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同一時間,宗主國的人們是怎樣談論這些駭人聽聞的事情?
一開始,他們什麽也沒說,因為他們正試圖從這場長期的戰爭中恢複過來,無暇顧及,也沒有多少心思聽“幾個殖民地居民”想象中的抱怨。
但是,他們逐漸明白,這是一件比較嚴重的事情。
而且當他們明白衝突的緣由和彼此的立場時,他們馬上義憤填膺。
究竟誰可以從法國人在加拿大的失敗中得到最大最多的好處?
是美洲人。
誰來為那些贏得勝利的軍隊支付費用?
是英國人。
這樣公平嗎?
當然不公平。聰明的英國人應該也看出了這一點。他們非常明確地表示,新英格蘭人和弗吉尼亞人應該主動為戰爭耗費的數百萬英鎊分攤一部分。
他們熟悉殖民地的那句口號:“沒有代表權就不納稅。”但是他們自己在議會裏很少有代表,可是卻照樣納稅。
無論他們在機構裏是否有代表,他們都感到議會是英國人自由的支柱,應該被看作是英帝國管轄權的根源。
他們的父輩經過漫長的浴血奮戰,才建立了議會的絕對優勢。但是,來了一位傑斐遜先生,加利福尼亞某個地方的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農場主。他竟然鬥膽聲稱,議會的權力僅限於不列顛群島。並且認為,在某種程度上,議會並不比殖民地他自己領導的那愚蠢的市民議會重要,而且殖民地將來還要自己管理自己。
這簡直就是叛國罪。一旦這樣的觀點得到容忍,克倫威爾及其鐵甲軍在內斯比和馬斯頓莫爾為之戰鬥的神聖理想將會變成什麽樣子?
因此,要盡早讓殖民地的居民明白,他們與所有英國人一樣,都應該服從議會的意誌。
喬治三世國王,借鑒其堂兄,那個著名的普魯士國王腓特烈的政治才能。他對美國財富所抱的希望與他的臣民的偏見恰巧完全一致。現在,他有機會使王國政府成為議會權力的捍衛者;而同時,在他與可恨的輝格黨人的私下爭吵中,他獲得了國民議會的全力支持。許多君主窮其一生,都難得碰到一次這樣的機會,喬治很好地利用了這個機會。在隨後的七年裏,國王和他的臣民之間出現非常感人的和諧,而且在與美國人叛亂有關的所有事情上,人民與其君主的想法是一致的。
在這期間,幾位大臣,其中主要是威廉·皮特,曾對強加於殖民地居民頭上的一些法律的可行性提出質疑。一個名叫埃德蒙·伯克的議員還就美國激進分子的權利問題發表了一通辭藻華麗的演說。但是當談到原則問題時,皮特還是堅持一個觀點,即:在涉及帝國政府的所有事情當中,議會按理也應該是最終的裁判機關。就伯克而言,他出生於都柏林,因此他當然是“反政府的”。
此種情形下,對英國人選擇什麽樣的方法來迫使叛亂者就範,幾乎無人關注。那個時候,英國軍隊的生活,或者說生存,非常艱難,因此英國極少有人願意從軍。當被定罪的惡棍、攔路搶劫犯,在蹲監獄還是到英王陛下的軍隊中服役進行選擇時,他們還是會選擇後者。但是這些人的數量相對較少,因為需要將足夠數量的新兵送到國外。
首先,找到俄國的葉卡捷琳娜商量,向她借兩萬哥薩克輕騎兵(當然有一筆相當不錯的報酬)。在經過一些信件來往之後,女皇陛下最終拒絕了這個請求。數年後,正如我們應該懷著感激之情記住的那樣,她甚至贈給這個新的共和國一筆數目雖小但非常受歡迎的金盧布。
德意誌北部還有少數幾個君主。這些名人,主要是黑森-卡塞爾、不倫瑞克以及安哈爾特-采爾布斯特在位的大公們,他們那時在進行一項可以說是沒有什麽希望的工作,就是把他們的鄉間住宅變成凡爾賽宮樣式的建築。他們急需現金,願意利用這個意想不到的機會填補他們空****的財寶箱。在隨後的七年中,他們將不少於三萬的臣民賣給外國軍隊做奴隸。由於每傷亡一人,他們尊貴的殿下就能獲得一筆額外的金錢,因此有各種理由希望參加一場長期的流血衝突。
關於英國的白人聯盟就談到這裏。
就印第安人而言,他們被證明沒有多大價值。法國人已經發現,在實際戰鬥中,這些可憐的野蠻人作用極小。如果戰事順利,他們就像獅子那樣又殺又搶;但是,隻要出現一點混亂的跡象,他們立即就會逃到樹林裏不見蹤影。英國人在大革命時利用過他們,但是很少把他們當作正規軍。如果慷慨施舍錢財和威士忌,就有可能利用大量印第安人的熱情,使他們實施大屠殺。1778年,發生在紐約州的懷俄明河穀的大屠殺,塞訥卡人殺了三百名居民。直到今天,有些地區尚健在的殖民地居民,對此仍然有著痛苦的記憶。
對於叛亂者來說,幸運的是,1778年,法國、西班牙和荷蘭參戰。英國人再也無法將所有精力集中到美洲的問題上。宗主國的大多數人民清楚意識到這場鬥爭的重要性。當遭受一連串失敗的消息傳到倫敦時,他們迫切希望政府竭盡一切可能,使革命者就範。
英國的失敗,有很多原因。首先,英國人是在距離其供給基地三千英裏遠的地方作戰。其次,他們的軍人從沒有適應對手的作戰方法。最後,他們用的是雇傭軍,而美國軍隊是由自願者組成的。
據說(多多少少有點真實性),上帝總是站在最大的大炮一邊。如果雙方都得到了火炮,勝利必定屬於在爭吵中有著切身利益的人。跟隨華盛頓經曆過特拉華州的雨雪天氣,這些佛蒙特州人和羅得島州人深深明白,如果他們不竭盡全力,他們的農場將被敵人燒毀,他們的牛就會被牽走,他們的妻小則很可能被送到加拿大或新斯科舍。
另一方麵,為了七英鎊四先令四個半便士的報酬(這些錢都進了他們英明的主人的腰包)而打仗的可憐的黑森人,除了偶爾可以得到一罐麥芽酒以及剛夠活命的糧食之外,絕對得不到其他任何東西。
因此,他們捫心自問:“我們為什麽要賣命呢?”因此他們在戰鬥時一隻眼盯著敵人,另一隻眼盯著最近的退路口。
那些黑森人都是非常聰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