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話從許靖軒的口中吼出,像是把我逼到了絕境。兩個家庭之間的差距,我可以不顧;別人的離間,我可以忍著;可是當他今天質問我的時候,其實我心中曾經以為可以堅不可摧的信心,就在一瞬間完全轟塌。

他對李蘭馨那種惺惺相惜、若有若無的情愫,已經被證實了原來曾經有過那麽刻骨銘心的一段愛戀。我與李蘭馨在眾多人眼中根本就是天壤之別。

反正我已經被人拋棄過一次,那次即便是被抽幹了血液,剜去了心肺,我不依然也活得好好的?這樣一想我突然有了一種輕鬆的釋然。現在他已經清楚地知道了李蘭馨雖然拒絕,但是這麽多年一直深愛著他的。更何況,如果許靖軒知道了李蘭馨過去所受的那麽多痛苦其中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我的母親,他一定會對李蘭馨更加地愧疚憐惜了。

我推開他,他的唇再次湊過來,我知道在這個霸道的男人麵前我永遠是掙脫不開的,顫抖著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

“靖軒,靖軒,靖軒……”分手的話就在喉中,可是試了幾次都隻能流著淚低低地叫著他的名字。

原諒我的食言吧,我們之間夾雜著那麽多的人,那麽多的事,來自兩個完全不同世界的男女,就算彼此有了真的感情,那些美好終究也會在今後的的歲月中因為可能的猜忌、誤會、阻撓,一點點被磨去了最初的美好。那時我們之間的這段感情又該走向哪裏?還不如現在就此割舍掉,你也可以一身輕鬆地去找回你最初的愛戀。

我其實能體會你的心情,如果不是徐斌把我們的感情斷送得那樣徹底肮髒,誰不向往最初那種純潔甜蜜沒有雜質的感情呢?反正我給你的也並不是我自己的第一次,反正我們也沒有真的注冊,反正你不止一次地幫過我,我總該報恩的……

“我們分開吧。”哽咽著說出這句話,許靖軒的眼睛一下子都變紅了。目光中充滿了暴怒的氣息,一張俊顏如冰雕一般,眼睛中越來越旺的怒火,幾乎要把無邊的海水焚盡:“你再說一遍?”

“我說,我們分……”最後一字還沒有說出來,他就拖著我的手向海邊走去。

“靖軒,你放開我……你聽我說……”

他根本不理我,我腳下沒有踩穩絆倒在沙灘上,他也沒有停下來,隻是一用力,直接將我打橫抱起,另一隻手仍舊是死死地扣著我的肩膀,像是要嵌入我的血肉中一般。

“疼!”我大聲地抗議著。

“你也知道疼?”轉眼間,他已經帶著我走到了海邊,手一鬆,我和他已經雙雙跪倒在了海岸邊。淺灘上,湛藍的海水沾濕了我們的長褲,一波一波的波光映出了我們兩個人的麵龐。

“許靖軒,你這是幹什麽?”許靖軒的霸道我見過,他的強勢我見過,他的冷酷見過,他強迫自己改變、委屈自己讓我原諒時稍顯幼稚的樣子,我也見過。可是此刻他那強勢中夾雜著絕望哀傷的神情,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

我突然覺得自己的心猛然被撕裂,在他堅定執著的眼神中生出無法忍受的疼痛來。

臉上一陣冰冷,我渾身一個機靈,原來他竟掬了一捧海水淋到了我的臉上。一捧又一捧……我的臉分不清是淚水還是海水,都是鹹鹹的一片……

他的指尖比海水還要冰冷,感覺到了臉上淚水的溫度,慢慢顫抖了一下,眼睛裏似乎有晶瑩的東西,隱隱欲動。突然他把我抱在懷裏,那麽用力,似乎要把我融入他的骨血中一般,然後他再一次捕捉住我的嘴唇,深深地吻下來。

我像是被一股巨大的洪流包裹住,無力抵抗,無法掙紮,隻能在他帶給我的愛欲沉淪中起起伏伏。他的舌尖勾著我的,他的嘴唇碾著我的,他的身體有一種呼之欲出的力量,像蔓藤一樣把我牢牢地抓住,嵌入他的每一寸肌膚裏,再也無法分開。

我們兩個人滾落在沙灘上,海水浸濕了我們兩個半麵的身體。許靖軒卻渾然不覺,他的手在我身上撫摸著,所到之處,在我身體中燃起了一簇一簇的火苗。

我忽然放棄了所有的掙紮……被這樣的一個男人死死地摟住,是躲不開的。我突然身心一軟,用手摟住了他的脖子。他渾身一陣,嘴唇離開我的,用手臂支起自己,俯身看我。

四目相對,他的眼中堅定又決絕,還帶著我淚水的嘴唇顫抖著開起:“這輩子除非我死,否則決不會讓你離開我。”

我胸中的氧氣因為他的這句話一下子被抽走了,死了才會放開我,這種讓我們發疼的感情應該是愛吧,可是……

“靖軒,如果有別的選擇,我也不想離開你,可是你對李蘭馨到底是什麽感情呢?”

