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場籃球比賽後, 丁泰在學校裏的名聲越來越差,校內論壇裏每天都有人發帖罵他,說他不敢跟人光明正大地打比賽,就會使些卑鄙齷齪的手段。
丁泰有火沒處發, 這些日子幹看著尹若心一趟趟地往醫院跑, 他卻不能做什麽。
他跟陸承佑打過賭, 比賽輸了的人要自覺遠離尹若心。如果他出爾反爾,連帶上比賽時吃過的暗虧,陸承佑指不定會怎麽揍他。那家夥打架向來不要命,真要硬碰硬,丁泰不是他對手。
可丁泰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憑什麽這世界上的好事兒全讓陸承佑碰見了,人長得好,出身好, 腦子還聰明, 每天一眼書不看考試輕輕鬆鬆拿第一, 現在學校裏轉來個尤物,結果還整天跟他泡在一起。
怎麽想怎麽憋火。
又一次看見尹若心踩著放學鈴聲往外跑, 想也知道她是去找誰。丁泰忍不下去了,計算著陸承佑還在醫院裏來不了, 他可以趁著這個時間做點兒什麽。
決定以後, 他帶著手底下的人把尹若心堵在一條巷子口。
尹若心抱著書包往後退,剛轉身看見後麵也來了人,明顯是衝著她的。
她看向丁泰:“你又想怎麽樣?”
“你怎麽一見了我就一副見了鬼的樣子,”丁泰說:“我長得很嚇人嗎?”
“你長得嚇不嚇人你沒有自知之明嗎?”
“……”
丁泰臉黑了一片, 很快又笑起來:“還真是奇了怪了,你越這樣我還就越喜歡你。”
“你到底想幹什麽!”
“上次請你去吃飯, 你沒吃一口還跟著陸承佑跑了。”丁泰氣得牙癢:“今天沒人打擾,你總該好好陪我吃頓飯了吧。”
“我不去。”
“那你想去哪兒,去看陸承佑嗎?”丁泰嫉妒到快瘋了:“尹若心,你不會真的喜歡他吧?”
猝然被人點破心事,尹若心慌了一瞬,努力壓製下眼裏的異樣,說:“反正喜歡誰都不會喜歡你。”
丁泰的臉色沉了下來。他長了一張方臉,膚色黑,要發怒的時候尤其嚇人,像極了犯罪片裏的反麵角色。
他上前把尹若心抱著的書包搶了過來。
“尹若心,我追了你多久了?打從藥店第一次看見你那次就在追你,為了追你我都快成孫子了,你還是一眼都不肯看我,有哪個女生敢這麽不給我麵子!”
丁泰一邊說一邊把書包拉鏈打開,把裏麵的東西全都倒了出來。
兩本書,一套試卷,幾支筆,一本日記從裏麵掉出來。
丁泰把書包扔了,繼續朝著尹若心走,一把揪住她的校服領口:“尹若心,你是不是覺得我脾氣挺好的,不會對女生動手啊?我給你臉你不要,你信不信我今天在這辦了你!”
尹若心拚命掰他的手,可怎麽都掰不開。周圍那些人等著看接下來的畫麵,全在猥瑣地笑。
丁泰的手從她衣領鬆開,轉而要去摸摸她的臉。
陸承佑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他把尹若心往後拉,抬腿照著丁泰心口猛地踹了一腳。
丁泰朝地上摔過去,後背硌到路邊的一塊石頭,疼得他五官都擰到一起。
陸承佑臉色鐵青,走過去狠狠踩上丁泰剛揪過尹若心衣襟的手,用力碾了幾下:“你他媽找死啊!再碰她一下試試!”
丁泰殺豬一樣慘叫起來,他手底下那些小弟要過來幫忙,陸承佑一個眼風掃過去:“誰想死就來!”
