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介紹下一位重量級的人物登場,還是先講講我的畢業旅行故事吧。

前麵提到我在接受工作的時候其實還沒有畢業,但好在入職日期定在九月中旬,也還有一段時間可以將學校的工作收尾。當時的計劃是:暑假選一門課把學分修滿,同時完成畢業論文的實驗部分,然後花兩個星期時間去畢業旅行,再輕輕鬆鬆地去工作,可謂完美!

但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快...

接受 offer不到一周,我便接到頭兒的電話讓提前入職。理由是過個幾天就是州政府新的財政年度,因為美國整體經濟形勢不好,職位到了下一個財政年度不一定能保住,還是盡快到崗,以免局勢有變。

我並不怎麽關心美國政治,對政府的運行方式並不是特別熟悉,對財政年度為什麽是從年中開始的也頗為不解。不過既然煮熟的鴨子都有飛掉的可能,趕緊把握機會才是關鍵。

於是輕鬆明快的背景音樂驟然變成了雄渾激越的鬥牛舞曲,先去留學生辦公室辦好各種畢業和實習的相關手續,和導師商討畢業論文的計劃, 完成課程最後的材料...所有事情全部在一個星期之內完成。

因為匆忙,沒有時間整理行李托運,不能預先找房子、買車子,也沒有親戚朋友可以投奔,我和某人一咬牙就決定買輛車自己開過去,一路上欣賞一下風景,說不定可以繞個小彎去大峽穀看一眼,也就算畢業旅行了。

沒有機會去傷感別離,甚至很多朋友都沒來得及告別,就這麽匆匆忙忙地啟程奔赴這個陌生的西部城市。

現在想來我也佩服我們當年的無所畏懼 -- 當時車技極差,也沒有多少積蓄,本著用第一輛車練手的精神買了輛九十年代的小車,一點火響得跟拖拉機似的。而且匆忙中也似乎忘了這種年久失修的小破車,其實並不適合長途跋涉,這一點在我和某人出城後就發現了。

美國中西部和南部一樣,除了城鎮外大部分都是沙漠。盛夏正午猛烈的陽光照著,足有三四十攝氏度。某人出發前特地做了攻略,說暑天長距離行車不建議開空調,因為會導致發動機負荷過重。

難以想象的是,大熱天在高速公路上跑,偶爾打開五分鍾的空調便是極大的奢侈,大部分時間隻能靠加油站買來的袋裝冰散熱,這三天兩夜的行程也不知道是怎樣的一種毅力才能夠堅持下來。

某人後來評價說我其實是個潛能無限的人,越是艱苦的環境越能激發小宇宙的爆發,也隻有在環境優越的時候偶爾嬌弱,在艱苦的條件下卻常常有別人無法想象的韌勁。

最好的例子便是我的車技,原本極其抗拒開車的我,在某人累到要倒下的時候,毅然地坐到駕駛位,從原本開四十邁都會膽顫到七八十邁也鎮定自若的轉變似乎隻是一個華麗的轉身。

當幾次成功的超車被某人讚賞之後,我甚至開始相信所有的困難都不過是自己心裏的一道障礙,跨過去了便是坦途。

然而好景不長,當某人逐漸放鬆下緊張的神經,把座椅調整到舒服的角度,打開收音機, 正打算展望一下美好未來唏噓一下昨日時光的時候,車頭冒起了一股黑煙,溫度指示計飆升到了最頂端。

某人的神經又一次高度緊繃,趕緊指揮將車子停在了路肩上。因為車子的後尾箱和後座上滿滿的全是我無法拋棄的家什,又加上我一時得意速度不小心開到了 100 邁,這麽孱弱的車子自然是無法負荷。

某人很謹慎,雖然是頭頂太陽暴曬著,腳底滾燙的路麵炙烤著,卻還是先在網上搜索了一番。幾經對比,斷定車子是發動機過熱,隻有等其冷卻了再做處理。

那天應該是周六,我們還有一天多的路程要趕。周一是新財政年度的最後一天,一定要在周一辦好所有入職手續。

當時腦子裏各種閃念,甚至計劃如果車子狀態不好,我就獨自攔車去下一個城市的機場,搭乘最早的航班飛過去,某人等車修好以後再慢慢開過來。或者如果車修不好了,就直接把車賣了,去 U-Haul 租個車把東西拉過去。雖然曲折,心情卻也沒有多沮喪,隻是在努力思考解決的辦法。

神奇的是荒蕪的大戈壁上,不遠處就有一家汽車修理店,我們按照網上的指示做過簡單的處理以後,重新發動車子,慢慢地挪了過去。

專業的診斷和某人的結論是一致的 – 水箱散熱性能差導致發動機過熱。

修車師傅還好心的告訴我們:“這種時候如果馬上打開水箱的蓋子的話,裏麵沸騰的水是會直接衝著臉噴出來,這種情況不毀容也要燙個重傷。”

我頓時後背升起陣陣寒意!

因為太偏僻,要更換部件的話要等到幾天以後才能到貨,師傅們替我們把水箱仔細地清洗了幾遍,第一次置換出來的水竟像泥漿,讓站在一旁觀看的我們直汗顏。當聽聞我們是從南部某州開過來的時候,師傅們竟然不約而同是一種年輕人不知者無畏的慨歎。

在修車師傅們的各種叮囑聲中,我們又上路了。傍晚逐漸涼爽下來的空氣,又給了奔忙中的兩人信心,毅然放棄了去隔壁大城市修車的計劃,直接朝著目標“奔”了過去。

之所以要給“奔”打上引號,是因為為了不讓發動機奔潰,我們行駛速度一直保持在六十邁(約90千米/小時)左右,要說奔實在有點牽強人意。

在四野廣闊無人的大馬路上,要保持六十邁的速度確實需要很大的定力。旁邊的車一輛接一輛的超過了,連超長的集裝箱貨車也將我們遠遠地甩在後麵,某人卻悠然地哼著小曲,毫不在意。為了給發動機散熱,某人還會不時地把空調擰到到熱風檔,做出一副很享受的樣子,吼著:“讓熱浪來得更猛烈些吧!”

為避開暑熱,當天我們趕路到很晚,也由此學到了黑夜駕車的一項禮儀。城市之間的路上大多沒有路燈,大家大多會開著遠光燈行駛。但遇到有車過來時,對麵的車總是會及時地關掉遠光燈,我們也養成了遇到駁車關遠光燈的習慣。

這裏插播一個小故事,某年回國探親,從省城開長途回家。下高速後在一條鄉間的小路上,對麵開過來一輛摩托車,他出現在視野裏時我習慣性地把遠光燈關了,沒想到他見我關燈,也禮貌地把大燈關了。我瞬間樂翻了,大哥,沒燈,你還開什麽車啊。

後來一天的行程,我和某人半夜就爬起來趕路,中午找了個地消暑補覺,下午又是一路奔忙,終於在深夜抵達了目的地...的一家旅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