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兒有些受寵若驚,連忙笑道:“不礙事,不過是些皮肉傷而已。”
綠袖從袖子裏掏出一個青色的小瓷瓶,遞到蘭兒手裏,溫婉而關切地道:“太子妃一直惦記著你的傷勢,才一回府,就特地拿了這九花玉露丸,讓我務必親手交給你。”
蘭兒連忙搖頭,嘴裏道:“我不過是個卑賤下作的丫鬟而已,不值得太子妃費心。這九花玉露丸更不是尋常藥膏,我絕對不能要。”
綠袖笑意越發深厚,將瓷瓶複交到蘭兒手中,一隻手輕輕覆在蘭兒手背上,看著她意味深長地道:“我們都是服侍主子的丫鬟,但際遇卻大不相同,妹妹難道就沒有想過這當中的緣故嗎?”
蘭兒低下頭去,苦笑道:“能有什麽緣故,不過是各自的命罷了。”
綠袖還想再說點什麽,可是見蘭兒情緒低落,也不便再多說什麽,幾度欲言還是生生止住了。
“淩姑娘不喜歡身旁沒有人侍候,我得快些趕回去了。”蘭兒抬頭往淩香居住的房間看了看,麵上有幾分畏懼。顯然,淩香平常待她就極為苛刻。
綠袖隻得點頭,看著蘭兒轉身,自己也折身回房。
秦紫嫣此刻正在跳舞,到底是太子妃的寢室,稍稍做了些改動,便騰空出了好一大塊地方。
綠袖敲門得到首肯進來後,也不免吃驚地捂住了自己的嘴,道:“太子妃,您怎麽在這裏跳起舞來了?”
秦紫嫣身輕如燕地快速旋轉了好幾圈,綠袖的雙眼便被那衣鬢飄香給晃花了,隻聽見秦紫嫣沉穩清亮的聲音傳來:“我讓你去辦的事情,如何了?”
綠袖想到蘭兒那畏首畏尾的樣子,不由有些看低,道:“太子妃,奴婢不明白您為什麽如此關心她,她膽小如鼠,能有什麽用處!”
秦紫嫣舞罷,朝霞映雪似的麵龐上沁出一層密汗。綠袖忙從自己袖中掏出錦帕,輕輕替秦紫嫣拭去,又貼心地奉上一盞茶。
秦紫嫣抿了兩口,晃了晃手中的茶杯,眼中是綠袖望不透的隱晦神色,“看一個人,有時不是看她本身,而是看她背後的人是誰。蘭兒雖然性子不夠沉穩又膽小,但是誰又能說淩香不是因為這個而對她毫無防備之心呢?”
“太子妃的意思是……”綠袖明白了秦紫嫣的意思,的確,蘭兒這般沒有主見,任由淩香差遣,淩香對她自然沒有防備之心。想來,很多事都不會避諱蘭兒什麽。那麽太子妃昨日裏所發現的宮人私傳物品出宮,恐怕蘭兒多多少少也是知情一二的。
秦紫嫣讚許地笑了,道:“我無意害人,但在宮中想要自保,倘若沒有一點把柄握在手中,終究是寢食難安的。”
綠袖點了點頭,想著可以從蘭兒身上找到擊敗淩香的出口,不由欣喜不已。可轉念又想到太子的整顆心還撲在淩香身上,又難過起來。期期艾艾地說道:“奴婢昨日裏瞧見太子咳了兩聲,好像是染了風寒。”
提及太子,秦紫嫣的眉頭不由深皺起來,她對太子,其實並無什麽情意。之所以難過,也不過是因為他畢竟是自己名義的夫君,是自己要相伴一生的人。說到底,秦紫嫣也是打心眼地盼望著能夠與自己的夫君琴瑟和鳴。可如今,太子對她寡情至此,她心中也沒了什麽眷念。
因而,隻是淡淡地道:“太子是萬金之軀,倘若有個什麽頭痛傷風的,自然有下人替他張羅忙活,我又何必湊過去瞎操什麽心呢。”
“是。”綠袖低低地應道,正打算退下,耳邊又傳來秦紫嫣的聲音,“我記得出嫁時,有從丞相府帶過來幾瓶蜜煉枇杷川貝膏,你待會拿一 瓶給太子送過去吧!”
“是。”綠袖見秦紫嫣終於願意放低姿態,當下越發歡喜起來,連忙去翻箱尋找那蜜煉枇杷川貝膏。
秦紫嫣走到門口,看著被層層院牆幾乎遮住的天,胸口沉悶得很。
所謂一入宮門深似海,她總算是徹底明了個中滋味了。
這山亭一以眺,城闕帶煙霞,又豈是人人都能夠觀賞的人間美景呢?
綠袖終於在箱底找到了蜜煉枇杷川貝膏,興奮地稟報了,然後朝太子的府邸走去。
秦紫嫣看著她輕快的步伐,一如從前在相府,心底無端便羨慕起來。
忽然有一名穿著宮裝的女子,從對麵款款走來,朝秦紫嫣微微行了個禮,笑道:“太子妃您正好在呀,皇後娘娘讓奴婢給您帶了個口信。”
秦紫嫣本來一時之間沒有分辨出眼前的宮女是誰,隻覺得有些眼熟,直到她說自己是皇後娘娘派來,這才明白是上次所見過的菱玥,當下忙笑著迎上,道:“姑姑來了呀,快,屋裏坐罷。”
菱玥擺了擺手,道:“奴婢稍後還有事要做,否則的話,太子妃不請,這杯茶奴婢也是要喝的。”
“既然如此,那麽紫嫣隻好等候下次了。隻是不知皇後娘娘今天讓姑姑親自來,是要給紫嫣傳什麽話?”
菱玥是十分喜歡秦紫嫣穩重大方的,因而也沒有去端什麽架子,微微笑道:“現在不正是紅梅綻放的好季節麽,娘娘喜愛紅梅,太子妃應當也是知道的。”
秦紫嫣點了點頭。
“三年前,相府那場紅梅宴,娘娘至今難忘。眼下太子妃又是初次入宮,想必多少還是念著家的。娘娘體恤,特地讓奴婢邀請您明日裏去坤寧宮一起賞梅。不知,太子妃可有興致?”
秦紫嫣忙笑道:“難為娘娘心裏想著紫嫣,紫嫣又焉有不惜福之理。”
“那奴婢就先告退了。”
“姑姑且慢。”秦紫嫣轉身進房,拿了一支自己陪嫁時的石榴紅翡翠金簪子,道:“姑姑對紫嫣多有照拂,紫嫣無以為謝,這是一點小小心意,還望姑姑莫要推辭。”
菱玥是宮裏的老人了,一看這支簪子,就知道價值不菲,當下也沒怎麽推辭,便滿麵笑容地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