他垂下眼簾,像蝴蝶翅膀一樣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沉默中他拿起我的一雙手放在他的心口上,眼睛裏柔情**漾:“以後……這裏隻有你,不會再有別人!”

我的心也化成池春水,剛才褪去的眼淚,又升上了眼底,我伸出手一寸一寸撫摸著他俊美至極的臉龐,從他墨染的眉毛到朗星般的眼睛,挺立的鼻峰,深刻的嘴角……指尖就那麽被他吮吸,心中頓時一片漣漪。

“靖軒,可是你為什麽……”我的嘴唇再次被他噙住,像是不願被我觸碰到隱形的傷疤,他吻我的同時又將我一把抱起,腳步執著地向不遠處他的車子走去。

不算窄小的空間裏,我被他放在副駕駛的座位上,隨即他的身體覆上來,他的唇在我的雙唇上肆虐,一雙手像靈蛇一樣,慢慢地褪去了我的衣服,連呼吸都包含著濃重的欲望,可是我還是感覺到了,冷靜沉著的男人,這個時候欲望和柔情的背後隱藏了他的痛苦疲憊。

仿佛此時隻有感受我的存在才能化解他心中那份因歲月沉積而揮之不去的陰霾。

事後,我摟住他的脖頸,他無力地伏在我的身上,炙熱的呼吸依舊縈繞在我的耳際。

“靖軒,如果你負我,我這輩子就算是死也不會和你重新在一起……”我噘著嘴,像個悍婦一樣瞪著他。他登時就笑了,用手指寵溺地刮了一下我的鼻尖……

看著他自己整理好著裝,我的臉又熱又燙。他俯下身在我的臉頰上輕吻了兩下,然後像對待公主一樣,一件一件地替我穿好衣服,然後把我的腳捧在手心,輕輕地替我穿好鞋子。

搖下車窗,海風從外麵吹進來,一室溫暖漸漸散去,許靖軒摸出一個煙盒,從裏麵抽出一支香煙點燃。

“茜茜,我對蘭馨的感覺時至今日我自己也理不清楚。可是有一點我知道,我這一生的妻子隻會是你,我不會讓你離開我,至於你擔心的那些……”本就不善解釋的許靖軒想了很久,深深地吸了一口香煙,緩緩地說,“難道我是什麽樣的人,時至今日你還不相信?”

我一愣,迎著他清澈的眼眸,心裏百感交集。

“相信我,什麽都不會變,一心一意留在我的身邊。所有的事情交給我去解決,我會給你幸福……”許靖軒直接用手指碾碎了煙蒂,好像根本感覺不到指尖的疼痛,“我不知道你離開我,我還能怎樣生活,我以前試過的,真的不行。”他毫不掩飾地表露著自己的脆弱,我久久地注視著他,終究點下了頭。

隻要他能給我一顆真心,我什麽都可以不在乎,什麽都可以不怕。

他激動欣喜地笑了,伸過長臂把我緊緊地摟在懷裏,好久也不願意鬆開。

後來的一段時間,我才知道李家和何家的生意這些年中有很多往來,加上以前的舊交,所以我猜何夫人與何先生對李蘭馨才會一直禮遇有佳。經曆了上次的風波後,李蘭馨似乎更加平靜了,不僅對我沒有了之前咄咄逼人的話語,甚至對我更加禮貌客氣了。

但是她出入何家的時候,也比以前多了很多。但是很多時候許靖軒是不在的。我們回到香港後,許靖軒接手了耀揚的事務,何仲康也不再像以前那樣經常駐外,何夫人已經很少去管生意上的事情了。平日裏閑在家中,熱衷於美容和購物,也喜歡茶花和茶道。李蘭馨來何家的時候,更多的就是和她在一起。

白玲和她也本無什麽過節,隻是一味地替我出頭而已,雖然並不喜歡李蘭馨來家裏,可是見她和許靖軒也並無交集之處,也挑不出什麽毛病來。更何況,她自己的約會也很多,並不是經常能看到李蘭馨。

