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紫嫣沉吟了番,點了點頭。她眼下在東宮勢單力薄,若是有個人在暗中替自己打探消息,未雨綢繆,的確好過如今任人宰割防不勝防。想到這,秦紫嫣忙下榻雙手扶起秋月,看著她的眼睛肅然道:“你當真要為我辦事,可想好了?”

“想好了!”秋月沒有絲毫猶豫,快速地回到。來秦紫嫣身邊,這並非她一時的想法了。淩香性子過於驕縱暴躁,待在她身邊整日誠惶誠恐。而太子妃眼下雖然還不能力壓淩香,但就目前的形勢看來,淩香終究是要敗下陣來的。況且,太子妃對待下人仁愛有加,綠袖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秦紫嫣正色道:“你既然已經想好了要徹底站在我這邊,那麽我希望你能保證隻對我一個人忠貞。隻要你能做到,那麽我也絕不會虧待你半分。這東宮往後裏,有我一口飯吃,便絕不會少你一口湯喝。即便你出了點什麽意外,我也絕不會將你當成一枚棋子棄卒保車。當然,你要夠聰明夠機警,不要輕易給人抓住辮子。要是不知天高地厚闖下彌天大禍的話,那麽就不是我所能搭救的了。”

“秋月明白,秋月一定謹遵太子妃教誨,對您忠心不二。”秋月見秦紫嫣答應了自己,欣喜若狂。

“你為什麽這麽希望來我身邊?據我所知,你並非淩姑娘的貼身侍婢,按理她與你應該是沒有什麽過節的呀?”所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因此,秦紫嫣想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都弄清楚。如此一來,她才能真正做到信任。

見秦紫嫣這般問,秋月的眼眶一下子就泛紅了,再度跪下身子道:“淩姑娘的貼身侍婢蘭兒,她是奴婢的表姐,淩姑娘經常以奴婢家人的安危要挾奴婢兩姐妹們為她效力。奴婢入宮為奴為婢,身份本已是最為低賤的了。不能在父母膝下侍奉,反而還可能因為言行不慎而連累他們。奴婢每每想到此處,都覺得心中悲戚愁苦。”

“奴婢承認,自動請纓來為您效力,是有私心的,但奴婢的私心並不會傷害太子妃半分。甚至,可以說是一項合作。太子妃您如今在明處,想要害您的人卻在暗處。倘若有奴婢在暗處收羅情報,那麽太子妃您便不至於太過被動。就好比上次迷香事件,奴婢鬥膽說一句,若是沒有奴婢的通風報信,太子妃您眼下還有可能完好無缺地坐在這裏嗎?”

“奴婢希望能夠幫助太子妃擊垮淩香,讓表姐蘭兒不必再受她欺壓,也讓奴婢家人們的安危能夠得到保障。”

秋月抬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秦紫嫣,滿臉都是誠懇之色。

秦紫嫣見她說得這般詳細,便也知道她有此決心並非一日兩日了。畢竟,家人的性命被別人捏在手掌心,這種感覺是絕不會好受的。

秦紫嫣將秋月扶起,轉身從梳妝台裏拿了幾支發簪遞給秋月,道:“從今以後,你便是我秦紫嫣的人了。這些首飾,是我陪嫁的嫁妝,在東宮也鮮少有機會戴這些,因此沒人知道是我的。你拿著,喜歡便留著自個戴,要是不喜歡拿去給家人換了銀子補貼家用也是好的。”

“奴婢無功不受祿。”秋月搖了搖頭拒絕接受。

秦紫嫣笑了,嗔道:“什麽叫無功不受祿呀,我如今是你主子,既然賞賜於你,必然是你受得起的,拿著吧。還有,你剛剛在我房裏待了這麽長時日,說不定一會兒消息便傳進了淩姑娘耳朵裏。你可想好了用怎樣的說辭去應對嗎?”

