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錢寧(二十九)
張老爺子中年得子,如今已經是年過花甲的人了,個性較為嚴肅,有著掌權者不怒自威的氣勢,他對錢寧雖然冷淡但沒表現出明顯的輕視鄙夷。
張夫人是位雍容華貴的貴夫人,以前去看望兒子的時候見過錢寧兩麵,之前當錢寧是兒子養著暖床解悶的,對錢寧談不上厭惡,更說不上喜歡,現在怕是發現了錢寧在兒子心目中的份量不容輕視,所以哪怕心中惆悵無奈,但表現的還算溫和。
張二小姐是最先答應了請錢寧來家裏吃飯的人,她純粹是被她那混賬弟弟磨的,她弟弟想讓錢寧知道,他們張家不會阻撓他們,這是逼著他們承認錢寧。
一餐精致的佳肴吃的每個人五味雜陳,不痛不快,也就張天琪能無視著怪異的氛圍,殷勤的給錢寧布菜,盛湯,愣把錢寧的菜碟堆出一個尖兒來。
從飯桌上下來,張天穎就去公司了,昨天的事讓她既生氣又傷心,雖然張天琪哄著她把氣撒了,可心裏還是有些難過,一時間也不想再管他們的閑事了。
始終沒怎麽開口的張老爺子提出和錢寧單獨談談,張天琪被母親拖著,憂心忡忡的看著父親與錢寧去了院子。
錢寧跟在張老爺子身後,來到門外時,等了一陣的傭人把狗繩交到了張老爺子手裏,錢寧是個絨毛控,對貓貓狗狗一向沒有抵抗力,但張老爺子牽的那條狗他可不敢覬覦,那是條雪獒,膘肥體健,大腦袋長的跟獅子似的,項圈狗繩對它來說就是個擺設,這玩意兒發起飆來狼都不敢惹,誰能牽住它啊?
張老爺子溜達了幾步,發現錢寧跟隻貓似的,幾乎是踮著腳走路,而且跟他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張老爺子難得的露出個笑臉,抖著狗繩說:“沒事,多傑是條很有靈性的老狗。”
錢寧吞著口水“哦”了一聲,小心翼翼的往前湊了一點,又湊了一點,發現那條雪獒都懶得看他,稍微放了點心。
張老爺子牽著狗,不緊不慢的走著,語氣稍有些無奈:“我外孫今年十七,比你小不了幾歲,按年紀來說你都能叫我聲爺爺了。”
錢寧打量著張老爺子的側臉,發現這人雖然保養得當,未顯老態,但年紀確實不輕了。
張老爺子也不看錢寧什麽表情,自顧自的說:“我膝下就這麽一個兒子,傳宗接代隻能指望他,他鬼迷心竅,死也不肯結婚,我也懶得再和他置氣,但孩子的事我不可能讓步,他願意得要,不願意也得要,這事由不得他。”
錢寧道:“這是您的家事,您不用跟我說這些。”
老爺子腳步一頓,不怒自威的一雙眼看了過去,語氣淡漠卻不隨意:“你何必撇這麽幹淨?你真能撇幹淨我還會和你說這些?”
錢寧道:“我撇不幹淨,但孩子的事確實和我無關,我沒有攔著他不讓他要孩子,琪少想做什麽我做不了主,如果您這麽認為了,那我隻能說您高看我了,我沒有那種本事。”
老爺子稍顯不耐煩的擺了下手:“別跟我說這些,我這把年紀了還能看不明白?我還是那句話,孩子的事由不得他拒絕,你能幫著勸一勸最好,你勸不了我也不是沒有辦法,隻不過……”
“隻不過什麽?”張天琪的聲音突兀的插了進來,他大步上前,以維護姿態牽住錢寧的手,全無退縮之意的麵對自己的父親。
張天琪知道,在他們姐弟三人裏,父親最欣賞的是他二姐,最滿意的是他大姐,然而最疼愛的卻是他,他父親骨子裏保留著老一輩人的重男輕女觀念,他不會承認他有這種守舊的思想觀念,但事實確實如此,常人就很看中的傳宗接代他看的要更重,他能接受兒子不結婚已經是最大的寬容,再讓他讓步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爸,我很抱歉,關於我的婚姻讓您失望了,孩子的事也不能由您做主。”張天琪雖然愧疚,但卻不能因為愧疚而妥協,“寧寧已經吃過很多苦了,而且造成這些的人也包括我,我非常後悔傷害過他,日後我不想再做傷害的事。”
張天琪彎下腰,給父親深鞠了一躬:“抱歉,又讓您失望了。”
張老爺子怒道:“我要你的道歉有什麽用?!”
