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的星空比中原美。”
十指相扣,來自指尖的心跳將幾十天的分別相思之苦都化作了無盡的纏綿悱惻,恨不得永遠都不鬆開,生怕隻是微微放鬆便再也見不到彼此。
坐在輕軟的青草地上,九娘將腦袋枕在了奚華安的肩膀上,那份安逸和平靜自然而然地來到了心窩裏,終於有這麽一刻能夠把這久以來的緊張和戒備都放下,安安靜靜地看著滿天閃爍的星星,聽著蟲鳴……
最溫暖的,還是可以靠在心愛的人身邊,即便短暫也貪戀著也要片刻依賴。
“華安,我好想你。”
“我隻想要趕快找到你,不想再這樣無盡頭地思念。”
奚華安伸出手攬住了九娘單薄的身體,透過輕薄的赤霞錦衫,他感受到了冷熱交織的體溫,這忽冷忽熱的體溫昭示著九娘體內的毒素已經蔓延開來……奚華安隻覺得心裏抽了一下,帶著微微的刺痛,心疼間不由自主地吻住了九娘的額頭。
九娘順勢一把抱住了奚華安,帶著哭腔道:“華安,我再不要離開你了,再也不要!”
“笨蛋,我怎麽會離開你,一輩子都不會。”
奚華安撫著她的秀發,溫柔地安慰。
“華安,我想起來了,我就是姬如雪,我就是姬如雪,是你的阿雪……”
九娘的聲音越說越小,漸漸沒有了,奚華安疑惑地鬆開了手臂,晃了晃她的肩膀,不禁嗤笑一聲:“看來這久你真的很累,我抱你回去,好好睡一覺。”
安頓好了熟睡的九娘,奚華安也不禁打了個哈欠,正準備閉上眼,耳邊卻突然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衣袂翻飛,鈴鐺聲響,看來是一位不速之客。
“你是誰?”
“想得到死情蠱的解藥,就隨我來……”
“疼……好疼……”
聽到了沉重的喘息聲,九娘緩緩醒來,然私下搜尋並不見奚華安的身影。一旁的房文風緊緊抓著心口的衣服,神情沉重,麵色痛苦。
“文風公子,你別急,我會救你。”
九娘把上了他的脈,然這細若遊絲之象卻不是什麽好兆頭。雖然不曉得房文風一直以來都是患得什麽病,但是每次蘇小墨給他熬藥湯的時候也都在場。雖然認不清其中的藥材,但蘇小墨每次都會單獨備一碗人參湯給他補身子。此刻房文風命脈玄虛,正是缺補之象。
可是這人參湯要上哪裏找去?
“心口好疼,好疼……”
“文風公子,你堅持一下,我這就去找藥材,你再堅持一下!”九娘封了房文風的脈,將昏睡過去的他安頓好,便動身離開。這個小山洞雖說是不太舒適,但好在比較隱秘,也比較安全。倘若她一時間回不來,那等華安回來了也可以照顧他。
“可是,華安,你到底是去了哪裏?”
人參多生長在北方,要在南方找到這寶貝實屬不易。不過人參喜陰,多在潮濕的地方,這樣的奇物多半是長在奇處。或是懸崖,或是峭壁,或是夾縫,或是……
九娘一眼就看到那躲在岩石背後的一小朵人參,不禁笑道:“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眼看著就要夠到那株人參,不想卻腳下一滑,順著向崖下生長的苔蘚滑了下去,手根本無力把住那布滿苔蘚的峭壁。似乎有什麽東西撞到了後背,隻覺得眼前一黑,整個人都暈了過去……
又是那狼煙大漠,她換下了素日裏穿的青綠紗衣,一聲紅衫像極了盛開的紅蓮,妖冶間帶著一股濃濃的殺氣。紅紗覆麵,玉笛別在腰間,手中握著那把紅裏銀麵二十四骨傘,看著黑壓壓的軍隊如那翻滾的巨浪朝著她奔騰而來。
那匹絕色黑馬背上之人,怎生有些熟悉?
她不過一時分神,那騎著黑馬之人離她又近了許多,這個時候她本應該拿出武器迎戰的,可是卻遲遲抬不起手來,隻是癡癡地看著朝她奔馳而來的人,緩緩張開了懷抱。
期盼,她感覺得到自己在期盼,在笑……
緊接著,胸口一陣冰涼,來人的長劍已經刺進了自己的心髒,決絕之後又顯得有些猶豫,立馬拔出了劍。她看著他淒然一笑,那人似乎有些緊張,像是認出了什麽一般,翻身下馬,想要抱住墜馬的她……
“醒醒,該喝藥了!”
九娘掙紮著睜開了眼,模糊的視線漸漸清晰起來,眼前的人那裏是策馬而來的那個人,而是好久不見的阿然。
“我……怎麽會在這裏?”
阿然扶著她坐了起來,神色有些愧疚,說道:“對不起……我,我沒考慮周全,不應該在你蠱毒未解的情況下離開。”
“不,不是你的錯。”九娘感激一笑,“你肯背著爻浪幫我,我要好好感謝你才是,怎麽還會怪你呢!隻是,為什麽我們會在這裏?”
阿然解釋道:“你們從琴屋出來之後我就一直跟在你身邊,然後……”說話間,他偷偷瞟了九娘一眼,看著她微微泛紅的臉蛋,似乎是回憶起了什麽,心口卻又不覺一緊,有些落寞,“然後正好碰到你滑落了懸崖。”
九娘使勁晃了晃腦袋,恍惚地說道:“好像……是誒!”
