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洗濯
良久之後鬼刹開了口:“三千,歡迎你回來。”他的聲音如溫和的玉石,砰動著她不安的心靈,然後冷如瞳問:“你是誰?”
然後他答:“鬼刹。”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卻讓冷如瞳莫名的恐惶,他說三千,歡迎你回來,那不是上司對下屬該說的話,她對他這個上司來說,微不足道。
更何況是那麽熟絡地喚了她三千,於是冷如瞳又問:“你到底是誰。”她不相信他是鬼刹,那個高高在上,神秘莫測,可以掌控這個世界的強者。
鬼刹便又開始沉默,這一次房間安靜得有些詭異,冷如瞳似乎感覺到了冷意,從鬼刹身上散發出來的,如一團煙霧籠罩在了她的周身,讓她有些顫抖起來。
她終於爬下了床,走向立在窗前的男人,一步一步地,未穿鞋的腳仍然發生腳步聲,啪啪地響在這暗夜裏。
杵在落地窗前的鬼刹仍是一動不動,仿若被人點了穴道,又仿若隨時可能回過身來把她吞噬掉。
冷如瞳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一步一步接近,就在一米開外,那溫和的聲音再次響起:“也許你更願意聽我另一個名字,洗濯,青鬆林下任他頑,綠水澗邊隨洗濯的洗濯。”
這是冷如瞳第一次聽鬼刹講這麽多的話,他訓過她三個月,言簡意賅,冰冷異常,絕不是這個溫和脫塵的男子。
驀地有人推門闖了進來,驚訝地喚了聲:“鬼刹。。。”
冷如瞳才知,他真是鬼刹。。。他告訴她,她有另一個名字叫洗濯,她不懂這是什麽意思,但卻聽起來讓她震撼了,身子就那麽軟了跌倒在地上,洗濯,洗濯何物?
鬼刹始終沒有回頭,推門的是繆博士,他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冷如瞳便退了出去。
鈦合金的大門被鎖上,哢嚓一聲響在冷如瞳的心裏,她不知道她的不安是緣於對首領的敬畏,還是其他別的原因。
突然地有軟柔地東西輕觸著她的臉頰,冷如瞳從不安中回過神來,看到豔紅的紅綢飄在眼前,如黑暗裏拋出的一根索命繩,那麽讓人心慌。鬼刹的聲音再度響起:“接了這紅綢,你我便成夫妻,你再也不用受任何苦難。”
久迎鬼三了。冷如瞳驀地睜大了眼,高高在上強者,竟然說要娶她,而且求婚的方式如此的特別,一段紅綢,牽了便是姻緣?冷如瞳不安的心開始加速心跳,砰砰地亂撞。
即使心跳得慌,冷如瞳卻淡淡地回了他:“對不起,我不能接,此心已付他人。”
鬼刹欣長的身子明顯地一僵,呼吸也沉重起來,開始即使是在寂靜的暗夜裏,冷如瞳也聽不到他的呼吸,而這回,他竟然有了呼吸,一呼一吸那麽艱難的樣子,換氣好長。
“你已喝過忘情水,何來心已付人?”鬼刹聲音裏帶著絲顫抖,又有幾分不置信。
冷如瞳搖了搖頭摸了摸自己小腹用異常堅定地聲音回道:“他告訴我的。”
鬼刹艱難的呼吸停了。。。空氣裏再也沒有任何聲響,半晌之後鬼刹轉身,不是朝她走,而用以側麵對著她走出了房間,他的腳步聲輕輕的,如若無骨,毫無重力。
在打開門的那一刻他突然輕笑了一聲:“同樣喝了忘情水,你記得他,卻忘了我,連我樣子也未見過便拒絕了我。。。三千,你好殘忍。”那一聲輕笑回**在房間外的走廊裏,似是嘲弄自己,又似找到了出口的解脫。
他說他叫洗濯,青鬆林下任他頑,綠水澗邊隨洗濯的洗濯,然而他是鬼刹,他說拉上紅綢便是夫妻,然而她心裏已有人,他說三千你好殘忍,所以他來報複她了。
冷如瞳害怕地在夜鳳琊的懷裏顫抖。無論夜鳳琊怎麽安慰怎麽給她肯定,她也都是不安的。
如果說她害怕的是鬼刹,不如說她是害怕洗濯,這個名字帶著巨大的恐惶總是襲擊著她,明明是個陌生到冰冷的名字,卻感覺可以讓她窒息。
鬼刹他到底是何人?
皇榜發下去,江湖令也傳遍了江湖,血殺門連夜查尋現索,萬重樓也出動了,可是。。。兩天,毫無蛛絲馬跡。
本來的冊封大婚也因此推遲,第三天,一個白衣勝雪,濃妝豔抹卻妖嬈冶豔的女子遞給了府前守衛一個信封,此人正是幻影那天交手一整夜卻難分勝負的女子。
幻影感受到她的氣息立即閃了出來,可看到卻隻有那抹白消息在半空中,幻影有些氣惱,平素裏金貴得不想動一下的眉終是斜了一斜,表現出他對此女子極度怨恨。
冷如瞳接過信封,打開來卻是一截紅綢,冷如瞳臉便一下唰白,喚了聲:“夫君。。。”仿佛隻要喚了他,才能讓心裏安份一點。
“娘娘。。。主君不在府裏,他親自去查探世子的情況了。”小碧在一旁提醒著她,隻覺她臉色發白連忙又問:“娘娘出何事了,為何有紅綢?”
