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馨出車禍了,剛才他父親給我打電話,說情況很嚴重……”
李蘭馨走的時候,臉色確實很不好,沒想到才短短幾個小時竟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我不敢想象如果李蘭馨真的有什麽事情,許靖軒會怎麽對我。想到這個更覺得心酸。
“你在她身邊嗎?”我無力地問。
“沒有,我還在公司,現在準備馬上過去。”許靖軒的急切和擔憂是從聲音裏不自覺流露出來的。我慘然一笑:“靖軒,你是來質問我嗎?”
許靖軒聲音裏又傳來無限的苦澀還有些許的失望:“茜茜,我心很亂,你別歪曲我的意思。”
心裏更不好受,苦笑道:“那你是什麽意思?”難道不是來興師問罪的嗎?靖軒,即便是你嘴上否認,聲音是騙不了人的。
“蘭馨的父親給我打電話,他很惱火說不知道你和蘭馨說了什麽,她開車在回家的路上,發生了意外,我擔心,但我更怕……”
“你擔心沒法向李家交代,更怕李小姐會出什麽意外。但是你覺得我會和她說什麽,難道你以為我會向她炫耀最終搶奪成功你,然後害她出了車禍?”委屈的眼淚一下子就湧了出來。
“你怎麽會這麽想?”許靖軒口氣裏隱約有了怒意。
“那你覺得我應該怎麽想?”沉默中聽得出許靖軒此時的呼吸都是煩躁的,我們相處的時間越久,他能在我麵前流露出這樣情緒的時候就越來越少。這麽多年他一直清冷獨居,我也不止一次親眼看見他對其他女人不帶半點猶豫的拒絕,唯獨李蘭馨,會讓他經常失了陣腳。
以前我們為了李蘭馨也吵過,也是我上次決然和他分手的重要原因之一。雖然後來他已經和我說明了他與李蘭馨的關係,我也找到理由克製住自己的胡思亂想。可是那些照片在幾日前就已經把我們兩個人之間好不容易找到的那種感情上的交心、平靜,完全打破了。這幾天,我一直努力在找著各種理說服自己,一遍一遍地對自己說,就算他們那幾日親密如愛侶也是在姑姑事情發生的那段時候,我自己體會過的痛苦不該對他太過苛責,可是現在他一句冷聲的質問,就輕易把我之前建立起來的感情圍牆,完全傾覆。
這個時候,我覺得有鋪天的酸楚與心痛,四麵八方向我湧來,馬上就要把我淹沒。我不知道那些偷拍照片的人真實的意圖是什麽,可是如果是讓我和許靖軒之間的感情再次變得敏感猜忌,他(她)確實已經做到了。
但是最終把這種傷害帶給我的不是別人,而是隔著聽筒,讓我心寒的男人。
“我沒和李小姐說什麽,如果不是你,我又認識她是誰呢?當時白玲也在,何嬸也聽到了一些,白玲說我們在屋子裏接吻,白玲說你送過小禮物給我。我竟不知道這些是不可以對其他人提起的,如果我知道一定會讓白玲住口,或者跟李小姐道歉,那樣,你就不會為難了。”
許靖軒像是無奈地笑了一下,歎息著說:“茜茜,別胡思亂想了,聽話!”
那一夜,許靖軒發短信給我,說要一直陪在醫院裏。那天晚上白玲自告奮勇要和我一起睡,何夫人過來陪了我很久。可是沒有許靖軒在身邊,何宅再好,對我來說都沒有半點值得留戀的地方……
我還有些隱隱約約的擔心,猶豫著給許靖軒打過去,竟然是一直無人接聽。
早飯我沒有出去吃,聽見外麵有人敲門,打開去看,竟然是何仲康站在了外麵。
許靖軒不會敲門,我以為會是白玲或者何嬸沒想到竟然會是他。這是我來何宅後,他第一次來我和許靖軒的臥室。目光往裏一瞥,他就完全呆住了。
他勾起嘴角:“不歡迎我進去?”
“不是!”這是他哥哥的臥室,我有什麽資格不歡迎,再說現在是大白天的,也談不上什麽不方便。
何仲康的目光在這間幾乎沒有一絲許靖軒特色的臥室裏環遊著,像是不肯落下任何一方一寸的角落,專注地打量,好半天說不出半個字來。
“我聽說你沒吃早飯!”
“在減肥呢!”他自己的煩心事已經很多了。
“都是被白玲那丫頭帶壞了,她就是整天不好好吃飯,減了半天,越減越肥。”
胡說八道,白玲還胖?