這些人全都領教過他的厲害,一時之間還真被嚇住了,誰也沒敢再有動作。
陸承佑看回丁泰,他早知道這丫不會甘心認賭服輸,今天如果不明明白白地跟他說清楚,他以後還會沒完沒了地來找尹若心麻煩。
“老子讓你離她遠點兒,你聾了是不是?”陸承佑忍住把這狗雜碎弄死的衝動:“耳朵這麽不頂用,老子給你割了信嗎?”
丁泰好不容易才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罵:“陸承佑,你為了她你不怕死啊!”
“你還知道我是為了她。”陸承佑一隻手攬住了尹若心的肩膀,把她往懷裏帶。
“你好好看看,看清楚,”他把尹若心單薄的肩膀握得很緊,字字清晰地說:“尹若心是我的人,以後見了她你最好給我繞道走!”
“再讓我看見你糾纏她,”陸承佑緊盯著丁泰,一雙眼睛如鷹隼般讓人望而生寒,再熱烈的夏天都化不開他聲音裏的冷:“老子一定弄死你!”
跟陸承佑搞過曖昧的女生不少,但沒有一個被陸承佑明確承認過。指望陸承佑對誰認真,不如指望六月飄雪。
可是現在,他當著外人的麵,說尹若心是他的人。
丁泰因為一直追不到尹若心傷透了腦筋,現在他發現了一件更棘手的事。
陸承佑對尹若心,完全不像在玩玩的樣子。
陸承佑要是來真的,那他就一點兒機會都沒有了。
他根本不是陸承佑的對手。
可他做不到就這麽放棄尹若心。
人總是越得不到什麽就越想著,想得渾身不舒服。他愈發不甘,又仗著自己人多,打算把陸承佑好好教訓一頓。
還沒動手,手機響了起來,家裏打電話讓他回去。估計又是為了跟陸家的合作,他在球場上下黑手,陸霆申拿這件事要挾丁家。丁家理虧,讓出去了不少利,公司股票受到波及,丁父為了這事兒沒少教訓丁泰,這幾天時不時就一個電話把他叫回家。
丁泰想到家裏這些日子被陸霆申拿捏著,吃下了不少暗虧,如果他再對陸承佑動手隻會讓事情更糟,到時候父親肯定不會放過他。
想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他打算先走。
“丁泰,”陸承佑叫住他:“浩天高中你是待不下去了,你要是自己不肯轉學,我不介意幫幫你。”
丁泰扭回頭看了他一眼,什麽都沒說,帶著人走了。
尹若心還沒從剛才的事情裏回過神,耳朵裏不停回響著陸承佑的話。
他說,她是他的人。
陸承佑是隻對她一個人這麽好,隻會保護她一個人,還是如果換了別的女生,也會過來幫忙,說同樣的話?
尹若心不能確認。
陸承佑鬆開攬住她的手,半蹲下身,把她的課本和筆一一撿起來裝進書包。
他替她拎著,情緒變得平和了許多,不像剛才那麽凶了:“走吧,我送你回家。”
尹若心跟在他身邊,低下頭看了看他的腳,問:“你的傷都好了嗎,不用再去醫院嗎?”
“我傷好沒好你不知道?”
他側低頭看她,不知想到什麽,唇角浮起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把書包換到左手拎著,右手抬起來,作勢要解襯衫扣子:“要不我脫了衣裳再給你看看?”
尹若心不是這混蛋的對手,幾句話間又被撩得紅了耳朵。
“我是問,你的腳傷好沒好透,走路還疼不疼?”她說。
“你想知道?”
“是啊,怎麽了?”