隱隱嗅到了一股焦糊味,這時阿然才驚覺火上還烤著野兔肉,趕忙將燒糊了的野兔肉取下來背對著九娘使勁彈吹著上麵的灰屑,剛想要拿給九娘吃,卻又覺得不太對勁,隻好訕訕地起身道:“九娘你再休息一會兒,這隻燒糊了,我再去抓一隻來……”
阿然話未說完,手中的野兔肉卻已經被九娘搶到手中,見她津津有味地咬了一口,笑道:“不用,挺好吃的,燒糊的更有香味呢!”
“真的不介意嗎?”
九娘對他眨了眨眼,重重地點了點頭,便狼吞虎咽的吃起來。阿然怔怔地盯著她看,原本糾結惆悵的心裏浮起了一絲暖意,不知道是愈燒愈烈的火堆散發出巨大熱量的緣故,還是眼前女子的笑容十分溫暖的緣故,阿然隻覺得心中似乎也燃起了火。
“我幫你解了毒。”
“什麽?”
九娘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看著他,有些不可思議。
“我是說,我幫你解了你的蠱毒。”
阿然說得有些急切,但情緒之中卻又帶著一些猶豫,像是本不想說出來的話卻鬼使神差地一股腦說出來了,本來不想要她知道的事情在看到她之後還是情不自禁地全盤告知。
“其實那死情蠱的解藥,我……一直都有……”
“你一直都有?”
九娘吃著兔肉的動作慢了下來,眼神中紛然變換,很難猜出她在思索些什麽,聽她說道:“謝謝你,謝謝你阿然!”繼而卻又皺起了眉頭,“可是,為什麽爻浪會將這死情蠱的解藥一直放在你手中保管?”
阿然抬起頭來,笑道:“這死情蠱並沒有什麽固定的解藥,隻不過可以以
毒攻毒。苗人還有另一種蠱,叫恨生。”
“恨生?”
“沒錯,在人對生存下去毫無動力的時候種下這個蠱,會防止他做出一些傷害自己的事情,讓他不再恨生,不再厭世。”阿然背對著火光,這微微一笑在黑暗之中莫名地有一種淒哀的意味,讓九娘有些難受。
她問道:“那我的蠱毒還會複發嗎?”
不出意料,阿然點了點頭,說道:“有一個清毒期,在這個期間內,必須定時用恨生蠱清理體內的毒素。”他從袖子裏掏出了一隻小瓶子,遞到了九娘的手裏,“一次一顆,碾碎了服下。切記,在清毒的時候不能被人打擾,否則全功盡棄,我這裏,隻有這幾顆,解你體內的毒素剛好。”
九娘略略思索,又將小瓶子遞回了阿然的手中,說道:“既是如此,那不如你幫我清毒好了。什麽時候,我再來找你?”
“你,真的還願意來找我?”
“當然,還要指望你給我解蠱毒呢!”
阿然心中一陣竊喜,麵上露出了開心的笑容,說道:“三日後,我會來找你……”
九娘微微一笑,抓住了自山崖上垂下來的藤蔓,拂袖而去。
冰涼的劍擱在了她的脖頸上,隻要微微動了分毫必是鮮血橫濺再無生還的可能,她曉得背後這個男人的厲害,隻得輕聲說道:“奚莊主是問我要死情蠱的解藥的,又何必將我逼上絕路!”
奚華安冷聲笑道:“你是誰?”
“我是你一直想找的人……”
“笑話,我一直要找的,隻不過是你手裏的解藥,”奚華安的語氣帶著明顯的試探,“你是不是琉?”
聞言,她身體不禁一顫,緊逼的劍尖險些割破了她的喉嚨,一種難以言喻的緊張和難受直逼心間,聽她道:“你是不是遇到過什麽人?”
奚華安一驚,問道:“你怎麽知道?”
琉笑道:“那就是了,他果然讓你來找過我。隻是很奇怪除了你意外,你們的人馬竟然都還活著。那山穀裏的毒水,沒有毒了麽……”
“即是如此,那死情蠱的解藥,也還望你趕快交出來,”奚華安握著劍的手緊了緊,分明加重了一層力道,“否則,別怪我劍下不留情!”
“嗬!”琉冷笑一聲,袖子裏掉出來一隻陶瓷小瓶,落在她的手心裏,眼瞅著奚華安就要來搶,不料她卻趁勢避開了刀鋒,邪邪一笑,“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這解藥是這樣,於美人亦是這樣……”
奚華安心知中計,暗暗揣測這琉手中的瓶子不一定是解藥,不禁皺起了眉頭,問道:“你引我出來,究竟為了什麽?”
琉攤開了手掌,說道:“你不是有信要給我嗎?我主動來找你,不是很好麽!”
原來是為了此事,奚華安將手探向了衣襟,緩緩將那封信掏出來。若是將此信給了這女人,那此後也就斷了和她的聯係,照九娘所言這死情蠱的解藥一定是在這女人的手中。如此想來,奚華安又緊了緊捏著那封信的手指,說道:“給我死情蠱的解藥,我就給你這封信。”
南疆的夜晚,潮濕而陰冷,林風拂過二人都不禁打了個寒顫。
四目相對,就算是借著這明亮的月光,也看不真切,拿捏不準對方的心思。不過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琉不想要交出死情蠱的解藥,奚華安也並不想把手裏的籌碼就這樣交出去。
談判無力,隻能兵戎相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