“我道歉是因為我不孝,和您需不需要沒有關係。”張天琪頓了頓,並無挑釁之意的補充,“您可以把我掃地出門,如果您想這麽做,我會毫無怨言的接受。”
張老爺子怒意更甚:“你個混帳東西!”
張天琪低下頭,卻不是妥協,而是因為愧疚:“您說的對,我確實混賬。”
張老爺子臉色鐵青,揚手要打,但手沒容的落下,張夫人就匆匆的趕了來,她紅著眼圈兒斥責兒子:“快不走?想氣死你爸嗎?”
“媽,您……”張天琪沒有把話說完,拉上錢寧走了。
他腳步很快,錢寧幾乎要小跑著才能跟上,錢寧有些害怕那條雪獒被刺激到,忙說:“慢點慢點,走這麽快狗追過來怎麽辦?”
張天琪:“沒事。”
錢寧回頭看了一眼,頸後汗毛都豎起來了:“你爸鬆手了!啊!它過來了!!!”
原本心情沉重的張天琪被他的反應逗笑了,回頭看去看,發現那條平時懶得要死的老雪獒在不緊不慢的朝他們走。
錢寧都毛了,剛還說著慢點,一見狗動撒丫子就跑。
結果氣勢逼人的張老爺子沒把錢寧唬住,倒是被條狗嚇的連顛帶跑,逃命似的奔出了張家的院子。
“嚇……嚇死我了……怎麽養……養那麽危險的狗啊?”錢寧呼哧呼哧的喘著氣,還不放心回頭去瞧張家的柵欄門,生怕那條小獅子一樣的雪獒躥出來追殺。
張天琪大笑,心裏的陰鬱淡去了不少,他一手攬住錢寧的脖頸,額頭相抵,親昵的蹭著,心裏喜歡的不行。
午後的別墅區裏,靜謐宜人,兩人站在一簇簇的綠植前,張天琪彎著眉眼,眼底映著陽光的碎片,溫柔的不可思議,錢寧那顆不肯軟化的心砰砰直跳,他有些害怕,有些抗拒,想要抑製那不規律的心跳頻率,可腦子裏卻不由自主的想著張天琪剛剛說的話,一遍一遍的自動回放,根本不受意誌控製。
張天琪用使不上力氣的那隻手抱住錢寧的腰,低頭吻了下去,隻要可以重新擁有這個人,他可以放棄婚姻,子嗣,財勢,甚至更多東西,他並不是離了這個家就生存不下去的寄生蟲,他可以依靠一己之力活下去,也能憑借一己之力給自己所愛的人富足安穩的生活。
“寧寧,我們去約會吧?”張天琪溫聲道。
那個溫柔但也濃烈的吻讓錢寧眼底蘊起一層薄薄的水霧,眼神有些迷茫:“啊?你說什麽?”
“約會。”張天琪說,“逛街,吃飯,看電影,我們從來沒試過,今天補上,好嗎?”
約會?錢寧愈加迷茫的看著眼前的人,他不是剛剛和家人鬧的很不愉快,甚至提到了掃地出門這麽嚴肅嚴重的字眼,他有心情約會嗎?
看著張天琪柔和的神情,錢寧忽然明白了,剛剛的不愉快並不是突發或者湊巧,他早有這樣的心理準備,他帶自己來他家,見他的家人,當著自己的麵向他父親鄭重表態,是想用這種方式告訴自己,他不是一時頭腦發熱,他是認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