不自覺地露出一個笑容,何仲康看著我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收起,變成認真的表情:“最近才知道大哥的壓力,是我根本無法體會的。爺爺讓大哥接手耀揚,並不是外人想象的那樣表麵風光。
你應該相信大哥是一個有責任心的男人,他對你的感情不會是假的,即便是有些做法我們以前都無法理解,或許你有沒有想過,那也許是他為了保護別人、禁錮自己的一種方法。
小時候,我很崇拜他,後來我很鄙視他,覺得他自私又冷酷,甚至近乎沒有人情。但是這段時間我發現很多事情和我想象的不一樣。看得出大哥很愛你。”
何仲康臉上的表情像冬日的暖陽,我孤寒一夜的心在他的注視下,慢慢有了暖意。其實我又怎麽希望自己去猜疑許靖軒呢,他是這一生被我認定,連我自己生命都可以付出的愛人。如果可以,我隻想在他的懷抱中,現世安穩、細水長流,一生一世、相濡以沫。
“看你,好端端的,又哭什麽?”何仲康慌亂,拿起桌上的紙巾替我擦眼淚。
“其實蘭馨是個很不錯的姑娘,她以前和大哥戀愛過,後來不知道因為什麽分手了,兩個人都消沉了好久。女人我見過很多,別的我不敢保證,但是我可以告訴你,蘭馨絕不是盧曉倩之流的女人,她既然知道你和大哥已經結婚了,絕不會作出什麽出格的事情,這點你完全可以放心。”
我自嘲地笑了笑:“當初不是你告訴我,許靖軒腳踏兩隻船,李蘭馨才是他的正牌女友,現在怎麽又和我說這個?”
何仲康站起身,又重新環視了一下這間華麗的臥室:“以前我覺得大哥心裏更愛的是蘭馨,但是現在這一點我已經沒有什麽好猜疑的了,所以不希望你因為誤會錯過自己的幸福。
何家雖然名聲在外,但是情理不會不講的。你不要氣餒,更何況,還有我幫你……”
正在我們說話的時候,臥室的門打開了,許靖軒一臉倦容,急匆匆地走進了。看到何仲康,整個人無意識地怔在了那兒。
“大哥!”
“你怎麽在這?”
“何嬸說大嫂沒吃早飯,我過來看看!”說完何仲康從許靖軒的身側走了出去。許靖軒表情有些不自然:“蘭馨已經醒過來了,我們中午的時候,一起去看看她吧!”說話的時候,他已經去到浴室裏洗澡。我也感到事情比我自己之前猜想的嚴重一些。
所有的人中,隻有我自己清楚地知道李蘭馨上次約我見麵的時候,毫無隱藏的宣戰。何仲康不知道許靖軒與她之間照片的事情,我猜如果他知道了或許就不會這麽肯定了。
但是毫無疑問的是,這些精明能幹的人們,沒有一個對李蘭馨印象不好,真不知道如果有一天我和李蘭馨成為了敵對關係,所有的人會怎麽看我。
胡思亂想的時候,許靖軒已經在衣櫃前換著襯衣長褲:“吃過飯,我來接你!”他才回來又要馬上出去?
“可以不去嗎?”不難想象,李蘭馨的父親還有她的閨蜜如果在,根本不會對我有什麽好臉色的。
“茜茜,難道你希望我一個人留在醫院裏?”許靖軒的領帶套了一半,回過頭看我時,目光中都是焦急和煩躁。
“你已經守了她一夜了,今天就不能不去?”
“茜茜,醫生說她昨天有深度昏迷的可能,今天早上剛剛醒過來,我也不放心。你是我的妻子,和我一起去是應該的。我現在很累,一會馬上要趕回公司去開一個重要的會議。你別胡思路想了好不好?”
“大少爺,老爺叫你馬上下去。”何嬸敲門。
許靖軒更快地收拾好自己,拉起我:“走,和我一起下去吃東西!”