陸承佑把書包掛在她肩上,下一秒,突然背對著她躬低身體,抓著她兩隻手把她背了起來。
什麽話也不說,背著她開始往前跑。
尹若心忍住喉嚨裏的一聲尖叫,兩隻手下意識摟住他的脖子。
夏日徐徐的風吹起她背後長發,兩邊青綠色小巷子被飛速往後甩。
“陸承佑,”她叫他:“你這是幹什麽,把我放下。”
陸承佑隻是往前跑。他跑得很快,背得她很穩,幾乎感受不到什麽顛簸。
尹若心趴在他背上,看著他線條分明的側臉。已經是傍晚,天氣依舊悶熱,隨著奔跑,他臉上滑下一滴汗,順著掉在下巴,最後墜在他頸窩。
風從兩個人耳邊吹過,尹若心慢慢看得有些呆了,整個人很熱,是一種奇怪的熱,說不清是什麽感覺,隻想再靠近他一些,他那裏有酷暑的解藥。
陸承佑一直背著她跑到藥店門口,透過玻璃窗能看到張嵐在裏麵。
他把尹若心放在地上,低下身,手撐在大腿上,遷就著她的身高看她:“現在放心了?”
“你幹嘛傷剛好就亂跑,”她說:“這幾天裏不可以再亂跑了。”
陸承佑笑:“行。”
“也暫時先別打球了。”
“行。”
“等再過半個月,要去醫院複查。”
“行。”
不管她說什麽,陸承佑都無條件說行。直了點兒身,朝她又壓近了些,一隻手撐在她頭頂的牆上,聲音又低又磁:“還有什麽,我都聽你的。”
天沒有完全黑下去,西邊落著一枚在燃燒的太陽,光線茂盛。張嵐在藥房裏忙活,隻要走出來往外看一眼,就能看見女兒正被一個男生壓在牆邊說話。
兩個人離得太近,尹若心的世界完全被陸承佑占據,一邊擔心會被人看到,一邊又控製不住地沉迷於現在的氛圍。
她身上穿著貼合身材的校服,襯衫扣子扣到最後一顆,綠色領結規規矩矩地係著。在最美好的年紀裏,胸脯發育得很好,形狀渾圓挺翹,初初有了誘人的曲線。他再往前一些,就會碰到。
當意識到這個問題後,尹若心抿抿唇,伸出手推了他一下,蚊子哼哼一樣地說:“我要回家了。”
她把藥店說成是家,陸承佑心裏泛起一陣疼惜。人往外退了退,從褲子口袋裏掏出一盒草莓牛奶給她:“記得喝。”
他竟然還記得給她帶草莓牛奶。
尹若心接過牛奶,輕輕點了點頭。
陸承佑看著她,她進了藥店,放下書包,幫張嵐理了會兒貨,好不容易才能閑下來,在靠窗的桌前坐下寫一套又一套的試卷。
陸承佑一直沒走。
九點的時候張嵐從店裏出來,跟女兒囑咐晚上睡覺前要把門窗都關好,尹若心乖乖地點頭。
臨近深夜零點,尹若心關了店門,去了二樓休息。
陸承佑靠在一堵牆邊,抬起頭,看到二樓的燈亮起。
尹若心一個人住時,習慣把家裏的窗簾全都拉上。雖然這幾天丁泰沒再在樓下喊她名字了,她還是心有餘悸,把從商店專門買的阻門器拿出來,插在門下。
隻是這樣還覺得不安全,她想把桌子拉過來頂住門。
桌子很沉,她費了半天勁也隻拉動半米而已。靠著桌子喘氣的時候,她接到陸承佑的電話。
劃開接聽,手機放耳邊,聽筒裏傳來陸承佑低磁好聽的聲音:“尹若心,往樓下看。”
尹若心一邊奇怪,一邊走到窗戶邊,拉開緊閉著的窗簾。
樓下一盞昏黃的路燈旁,高大英俊的男生站在那裏,仰著頭與她對上視線。
“尹若心,”他隔著一層樓的距離看她,聲線溫柔,有種奇異的能撫慰人心的力量:“還怕嗎?”
後來無數次,尹若心總會想起那天晚上。
想到在她恐懼不安的深夜裏,會守在她的窗戶樓下,對她說“我在這裏,你別怕。”的陸承佑。
她再也沒有一刻,能忘得了的陸承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