倒是何仲康本就生性外向,加之與李蘭馨本來就有些私交,大方地在她麵前喊我“大嫂”,李蘭馨也表現出雲淡風輕的樣子,所以對李蘭馨也熱情了許多。

這一日李蘭馨拿了她親戚從日本帶來的新茶給何夫人。正好快到了吃飯的時間,何夫人邀請她在家裏吃午飯。

餐桌上隻有我們三個人,何夫人給我夾菜的時候,我還是看到了李蘭馨眉宇間的轉瞬即逝的不悅。這一點我不得不佩服何夫人,她對李蘭馨的關係的處理拿捏有度熱情親切,但是對我流露出那種對自家人的隨意和關心,都能時刻提醒李蘭馨關於我的身份。我就知道她根本不會真的不介意。

“伯母,什麽時候一起去大陸玩吧。這些日子憋在家裏,都要悶壞了!”

何夫人有些驚訝:“算算你回香港的日子也已經不短了。這些年都沒看你在家住這麽久過。”

李蘭馨微微歎息著:“奶奶過世後,發現爸爸老了不少,弟弟身體也不好。我打算回北京辭掉工作,以後就留在香港陪爸爸。”

“嗯,是啊,女孩子何必那麽辛苦,以後找個好老公,全心全意相夫教子,才是正理。以前我也光忙著事業,才會忽略了對靖軒的照顧,你們可不要學我的壞榜樣。”

其實我對何夫人這個觀點是不讚成的,她自己也說過,那個時候不光是忙於事業,自己更熱衷的是打扮、纖體、出席各種場合。其實現代的職業女性工作之外把精力都花在照顧孩子身上,工作和家庭是可以兼顧的。

“嗯!”李蘭馨笑而不語。

何夫人又感歎著:“要是你母親還在該多好,現在我有時間了,可以和她一起做個伴。”

李蘭馨也流露出傷感的表情:“我記得您小時候常帶著仲康去我家玩呢。以前的那種情形,這麽多年竟是一次也沒有了。”

“你繼母和你奶奶的關係不好,我們也都沒怎麽見過她,更談不上交情,怎麽樣,你們最近相處得還可以嗎?”

李蘭馨毫不避諱地說:“奶奶活著的時候對她管得很嚴,要不是因為我弟弟根本不會讓她進門的。現在奶奶不在了,她自然比以前過得風生水起。這些年我也厭倦了,改變不了的事實,就那樣吧……她前兩天說要回內地呢。”

我手中的湯匙落在了盤子上,她們兩個人同時看向了我。

“怎麽了茜茜,湯不合胃口嗎?”

“沒有,是我不小心!”

看得出李蘭馨同我的親生母親關係是非常不好的,內地除了我和爸爸,她再也沒有親人,可是她現在要回大陸做什麽呢?隻因為李蘭馨的這句話,心裏再也無法平靜。

下午的時候,就下起了大雨。這天許靖軒同何先生一起回來得很早,看到李蘭馨坐在客廳裏。何先生笑著說:“蘭馨今天留下來吃晚飯吧!”

何夫人沒有答話,李蘭馨就趕忙站起來推辭:“不用了,等雨小一點我就走了。”我看看外麵的雨簾,越來越密,哪有要停下來的樣子。

“司機在外麵?”

“沒有,上午的時候,我叫他回去了,一會我打電話讓他來接我。”李蘭馨淡淡地笑著,“上次車禍後,父親就把我的駕照沒收了!”

“那住下來好了!給你父親打個電話!”李蘭馨尷尬地看著何先生身邊那個英俊高大的男人,見他一直沉默著,趕忙搖搖頭說,“不了,今天答應弟弟回去和他一起吃飯的。”

“靖軒,你送送蘭馨吧!”何父把西服遞給妻子,簡單認真地吩咐著。

“不用了,何叔叔!”

許靖軒一直沉默著,好久才開口道:“好!”李蘭馨垂下睫毛,讓我看不清她的情緒。

何夫人對丈夫的安排也流露出了不滿,自己親自問管家,李師傅回來了嗎?李師傅一直是她自己的司機,開車很穩,昨天請假了。

管家說還沒有回來,何夫人才鬆了一口氣。這樣的場合沒有我發言的權利,晚飯隨意地吃了幾口,就回房間去了。許靖軒竟是很晚才回來。

“怎麽這麽晚?”