被許靖軒帶到了樓下,何夫人與何先生都還在餐桌前,但是兩個人麵前已經沒有了餐具,應該是已經吃完了。
傭人重新給我和許靖軒端來了食物。我吃到嘴裏的東西像是臘土一樣沒有半點滋味。偌大的餐廳裏更是一片沉寂,隻能聽到我和許靖軒餐具偶爾碰到碟子上的聲音。
許靖軒把自己切好的一塊小牛肉遞到我碗裏的時候,終於聽到何先生率先開口打破了沉默:“我們與李家是世交,蘭馨的母親過世後來往才有所生疏。現在蘭馨幾次因為我們家的事情生病意外,我們確實有些對不住人家。靖軒,你務必要把這件事情處理好,這也是你的責任。”
“蘭馨最近情緒不好,昨天中午離開後先送陳靜時,還是好好的。這件事或許都是我的責任,和何家其他人沒有關係。中午我和茜茜會一起去看看蘭馨。”
“你們一起去?”何先生的口氣明顯有了不悅。不等許靖軒回答,何夫人把話攔了過來:“我覺得茜茜一起去是應該的。既然是靖軒的責任,那也是茜茜的,兩個人一起麵對才不會讓事情複雜化。到時別有用心的人又拍些照片什麽的,煩也煩死了!”何夫人眼睛看著我,別有深意地說。
“這個我不管,你們自己處理好就行了。靖軒,耀揚重組的事情進展得怎麽樣了?”何先生轉移了談話的重點。
“已經著手準備了,最快也需要一年的時間!”許靖軒淡淡地答道。
何先生皺起了眉頭,顯然對這個時間並不怎麽滿意,嚴肅地說:“怎麽這麽長時間?”
許靖軒抬起頭,眼睛裏都是不容置疑的自信:“耀揚要想繼續良性發展,未來這幾年是最關鍵的,半步也不能有所閃失。走得穩才能走得遠,急功近利、粉飾太平,終非長久之計。”何先生輕輕地歎息著,終究再也沒有多說。
何先生與許靖軒一起去了公司,白玲一早約了人出去逛街。我陪著何夫人在偏廳裏插花,她笑著對我說:“靖軒是要做大事的男人,兒女之情本來就不是他的長項。男人有一兩個所謂的‘紅顏知己’也是正常不過的。隻要他不做出格的事情,做妻子的還有什麽苛責的呢?蘭馨不是沒分寸的女孩子,你不必胡思亂想。如果靖軒想娶的是別人,他又何必大費周章地把你帶到何家來?”
同樣的話聽得太多,心中的自信就越來越少。突然有些懷念起和許姑姑最早一起生活的日子。
許姑姑和李家沒有太多的交情,對李蘭馨也沒有什麽特殊的感情,她隻把李蘭馨當作一個普通的女人,會教給我如何守住自己的男人,而絕非像何夫人一樣,讓我接受什麽所謂‘紅顏知己’的無稽之談。
一個受過感情傷害的女人,怎麽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或許有什麽我不知道的原因,所以她才會試圖想要開解我?
忽然想去看看許姑姑,有些事情終究是我虧欠了她。
整個上午都在一種極其複雜的矛盾中徘徊著。在對李蘭馨鋪天蓋地的讚美聲中,我覺得自己該離開,又覺得自己該堅持。
愛情不是過家家,想愛就愛,想分就分。婚姻也不是肥皂劇,總有無限可能等著你……
仔細回憶起我與許靖軒曾經經曆的那些過往後,最終聽見自己心中那個堅持的聲音還是占據了主導。因為我知道,如果這一次我放棄了,從今以後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李蘭馨的樣子很憔悴,頭上裹著白色的紗布,手臂上插著針管。我想起了那次因為我一再的拒絕,許靖軒開車意外出事的樣子。當時李蘭馨也想要衣不解帶地照顧他。許靖軒陪在這裏,所以她也會覺得天經地義吧。
許靖軒拉著我的手,看著李蘭馨的表情也是複雜的,尤其是李蘭馨看到我們,釋懷地衝他恬淡一笑,我明顯看到了許靖軒眼中的動容。
“靖軒我沒事了!”
我突然有些能明白許靖軒此時的心情了,可以再次肯定許靖軒對李蘭馨絕不是單純的負責任那麽簡單的感情,他對她是有憐惜,有欣賞。如果不來,他確實會擔心、惦記;但他同時也知道如果此時單獨陪在這裏,是不應該的。所以他帶我一起來,讓李蘭馨明白,他是一個有家室的人,也同時讓我不要胡思亂想。可是他卻不知道,他眼中的憐惜,會多麽深地刺傷我。
負氣地走掉,將他推開;還是站在這裏,繼續心痛?我之前經曆了一次失敗的感情,曾經以為會比別人有經驗有更強大的承受力去麵對一切困難和挫折。但是到現在我才知道,婚姻的幸福沒有放之四海而皆準的道理。
此時此刻的我,該怎麽辦?
