就喜歡你這樣淡定的性格，就仿佛是大風大浪來了，你也不會有絲毫的畏懼般。像你這樣的人，如果因為誤投主子而丟了性命的話，可實在是太讓人歎息了。不如這樣吧，不管宮裏發生了什麽事情，你都選擇觀看，兩不相幫。而我，承諾你，絕不傷害到你一分一毫。”
“臣的性命一如螻蟻，實在是禁不起四皇子如此看得起。”秦時月雙手抱拳道。
慕容清不悅地道：“你不同意這個協議？”
“是的。”秦時月平靜地回道。
“秦統領可別太不識好歹了，這已經是我給予你的無上恩寵了。你是知道的，縱然我現在尚未登基為皇，可是要處死你區區一個禦前侍衛統領的權利還是有的。”慕容清看向秦時月的雙眼透著危險的訊息。
秦時月卻仿佛沒有看見慕容清的目光般，灑脫一笑道：“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好，很好，很好！”慕容清朝身後的人打了一個手勢，卻又在身後的人靠近秦時月的時候改變了主意，道：“你們去相府，將相府千金請進宮裏來吧。聽說相府千金可是很喜歡錦鯉的，恰好軒義殿裏那一池子錦鯉格外漂亮，想來她見了該是很高興的。”
秦時月淡淡回拒道：“她曾經很喜歡錦鯉，但到底是小女孩天性，沒個定數，如今已經不喜歡了。”
“既然是小女孩天性沒個定數，那麽縱然現在不喜歡了，說不定見了錦鯉，也還是會喜歡上。”慕容清微微側過頭，看著身後的人道：“你們還杵在這裏做什麽，快些給我去相府將她請過來吧。”
“四皇子……”秦時月出聲叫道。
慕容墨回頭，微微一笑，道：“怎麽樣，秦統領想清楚了嗎？”
“四皇子，這是我們男人之間的事情，能不牽涉到女人嗎？”秦時月目光中流露出哀求，對於秦如鳳，他是一直都存有愧疚的。他初進府之時，她待他如胞兄。而現在，她是他的妻，他縱然是不愛她的，但是對她卻也是有感情的。
慕容清神色冰冷地道：“秦統領不覺得自己太過於太真了嗎？世事難兩全，你總不能一邊想著成全自己的本心，一邊又想著保全自己的家人吧？究竟是自己的本心重要，還是自己的家人重要，秦統領好好想清楚吧！”
秦時月默然不語。
慕容清揮揮衣袖，看向身後的侍衛道：“行了，你們就按照我剛才的吩咐去辦事吧！至於秦統領，你就慢慢想吧，反正我也不急。”
秦時月的臉色變得蒼白，而這份蒼白，在見到秦如鳳的時候尤為明顯。
“時月哥哥。”秦如鳳看見秦時月，克製住自己想要撲進他懷裏的衝動，站在原地輕聲喚道。
秦時月沒有想到慕容清手下的人辦事效率如此之高，看著秦如鳳，一時之間有輕微的恍神。恍惚間，似乎又回到了很多年以前，那時是他第一次看見秦如鳳，她穿著一身粉色的衣裙，手裏捧著一大束花，笑得像個公主一樣驕傲。
“如鳳……”秦時月低低地喚道。
秦如鳳眼睛明亮地看著秦時月，有些欣喜地邁出腳步，緩緩靠近秦時月，輕聲道：“四皇子說他有一池子漂亮的錦鯉，特地邀請我過來看。”
“你從來都有那麽多理由，為什麽這次不找個理由推脫？”秦時月目光溫柔地看著秦如鳳，低聲問道。
秦如鳳目光盈盈，笑道：“因為我有我想知道的，所以我願意以身涉險。如果這樣就能得來我所渴望的，那麽縱然付出一切我也心甘情願。時月哥哥，總有一天，你會知道我有多愛你的。這個世界上，比我優秀的女子或許有千千萬萬，但是比誰對你更真心的，卻隻有我秦如鳳一個，沒有人能超越我秦如鳳。”
秦時月不說話，隻是默然地看著秦如鳳。他的眼裏，有悲憫憐惜。但這份悲憫憐惜，他並不知道是給予秦如鳳的，還是給予自己的。
見秦時月不說話，秦如鳳笑道：“四皇子已經備好了酒菜，我就不在這裏多做停留了。時月哥哥，你顧好自己就行了，至於我……不用你操心，我會過得很好的。”
“如鳳……”秦時月看著秦如鳳轉身離開的背影，喃喃低喚道。
可是秦如鳳已經聽不到了，她走得太快，仿佛是在逃避什麽似的。
秦時月突然覺得，這一刻的秦如鳳，讓他有些陌生的感覺。而接下來，慕容清到底想怎麽做，更讓秦時月無法安下心來。
但宮裏，又有幾個人的心是能真正安得下來的。
冷宮裏，淩香點起一支蠟燭，白色的蠟燭被破窗的風吹得搖曳著，點點燭淚滴在有些老舊的木桌上，讓房間看起來愈發破敗淒涼。
“這就是你一直以來想過的生活嗎？”楊修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淩香身後，輕聲問道。
淩香頭也不回，唇角微勾，道：“想過什麽樣的生活，並不重要了。”
“那對你而言，什麽才是重要的？”楊修追問道。
淩香淡淡一笑，麵色有些蒼白得道：“我來到冷宮，也有三五日了，這三五日裏我每天都一個人過，月亮升起就安寢，太陽升起就起床。世界陡然安靜下來，才發現人的心也跟著安靜下來了。那些浮躁的情緒，當逐一沉澱下來之後，才覺得有多可笑。”