“太子妃不用擔心,奴婢在踏進太子妃房裏時,就已經把事情的所有可能性及善後方式都想好了。確定萬無一失,奴婢才踏門進來的。畢竟,生命隻有一次,奴婢也是怕死的。”秋月坦然道,絲毫沒有因為自己怕死而流露出半點鄙夷。

秦紫嫣卻是喜歡她的坦率,懂得明哲保身的人做起事來才會更加的滴水不漏。這樣的人,她又還有什麽可擔憂的呢。綠袖雖然對她忠心,但是性子始終浮躁了點,一點事情都藏不住掖不住。眼下有了秋月,兩人互補,秦紫嫣便也就不必似如今這般心力交瘁了。

“謝謝你選擇了我。”秦紫嫣輕輕拍了拍秋月的肩膀,在宮中的這幾個月來,秦紫嫣一直都覺得自己是大海的一根浮萍,隨著水流忽左忽右地漂移。如今秋月的投誠,倒給了秦紫嫣一點信心。這證明她並非一無是處的,她也能成為別人的避風港。

秦紫嫣,你一定不能這樣消沉下去,你要努力,要做一朵隻麵對太陽旋轉的向日葵!

秦紫嫣在心裏默默地呐喊著。

“奴婢跟太子妃之間,不是誰選擇了誰,而是因為我們彼此互相需要。”秋月知道秦紫嫣欣賞什麽樣的人,因而說話越發沒有顧忌,自言自語道。

秦紫嫣果然也不動氣,隻是朝她揮了揮手道:“你先退下吧。”

“那太子妃早點歇息,奴婢告退。”秋月恭恭敬敬地行禮道。什麽話都敢說,沒有任何顧忌,是代表說的人有膽量,也代表對聽的人的信任,但這不代表可以不遵守禮儀規矩。因此,該有的禮節,秋月絕不會忘記。

出門的時候,綠袖正好端了壺開水進來,看見秋月笑道:“水房可巧了正好沒熱水了,我在那裏等了好久才打到水。怎麽,你要走了嗎?”

秋月歉意笑道:“有勞費心了,但是我還有事情要做,不便久留,便先走了。”看了眼綠袖手裏提的熱水,催促道:“你快點進去吧,指不定太子妃就正好渴了想喝茶呢。”

綠袖本來正懊惱著千辛萬苦地催著人家燒水,提回來之後卻發現要喝茶的人走了。此刻見秋月這般說,這才恍然大悟,伸手拍了下自己的腦袋,樂嗬道:“你瞧我居然忘了太子妃也是要喝水的。對了,你不是有事嗎,那快點走吧!我去給太子妃泡茶了。”

綠袖說話間就推開門,給了秋月一個燦爛的笑臉,然後掩上了門。

那笑容就像是火焰木上開的花,明豔而富有感染力。落在秋月眼裏,秋月隻覺得自己心裏所有陰暗的角落,都被照得光明起來。

綠袖手腳極快地泡好了一壺槐花茶,端到桌上,朝秦紫嫣笑道:“太子妃,您快點過來瞧瞧,這槐花茶在水中沉沉浮浮的,可真漂亮呢。”

秦紫嫣抬眼望過去,隻見桌上放著一個透明的厚玻璃瓶,白色的槐花猶如翱翔在大海裏的一葉輕舟,忽上忽下的。有些槐花則像是舞女般,隨著水袖甩出,那裙擺也一點一點地往外飛揚擴散……

果然是漂亮。

隻是,這份漂亮過於單純,在這波雲詭異的宮裏,怕是難以長久。

想到這,秦紫嫣對綠袖不由越發憐惜起來。這樣一個天真的人兒,陪在自己身邊,給了自己那麽多歡樂的笑聲及美好的情懷,自己一定要如秋月所說,變得強大起來。能夠保護自己,以及自己想要保護的人。

“太子妃,您怎麽了,是奴婢做錯了嗎?”綠袖見秦紫嫣隻是看著槐花,非但不說話,甚至表情都變得越發凝重起來。當下心中一驚,還以為是自己哪裏做錯了。

秦紫嫣笑著在桌子旁坐下,道:“你怎麽可能會做錯什麽呢,隻不過是我睹物思懷罷了。來,別站著呀,你也坐我身邊來。”

綠袖聽話地在秦紫嫣身旁坐下,因為自己心中藏著事沒有對秦紫嫣說,總有幾分誠惶誠恐,臉上的笑容也不如從前生動。好在秦紫嫣隻當是她心憂病重的父親,因而也並沒有多加追問,更沒有起疑心。她對綠袖,是比對自己還要信任的。

秦紫嫣伸手倒了兩杯槐花茶,遞給綠袖一杯時,綠袖不安地接過,“這些事,是奴婢該做的,怎麽能夠勞煩太子妃親自給奴婢倒茶呢。”

秦紫嫣淡淡地笑了,“現在房間裏除了你我,別無他人。我們又何必死守那些尊卑規矩呢,我不過是想著給自己的好姐妹倒杯茶水而已。怎麽,難道連這點權利你也要殘忍地剝奪嗎?”

