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袖回來後,一直笑意盎然,眼巴巴地等著秦紫嫣問自己話。可秦紫嫣卻分外沉得住氣,隻吩咐她端了水潔麵,竟不過問一句太子是何反應,倒讓綠袖好生沒趣。
其實,綠袖那點小心思,秦紫嫣如何會不明白呢,隻不過太子對自己的態度早已擺在那裏了。總不至於因為區區一瓶蜜煉枇杷川貝膏,便對自己刮目相看了。是以,她並不想過問什麽。
秦紫嫣一向喜黑,尤其是歇息的時候,房間裏幾乎從不點蠟燭。可今晚,卻吩咐綠袖點了蠟燭,自己換了身舒適寬鬆的寢衣,卻隻是斜倚在榻上,並不躺下。
“太子妃可是有什麽心事?”綠袖問道。
秦紫嫣揉了揉眉心,稍顯倦色,搖頭道:“也不是什麽大事,剛皇後娘娘派菱玥姑姑過來了,說是明天進宮賞梅。”
“那是好事呀,太子妃更應該早點歇息,明天容光煥發地去賞梅。”綠袖喜出望外。
“說是賞梅,可總不至於真的一群人呆坐在那裏,光看著梅說事吧!多多少少,總該有些應景的節目。”秦紫嫣微微咬了咬唇,思忖道。
“哦,那也簡單啊!太子妃您在相府裏,可是被丞相大人給鍛煉得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了!”綠袖走到床榻上坐下,伸出手輕輕揉捏著秦紫嫣雙肩,安撫道:“太子妃還是別想太多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終歸是有法子的,又何必現在就為沒影子的事所煩惱呢?”
“也是……”秦紫嫣深吸一口氣,苦笑道:“我在這深宮裏,還不到百日,卻也已經動輒疑神疑鬼了,當真不知道皇後娘娘又是如何一步一步熬到今日這樣的高位。”
說到這裏,不禁又懊惱地抬手拍了下自己的頭,“真是越說越糊塗了,這等大逆不道妄議主上的話,我怎麽也說了出來。”
綠袖端了一盞紅棗桂圓茶,雙手呈給秦紫嫣,笑道:“人孰能無過,太子妃也別太自責了。來,喝盞茶好安歇吧!”
秦紫嫣點頭,接過綠袖手中的茶盞,看著茶杯裏麵顏色分明的果肉,隻覺得眼前也跟著模糊起來。
宮中的路,當真是越走越讓人迷惘了嗬!
第二日,秦紫嫣早早地便起了床,因著是去赴紅梅宴,便選了身淡綠色的宮裝。
屆時,紅花綠衫,自然別有一番清涼。
趕到坤寧宮時,已經有眾多妃子都在了。秦紫嫣在菱玥的帶領下,一一參見行禮,爾後入座賞花。
皇後一襲明黃色衣裳,頭上戴著金牡丹簪子,麵上一派溫良賢淑的笑容,揚開雙手道:“如今二月方到,梅花就已經不甘寂寞,開得好生熱鬧了。本宮瞧著,總不能一人獨占了這份熱鬧,便請了眾位姐妹過來。名為賞花,實則也是希望借著這個名義,眾姐妹一起聚聚。”
“娘娘宮裏的花,開得就是格外漂亮。即便娘娘不請,臣妾及眾姐妹怕是也要站在娘娘宮外,踮起腳尖,好好過過眼癮。”一名穿著桃紅色的女子笑著道,她膚如凝脂,眼若秋波,笑起來更是一等一的美人兒。
“嘉常在的嘴,最是討人喜歡的了。”隨著皇後點頭讚歎,頭上的金牡丹發簪上的流蘇,也跟著一晃晃的,放眼望去,倒像是被春風吹起漣漪的池水。
皇後的臉上,始終籠罩著如花般柔和的笑意。
案板上,用和田玉花卉葵口碟子,裝了好些新鮮水果。秦紫嫣拈了一枚冬棗,感受著果肉在唇齒間磨合時散發出的淡淡芬芳。
宮裏,到處都是明槍暗箭。
她不想惹是生非。
可有很多事,不是你想避就能避得過去的。
已經有人注意到坐在末位的秦紫嫣,語帶譏誚地笑道:“喲,那不是新入宮的太子妃嗎,怎麽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後頭呢?傳聞太子重情重義,這會怎麽讓太子妃一個人來賞花了?”
字字句句,都有如綿裏藏針。
秦紫嫣心裏苦澀,冬棗所帶來的甘甜,頃刻間**然無存。但麵上,少不了也得繼續端著笑臉,端起案上的茶盞,借著喝茶的當口偷偷吐出嘴裏的棗核兒,一臉溫婉謙卑地道:“太子因為要事纏身,所以沒能前來。再者……”
秦紫嫣說話間,一雙美目顧盼生輝,緩緩巡視了眼全場,方含了抹更深的笑意,道:“再者,紫嫣瞧著,全場除了公公以外,別無男子在場。想來是皇後娘娘用心良苦,恐各位娘娘不自在。”
秦紫嫣既然把皇後娘娘搬了出來,皇後娘娘自然隻得開口接道:“紫嫣說得沒錯,正是本宮的意思。好了,各位姐妹就別在這裏取笑才剛新婚的太子妃了。如此良辰美景,若隻拿來談及這些,豈不是辜負了。”
皇後說到這裏,輕輕拍了拍手,忽然有數十名著輕薄蓮青色女子手執彩帶,從梅林後方的竹亭上飄然躍下。刹那間,素淨的蓮青色與紅梅的嬌豔,交相輝映著。
數十名女子,均是腰肢柔軟如水蛭,一扭腰,一回首,俱是令人驚豔的萬種風情。
“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啊,連同為女人的我看了,也難免不心**神搖呀。”人群中,不知是誰冒出了這麽一聲。
但話音甫落,便有妃子撇嘴道:“歌舞不過供以娛樂罷了,哪能拿上台麵說事!”
剛才說話的那名妃子立即反駁道:“如貴人這話可就大錯特錯了,據我所知,眼下這座中,可就有兩位是憑借歌舞成功晉位的呢!如貴人這般說話,莫不是太過於踩落人了!”
秦紫嫣本來也是放寬了心在賞花,可是兩位娘娘的談話實在過於張揚,她不想聽,卻也還是一字不差地聽在了耳中。
秦紫嫣不知道另一位憑借歌舞成功晉位的是誰,但其中一位想當然是自己。她抬頭看向皇後,希望皇後能夠為自己說幾句話,可是皇後的目光卻一直牢牢鎖定著跳舞的伶人身上。
“太子妃,聽說你當初一支舞,驚豔四座,就連皇上也讚不絕口,親口將你賜婚給了太子。不知我們與皇後娘娘,今時今日,可否還能再欣賞一番你的舞姿?”說這話的,是嘉常在。
眼下這番話,是直接把秦紫嫣推到了風口浪尖,由不得她再故作沉默不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