“你是在說你對慕容墨的感情，讓你覺得可笑嗎？”楊修輕聲道。
淩香拿起一支竹簽，撥了撥燭芯，燭火燃燒得更明亮了些，她的臉在火光的映照下顯出一種別樣的風情。楊修看得不覺有些癡，上前一步，伸出手替淩香將發絲撥到耳後。而淩香，卻像是受了驚般，快速地彈開。
“楊修，這裏是冷宮，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淩香輕聲道。
楊修卻執拗地靠近淩香，沉聲道：“隻要我想去，便不存在我不該來的地方。香兒，我希望你能明白，每個人這一生都有很多選擇。就像慕容墨可以選擇秦紫嫣一樣，你也同樣可以選擇別人。”
淩香略帶嘲諷笑道：“平心而論，秦紫嫣的確比我優秀。但是，楊修，你跟慕容墨是無法相比的。”
“你就這麽瞧不起我？”楊修有些受傷地看向淩香。
淩香搖頭道：“不是瞧不起，而是從來就不曾放在心裏過。楊修，我跟你，完全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既然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當初又為何要招惹我？”楊修麵色微冷，譏笑道：“我早就跟你說過，我不是你能夠隨隨便便調戲的人。做任何事情，都是要付出代價的。而你所必須付出的代價，就是從此之後，再也別想擺脫我。”
“楊修……”淩香低低地喚道：“你別意氣用事。”
“我很認真。淩香，我真的很認真。”楊修握住淩香的手，感覺到她的手在他的掌心裏無比僵硬，他稍稍用力握了握，道：“放心地把你交給我吧，我會好好對你，不再讓你受到傷害。”
“不！”淩香用力甩開楊修的手，她的眼裏浮起淚花，朝楊修吼道：“你根本就不了解我，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是一個什麽樣的人！我是一個惡毒的女人你知道嗎，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比我更惡毒的女人了！你知道慕容墨他為什麽不要我了嗎，那是因為他識破了我黑暗的內心，所以他明智地選擇了遠離我。楊修，你如今說你喜歡我，那也隻不過是因為你被表象所迷惑了。事實上，我不值得任何人喜歡！”
“別這樣說，別這樣說自己！”楊修將淩香拉到自己懷裏，讓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胸口，大手輕輕撫著淩香的背部。這樣的淩香，讓他覺得好心疼。就仿佛是有一根銀針在肉裏跳躍著，隨時都要鑽出來般。
“你放開我，嗚嗚……你放開我……”淩香嚶嚶哭了起來，心裏隱忍多時的委屈，終於如潰堤的洪水般傾*來。她已經完全沒有辦法控製住自己的情緒，這一刻，她是如此地失控。
“淩香，淩香……”楊修連聲呼喚道。
他並沒有哄女孩子的經驗，隻能不斷地呼喚她的名字，希望她聽了之後心裏能舒坦一些。希望她能夠明白，不管她做了什麽，犯了什麽錯，都總有一個人能理解她包容她。大千世界裏，她並非渺小得可以被所有人忽視。她，是他放在心裏的人。
“你為什麽要接近我，為什麽呀……像我這樣的女人，就該被囚禁在這冷宮裏，就這樣暗無天日地過下去……”淩香伏在楊修的胸口處，哭得一抽一抽的。
楊修擔心淩香被嗆到，因此不停地拍著淩香的背部，安撫道：“會好起來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我是不是很沒用？”淩香從衣袖裏摸出一方錦帕，將眼淚仔細地擦幹，看著楊修問道。
楊修搖了搖頭，道：“當然不會，在我的心裏，永遠都不會覺得你沒用的。”
“他從前也是這樣說的，他說過，我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可是到最後，卻……”淩香說到這裏，有些說不下去。
楊修擰眉，道：“我會行動來證明的，我會用一生來跟你證明的。”
“謝謝。”淩香默然許久，方輕輕道。
她有多害怕寂寞，她從未說過。如今，終於能夠有人一眼就看穿她的寂寞。
夜色微涼，人縱然已經散去，可是房間裏卻依然殘留著讓人覺得安心的氛圍。淩香將蠟燭吹滅，躺在**，拉過錦被往身上一蓋。正打算閉上眼睛的時候，窗戶突然被鳳吹開，借著窗外的燈籠，淩香突然發現自己床前多了一個人，而這個人手裏拿著一把雪亮的匕首，看著自己的雙眼裏帶著濃厚的恨意，淩香還來不及呼叫出聲，匕首就已經刺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