冷如瞳垂眼輕顫地看了那一段紅綢,她認得,是洗濯,他真的來到了這個世界,他真來了。。。這一段紅綢是用極為輕柔光亮的鳳凰羽毛織成的,人間難得有這種布料,她曾在山海經上看到過這段描述,神女來到人間時穿的就是這種紅綢衣裳。1c497。
而洗濯又或者鬼刹,他從哪弄來的。17652213
冷如瞳把信封倒著,紅綢便滑落在了桌麵上,似羽毛般輕柔,閃著一層獨有的朦朧光澤。
紅綢上麵寫著:今日子時,琪山獨見。極細的墨,蒼勁的筆,龍飛鳳舞的八個字,鬼刹那樣的強者,雖是做了劫人之事,可他的字卻是如此好看。
突然一隻手拾起了桌上那段紅綢,嘖嘖稱讚:“這字得天獨厚。”冷如瞳抬頭看見的是含笑的五皇子夜良辰。
“三哥不放心你,讓我來看看。”夜良辰主動地說出來的目的,然後問:“你真要獨自去?”
冷如瞳點了點頭,奪過他手裏的紅綢,塞進了雲袖間淡淡地吩咐道:“不要告訴你們主君,我去去就回,應是熟人,我不會有危險。”
“娘娘。。。還是等爺回來再。。。”小碧自是擔心的。
冷如瞳瞥了她一眼:“這兒離琪山少說也要四五個時辰,等他回來已經晚了。幻影去備馬。”
夜良辰本想說的話也被她這麽一句給咽在了嘴裏,隻能看著她瘦弱的身子離了房間,走過石道,消失在院門前。五年不見,冷如瞳還是冷如瞳,雖然失憶,生性卻絲毫未變。
琪山,說遠不遠,說近卻也不近,山上有萬年鬆,也是著名的藥山,幾乎各種藥草都能在琪山中采到,當然它不是隨便任君采摘的,許多藥童經常在此喪命。往往最珍稀的藥草都長在夾縫或者懸崖峭壁之上,美好的東西總是雙麵的。
冷如瞳到達琪山山腳時已是亥時,下了馬車,她讓幻影回去了,幻影自是不肯,卻拗不過她,也怕這劫走的人傷害世子,隻得離開。
冷如瞳雖無輕功,但腳力很快,因為平日裏有人來采藥,這琪山走的人多了,也便有了上山之路,一條通到山頂,冷如瞳爬到山頂的時候剛好子午,山下零星閃著隔壁浣城的燈火。
因為走得過快,冷如瞳爬上時已經精疲力竭,叉著腰拚命地吸著氣,她身上裙擺已被她紮在了膝蓋以上,瑩嫩的絕色之顏累得紅撲撲的,山上寂廖一片,有風呼呼而過,倒是舒爽了滿頭大汗的冷如瞳。
她找了顆大樹靠了坐下來,幸虧有月光,否則這黑燈瞎火的饒是她這受過暗黑訓練的人也會害怕。遠處突然響起了狼哮之聲,冷如瞳心裏一緊,把鬼爪抓到手上,琪山有藥自然茂密,茂密之林必有野獸。
冷如瞳歇了會站了起來,抬起頭準備伸出鬼爪爬到樹上躲避野獸,卻突地發現樹上有一抹火焰般的紅,嚇得她一時失神往後跌落在地。
她拚命地勸自己鎮定,再抬起頭時已是寒眸冷冽,月光從枝椏間灑落下來,那人站在最尖的樹梢之上,大半身子露出了樹冠,月華之下一身火紅的長袍,紅得如滿山杜鵑。
即使冷如瞳弄出這麽大的動靜,那人仍是微仰著頭看著天空,冷如瞳從地上爬了起來,心裏的惶恐自見到他之後又開始在蔓延。
嚴格說起來,鬼刹沒有對她做過任何過份的事,既使是第一次他說,三千,你真殘忍。他後來也隻是對她不聞不問,對夜灝然見死不救,直到她去求他,他也沒有過於刁難,隻是給了她一些可能掉命的任務來換取維持夜灝然病情的金錢。
也是從那時冷如瞳便知道做為KNC的成員,不可能不受子彈,再好的身手,也會被子彈打中,她才知道,以前她果真是受了鬼刹的恩賜,討了個最好的職務。
後來夜灝然快三歲時的那一夜,他高燒不退,奄奄一息,她哭得都沒了力氣,所有玩命賺來的錢也換不回兒子的命,她絕望了,抱著夜灝然坐在KNC百層樓頂,迎麵吹來的是冷冽刺骨的寒風,她想,隻要微微往前一傾,便解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