或許男人就是這樣一種奇怪的生物,都會有各自心目中的紅玫瑰與白玫瑰,連清泠自律的許先生也不能例外?
我和許靖軒在李蘭馨的房間裏坐了一會,既然來了,我也配合著說了些客套話。李蘭馨開始還敷衍地應酬著,後來臉色就越發不好看了。她的父親推門而入,看到我和許靖軒一起來,著實吃了一驚。
“靖軒,來一下,我有話和你說。”我第一聽到了李父與許靖軒之間對話,那是一個長輩對孩子的口吻,沒有卑微與高傲,一切那麽平常從容。這不得不讓我想起了許靖軒帶著禮物去我家時的情形,人物百態,曆曆在目。
“茜茜!”許靖軒喊著我,像是讓我出去。李蘭馨對他輕聲說:“我想和茜茜說幾句話!”
兩個男人走後,我坐到了李蘭馨的床邊的椅子上:“昨天為什麽這麽不小心,難道你想讓靖軒為你愧疚一輩子嗎?”
李蘭馨驚訝地抬起頭,像是自言自語般說:“你以為像他那樣的男人,光用愧疚就可以留住嗎?”
我的指尖一顫,又聽她說:“我也是才知道你們並沒有注冊,現在也並非正式的夫妻,如果是我,家裏一定不會允許就這樣住進男人的家裏。何家的家規還是很嚴厲的。就是仲康也從來不敢帶女人回家。你現在住在何家,何叔叔不願意和靖軒再次反目,所以才一直不聞不問,其實他心裏肯定是不痛快的。”李蘭馨像是被逼到了無路的境地,說著連她自己都覺得陌生的話語,表情非常怪異。
我低下頭,掩飾住自己眼中的情緒:“嗯,何先生是不太喜歡我,或許他也已經直接和你說過了。可是靖軒那麽愛我,為了他就算受點委屈又有什麽不可以呢?你也看到了,除了何先生以外,我們得到了很多人的祝福,我們會幸福快樂地生活一輩子。你好好養傷,回頭我們再來看你!”我站起來,不想在這裏繼續停留,帶上房門,才發現自己臉上已經一片冰涼了……
我走到醫院的走廊盡頭,那裏的窗子可以看到迎麵的大海。可是才走了幾步,看到李父跟來的兩個隨從就站在了一間休息室的門口。這裏是私人醫院,本來這個時候醫院裏的人就很少,他們兩個人站在那尤其顯得突兀。
我走過去,其中一個人用生硬的普通話同我說:“您找許先生嗎?他在裏麵。”我點點頭,他輕輕地替我打開門,細心地替我關好。原來裏麵是一個套間,裏麵傳來低低的交談聲。我走到門口,仔細聽了一下,才聽出了是李父同許靖軒在一起談話。
“蘭馨這一生都毀在了你的手裏。”李父無限怨怒地說。我心口猛然被一震,驚得半步也無法移動。
“這和茜茜沒有關係!”無言以對,許靖軒沉默好久才說出這麽一句話來。
“怎麽沒有?蘭馨的心意,難道你到今天還不清楚?她是一個驕傲的女孩子,你難道忘了當年你是多麽‘費盡心機’追求她的嗎?你說過你這輩子隻愛她一個人,不會再有另外任何女人的位置,這一生隻會對他言愛,可現在你美人在懷,又置她於何地?”
我的心都再顫抖,整個人軟成了一團。怪不得許靖軒從來沒有說過‘我愛你’這三個字,原來他早已經沒有了對別人言愛的權利。
當年他與李蘭馨的感情不僅是青梅竹馬,更有許先生的‘處心積慮’。原來他不是不會對女人用心,隻是必須用心在特定的人身上而已。他對李蘭馨的感情,遠遠要比我之前想象的要深。
“我確實對不起蘭馨,但是當年我也是……”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李父怒斥著打斷:“你不要同我找借口,以前我覺得這麽多年你們沒有在一起,或許蘭馨已經釋懷了,可是你看看現在她是什麽樣子?前幾天重病,現在出車禍,你把我的女兒給毀了,以後她要是有什麽不妥,我絕不會原諒你的!”