“今天是他弟弟的生日,小孩子非讓我和他一起切蛋糕,我推脫不開,就耽誤了!我也不想去,但……”

“我相信你!”我又沒有小家子氣地讓他同李蘭馨絕交。他在她父親前的表現,我已經看到了。

許靖軒從浴室裏出來,掀開被子,半靠在床頭,手裏拿著白天沒有做完的公事,仍舊認真地翻看著。我躺著毫無睡意,眼前竟想起了小時候,父母和我一起過生日時的情形。

“我們過幾天回新港去,辦完了正事,我好好陪你幾天。”許靖軒大概看到了我一直輾轉反側,合上手裏的文件,看著我說。

“真的?”終於等到了許靖軒有空可以回新港去,我在這樣下去,閑得都要發黴了。

“嗯!”許靖軒答應著,若有所思地說,“等從新港回來,我也許會更忙了!”他關燈躺下,伸出手來摟住我,讓我躺在他的懷裏。借著微弱的光線,我看到他很疲倦的樣子。

“怎麽,很累嗎?”

“最近在遞減和幾家公司的合作,資金調動非常複雜。”許靖軒很少和我說這些,從來什麽事情他都是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彈指間就可以把所有的事情處理得井井有條。看到他這個樣子,我突然心裏一直想的事情就根本沒法張口。

“你有話想和我說?”許靖軒已經越來越了解我了,甚至有時從我的呼吸、我的眼神就能猜出我的心裏變化。我也能感覺到他對我越來越多的‘用心’。

算了,死就死了,我沒有再猶豫還是說出來自己心中的打算:“靖軒,我們最快也要一年以後正式注冊,我想不如我回新港繼續工作,畢竟合約擺在那裏了,等我結婚後再做打算。”

今天李蘭馨的事情讓我想明白了一件事情,以後這樣的情況,還會不勝枚舉,如果我把所有的精力都用來盯著別的女人來搶許靖軒,那麽最後除了讓自己心情不好之外,根本沒有別的好處。

我才24歲,不能就這樣晃**下去。我相信許靖軒的人品,也會經常飛來看他。兩情若是長久時又何必朝朝暮暮?更何況,現在許靖軒還不是最忙的時候,我一天除了睡覺的時間外,也見不了他幾麵。

“你想和我分居?”

撲哧一聲被他逗笑了,黑暗中都能想象到他此時怒發衝冠的樣子。

“什麽分居,又還沒注冊,我們現在是非法同居呢!嘶……”

被子裏這個男人毫不憐香惜玉地擰了我一下,冷聲道:“想也別想!”

“為什麽?”本來隻是我心裏的一個想法,可是他這麽否定,我也有些急了,或者是為自己前途的一種擔憂。

“你要是實在悶,這段日子可以在香港繼續深造。”

這算是妥協吧,我不置可否,這一夜睡得很不安穩……

李蘭馨再次來到何宅的時候是一個陽光明媚的上午。何夫人不在家,白玲在房間裏上網。隻有我自己一個人百無聊賴地對著一堆花枝苦著臉。看得出何夫人很喜歡讓我做她喜歡的事情,我也一直努力地去配合,可是興趣這個東西,絕不是培養就可以產生的。我努力裝作喜歡的樣子,其實心裏越來越厭煩。

白玲從樓上下來,看見李蘭馨和我尷尬地坐著,笑嘻嘻地找話題說:“蘭馨姐,你弟弟長得像你嗎?”

“給你看看我弟弟的照片。”李蘭馨把手機給白玲,白玲坐到我的旁邊。順著她的指尖看去,首先映入我眼簾的是一個女人摟著一個孩子的特寫。我的心一顫,雖然早有準備,還是有些不能平靜。媽媽的樣子和以前有了天壤之別的變化,她珠光寶氣,臉也變得圓潤,一派貴婦的樣子。

接下來,是幾個人在一起的照片,其中有許靖軒、李蘭馨,她的父親、我的母親,還有那個孩子,我的母親熱情地招呼著許靖軒。眼睛像被潑了熱油,又燙又膩。本來不值得激動的事情,我還是心裏難受起來。

本來我也可以有一個幸福的家,我也可以帶著丈夫回家,被父母親迎接遠送。哪怕他們隻是普通的百姓人家,我也不會像現在這樣感到自卑,我也可以大大方方地讓許靖軒,還有他的父母,他的親人去我內地的家裏做客。可是現在,我自己的母親卻為李蘭馨熱切地招呼著我的丈夫。

突然胃裏一陣翻江倒海,我站起身,捂著嘴衝進了洗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