“綠袖不敢,隻是太子妃身份尊貴……”

“行了行了,別再給我長篇大論了,我最不愛聽這些了。”秦紫嫣打斷綠袖要說的話,舉起茶杯笑道:“來,讓我們以茶代酒,幹杯!”

難得秦紫嫣這麽高興,綠袖忙舉起杯子跟秦紫嫣輕碰,好奇地問道:“有什麽喜事嗎?”

“你猜呢?”秦紫嫣雙眼猶如會發光的水鑽,映襯得笑容越發瀲灩。

綠袖想了想,道:“莫非跟秋月有關?”

秦紫嫣點了點頭,歡喜道:“秋月剛剛已經向我表明了立場,從今以後,與我們站在同一戰鬥線上。綠袖,在這宮裏,不再是我們倆孤單掙紮了。”

“可是,太子妃確定她能信得過嗎?”聽到有人幫助秦紫嫣和自己,綠袖理應高興的。可是不知道為何,與此同時心裏亦有些失落。秋月的能力,通過上次秦如月事件就已經顯現出來了。相比她,自己隻會給秦紫嫣添亂。綠袖好擔心秦紫嫣從此以後,會不再需要她。

仿佛是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般,秦紫嫣笑道:“你不用擔心,她是絕對可靠的。秋月行事嚴謹,手段淩厲。這是她的長處,但同樣,亦是她的短處。而你活潑可愛愛憎分明,與她的性子正是相輔相成。我身邊有你們兩個,以後的日子不說如魚得水,但卻也不會再任由人魚肉了。”

“綠袖隻怕自己大大咧咧的性格,會給太子妃惹禍。”綠袖埋著頭,語氣消沉。

秦紫嫣放下茶杯,伸手輕輕拍了拍綠袖的肩膀,笑道:“隻要你不上屋揭瓦,那麽其它的,我都看不見。”

“太子妃會不會嫌綠袖苯啊?”綠袖還是有些不放心,繼續追問道。

秦紫嫣看著她的眼睛,定定地道:“絕對不會的,因為我的綠袖,是這世間最真善美的人。”

見綠袖終於陰轉晴,露出燦爛的笑容,秦紫嫣的心也放了下來。從答應秋月為自己所用開始,秦紫嫣就一直擔心綠袖會接受不了。此刻見她並沒有過多針對秋月,反而是在反思自己不夠好。秦紫嫣隻覺得心中十分欣慰,有一個這樣事事都為主子著想的貼身奴婢,可謂是三生有幸。

“對了,衣服你可收拾好了?”秦紫嫣想到明天的青州之行,眼裏不由流露出向往的神情。但與此同時,亦有一絲擔憂。淩香,也會去嗎?秦紫嫣自私地希望慕容墨隻帶自己一人前行,如此一來,那麽除了治理鼠疫相關事件後,慕容墨便隻屬於她一個人。

自己的男人隻屬於自己,這該是多少女人夢寐以求的啊!

光是想想,秦紫嫣就已經覺得迫不及待了。

“太子妃放心吧,綠袖已經將一切都收拾妥當了。那邊鼠疫嚴重,因此奴婢連一些常用藥也給您帶上了。”隻要一想到自己不能在秦紫嫣身邊照顧她,綠袖就覺得心裏慌亂不已,囑咐道:“太子妃,奴婢不在您身邊,您一定要多加小心,千萬要好好照顧自己。”

“你就放心吧,不是還有太子嗎?”秦紫嫣邊說邊往榻上走去,明日還要早起,今天自然要睡早一點,這樣才可以精神奕奕地陪慕容墨去青州。

綠袖替秦紫嫣鋪好被子,服侍著秦紫嫣躺下,點頭不好意思地笑道:“奴婢光擔心您去了,倒忘了還有太子了。太子妃您早點歇息吧,奴婢也去偏房睡了。明天早上,太子妃不必等奴婢,奴婢自己出宮去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