“……”
“靖軒,我這麽多年,從來沒有跟你提過半次當年的事情,可是現在請你體會一下做父親的心,你虧欠了我的女兒,她現在不幸福,她喜歡你,終於過了自己心中的那道砍,你又要另娶她人。你這又是何必呢?據我所知,你父親也不同意,那個女孩子和你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意外碰到了,喜歡,玩一玩也沒什麽,可是結婚你們之間相差太懸殊了!”
我再也聽不下去一個字了,默默地走了出去。
外麵的陽光格外刺眼,打了出租車,我說了地址,看著窗外的景色慢慢移到身後。我主動給許靖軒發了短信,告訴他自己累了先走了,手機就要沒電。然後關機。
這次來香港,我真正看清了我與許靖軒之間家庭背景的差異,看到了他與李蘭馨之間惺惺相惜的情愫。從李父的口中證實了他對李蘭馨曾經激烈的感情。
不知為什麽,我覺得之前以為我與許靖軒之間最大障礙的姑姑的反對,突然釋懷了。用一種從沒有過的平和心態,我第一次去了姑姑家的住處。
姑姑住的地方比起何宅要小好幾倍,聯排別墅的另一家鎖著門,更顯得她自己居住的單元格外冷清。
輕輕叩門,很久之後才有人應聲,開門一看,我沒有想到的竟然是姑姑本人。她看到我也是同樣一愣:“你來做什麽?”
“姑姑,對不起!”看著姑姑額前又新增的白發,眼淚就順著眼角流了下來。對於何家,對於許靖軒,我沒有半點虧欠,可是對於我曾經頂撞過的姑姑,心裏竟有諸多的愧疚。
“你走,我不想看見你!”許姑姑說著就要關門。我伸過手臂去,被門緊緊地夾住。沒有吭聲,她終究不忍,把我放了進去。
客廳裏擺滿了她自己種的花花草草,都是些很普通的品種,可是養得很好,每一株都枝葉繁茂著。
“靖軒有父有母,他的事情我不會再反對,你們之間愛怎樣就怎樣吧。我眼不見為淨,他也不是小孩子,我這個老太婆影響力有限,如果你是遇到了什麽困難,還是去找別人吧!”客廳裏放著爺爺的遺像,姑姑竟是比葬禮上又老了許多。
“姑姑,我知道自己的母親是破壞您家庭的第三者,我不知道該同您說什麽,所以這麽久以來,都覺得沒臉再見您。當初您反對我和靖軒的婚事,我不怪您。如果是我,未必能做到您一般的大度。”
許姑姑痛苦地閉上眼睛,不願意看我。
“其實我之前已經在香港見過我母親了,還看到了她現在的孩子。她變了很多,甚至改了名字,可我還是認出來她,相反,十幾年過去了,她已經徹底認不出我了……”我哭了,何家的人待我都還是不錯的,就連何先生也並沒有刻意為難過我,但是隻有姑姑和爺爺真心地拿我當過他們的孩子。
“那是你們的報應,相信這個世界是善惡有報的,我倒要看看那個賤人能快活多久。你還不知道吧,她現在是李家的夫人,有錢人家的闊太……”
我含淚不語,她冷笑著說:“她這個女人天生就是個禍害,你知道嗎?蘭馨母親去世沒多久,她的孩子就出生了。李家的老太太好幾年不讓她進門,蘭馨對父親也從此失去了信任。最近我打聽到她嫁進去前幾年也委實受了不少苦,現在終於揚眉吐氣了,不過……”許姑姑表情複雜地看著我,“我沒有和任何人提過這個女人現在的醜事,我隻想告訴你,你的生母是一個多麽不要臉的女人。”
“姑姑,你為什麽不告訴靖軒?”
許姑姑冷笑:“我的孩子已經很苦了,讓他替你背負罪孽嗎?”許姑姑厲聲質問我。我怔在那說不出話來。
許姑姑像是找到了出氣筒一樣,向我發泄了很久,我默默地坐在那,聽著她對我親生母親的斑斑控訴。我想如果這樣能讓她好過一點的話,也是我替母親贖罪的一種方式。
有的第三者是為了情,有的第三者是為了錢,有的打著為情的幌子,追求豐厚的物質生活,填補自己空虛的感情世界,但大都是把自己的歡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的行為。
“姑姑,我走了,那個時候我還很小,但是我還是想替她向您道歉,我也不會去認她,靖軒對您也一直非常愧疚,希望您不要再怨恨他。”
“你會離開我的孩子嗎?”許姑姑眼中一亮。
我想了想,認真地回答她:“愛情可以化解很多東西。讓人的心更加包容。但是我不會為了愛情放棄自己的尊嚴,也不會因為自己的存在讓心愛的人痛苦,這是我的底線。”
沒有想到,很快我又見到了李蘭馨的父親,坐在咖啡廳裏,我望著對麵氣度不凡的男人,他與何家人一樣,都是大陸人後來定居香港的。
從某種意義上講,他應該可以算作我的繼父。
人生就是這麽滑稽,把形形色色的人用某種因果關係聯係在一起,往往當事人卻毫不自知。
“你要怎樣才能離開靖軒!”他開門見山地說。
“李先生,我以為這種問題由您的女兒對我說就已經足夠了!”臉上盡量保持著平靜。我腦海中想著自己遠在新港的父親,雖然他對我不好,可是曾經的疼愛和養育,都是揮之不去的。如果讓他和這個男人在一起比較,確實會讓人感到巨大的差異。
錢真的有如此大的魔力嗎?
“我也不想和你說太多的道理,隻是想對你說,我女兒昨天的事情對我震撼非常大,我對她虧欠良多,所以這件事情,我不會不管。你不可能有機會嫁進何家,勸你好自為之,早早離開!”
“您的女兒是人,別人的女兒就不是人嗎?我不信就算你看不起我,連何家的事情,你也可以幹預?”
“靖軒是我看著長大的,是將來要做大事的人,和你在一起是最壞的選擇,開個價吧,我不為難你。”
我拿起水杯直接潑在了他的臉上:“你們不要欺人太甚!”自從來到香港以後,我已經忍了好久了。他們不僅害我,連何仲康也算計在了裏麵。現在又搞出開支票這種無恥的戲碼,是可忍孰不可忍!
對麵的男人拿支票的手一鬆,支票夾掉在了桌子上,他用手抹了一把臉,勃然大怒,臉漲得通紅,身後的兩個男人幾乎是同一時間衝了過來。
李蘭馨的父親一擺手,那兩個人止住了,冷笑著威脅我:“敬酒不吃吃罰酒,你會為此付出代價!”
“李叔叔,茜茜做了什麽,你一並和我計較好了,一切不關她的事!”
一個男人清朗沉著的聲音在我的身後響起,一扭頭,許靖軒已經從容不迫地向我走過來。可是我還是看出來了,他額前的碎發稍顯淩亂,領帶也微微有些偏移。這都不是他一貫的風格,顯然剛才他已經經曆過了很大的慌亂無措。
“嘶”,就在我遊神的時候,他已經拽住了我的手,那麽用力發狠似的帶著虐意,然後像是鐵鉗一樣扣緊了我,再也不給我半分掙脫的機會。我痛得幾乎要叫出聲來,使勁地忍著……
可看向他,男人手上的動作和臉上的表情完全不符,他此時嘴角微揚,一臉平靜,似笑非笑,一雙眼睛微微眯起,更顯得星眸內精光四射,讓人不敢逼視。
“靖軒,你是要為了這個女人和我無理了?”
“不敢!您是蘭馨的父親,我很尊重您。但是有些話我和家父也是這樣說的。茜茜是我的妻子,威脅她,就是威脅我;侮辱她,比侮辱我更讓我難堪。”
“靖軒,你對得起蘭馨嗎?”李父麵色哀傷。許靖軒眉頭微皺著,眼中閃過一絲不忍的憐惜……
“一切與茜茜無關,你也不能代表蘭馨做這些事情!這是第一次,下不為例!如果還有下次,就真的不要怪我無理了!”
許靖軒拉著我離開了咖啡廳,像個娃娃一樣把我塞進車子裏,然後自己坐進來,飛快地開遠了。自從上次車禍後,他基本已經很少開車了。在車上他一言不發,渾身散發著駭人的怒意。
手腕生疼,留下他剛才暴戾動作的一圈紅印。我壓抑已久的脾氣本來因為剛才他對李父說的那些話已經淡去了不少,可是現在,又忍不住爆發了出來。
“你發什麽神經,我要下車!”
他跟本不搭理我,車子開得更快,我的心提了起來,生怕他讓握著方向盤的手會突然失控。車子一路開到了海邊,他的怒火也已經隱忍到了極限,從車子裏把我拉出來,狠狠地吻住我:“蘇茜茜,不是說好,不離不棄的嗎?你又想要離開我?”
我嗚嗚地說不出話來,我並沒有肯定這個想法,隻是想了想而已……他會讀心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