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泰被家裏的人罵了一頓, 勒令他不許再找陸承佑麻煩。陸氏集團在由陸霆申接手後雖然有所式微,但在京城的勢力依舊盤根錯節,不是那麽好惹的。有傳聞說陸霆申不喜歡他的大兒子,可打斷骨頭連著筋, 不管怎麽樣, 陸承佑都是陸霆申的血脈, 丁泰是吃飽了撐的才敢跟他作對。
因為丁泰捅出的這個簍子,丁家把他的生活費減掉了一半。沒錢就沒辦法籠絡人心,丁泰隻能被迫收斂,在學校裏老實了很多,也沒再敢糾纏尹若心。又在陸承佑的施壓下, 他沒能在浩天高中繼續待下去,不得不認賭服輸找了個時間辦了轉學。
尹若心再也不用擔心會被丁泰騷擾。
陸承佑偶爾還是會出現在尹若心樓下那盞昏黃的路燈下,確定她沒事才走。
尹若心沒再用過阻門器, 也沒再把桌子拉過去抵著門, 陸承佑的存在讓她覺得安全。
夏天快到尾聲時, 學校針對高三年級組織了一場軍事夏令營,要去野外一處基地展開為期半個月的訓練。
早上八點, 學校裏停著十幾輛巴士。外班有不少女生提前打好了招呼,讓七班的校車替她們留著位置, 好不容易有集體活動, 她們不想錯過跟陸承佑相處的機會。
尹若心從藥店趕過來,背著書包朝學校裏跑。天氣還熱著,她穿了件白T,下身搭配了件牛仔短裙, 頭發高高紮成馬尾。太陽很毒,她一向怕曬, 路上總撿有陰影的地方走。
到了北門前寬大空曠的廣場,陽光毒辣地曬過來,她舉手遮在額前。
陸承佑單肩背著書包從她身邊經過,摘下頭上的鴨舌帽扣在她小小的腦袋上,順帶把她的馬尾辮從帽子後的孔洞裏拿出來,再調整了下帶子的鬆緊。
尹若心眼前的太陽被帽簷遮住,她怔了怔,步子略停,抬起頭看向走在她前麵的陸承佑。
他還是穿了一身黑,右邊肩膀斜斜掛著個書包,一隻手抄在褲子口袋裏,邁著兩條長腿散漫地往前走。背影高大清瘦,外形俊朗,氣質招人,有種惹人遐想的少年感。
來學校的人慢慢多起來,不少人都看到了陸承佑把帽子扣在尹若心頭上的那一幕。女生們酸得牙疼,但轉而又想,陸承佑一向浪**慣了,撩撥過的女生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尹若心畢竟是正兒八經選出來的校花,人長得沒得說,陸承佑對她有興致,這沒什麽可奇怪的。但興致到底有多少,能持續多長時間,這就說不準了。
畢竟即使像韓寧馥這種級別的美女,陸承佑也隻是跟她曖昧過幾天而已,現在韓寧馥連跟他說話的機會都沒有了。
或許將來尹若心的下場會比韓寧馥還慘,誰能知道呢。
車上,範瑩瑩在倒數第二排的位置坐著,朝尹若心招手示意她過去。
往常範瑩瑩總是跟聞剛形影不離,兩個人從高一開始在一起,一直到高三,硬生生沒把對方看膩,每天跟連體嬰兒一樣黏著。今天卻都不太搭理對方,一個在後排,一個在前排。聞剛有兩次試圖來找她,都被她一個眼刀嚇走了。
聞剛也來了氣,下了車找到正跟外麵站著的陸承佑和賀炎幾個人,心煩地說了幾句範瑩瑩的不是。
陸承佑側過頭朝車裏看,視線越過窗邊的範瑩瑩,看向一旁的尹若心。
尹若心摘了帽子,有些渴似的舔舔唇,問:“你跟聞剛吵架了?”
“別理他,他媽的犯病,我在酒吧看見我一同學,多喝了幾杯酒,他就不願意了,非說我想紅杏出牆,沒事找事跟我吵了一架,還把我那同學給打了,搞得我一點麵子都沒有。我要是不好好治治他,他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範瑩瑩抱怨一通,眼疾手快地奪過尹若心放在腿上的黑色鴨舌帽,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陸承佑的吧?”
“……是。”
範瑩瑩嘖了一聲:“行啊你。”她把帽子拿在手裏左看右看,透過車窗瞥了眼還在外麵的陸承佑,眼睛轉了轉,把鴨舌帽扣在了自己腦袋上。
尹若心想把帽子要過來,但不知道怎麽開口。往窗外看的時候,剛巧看到蔡純跑到陸承佑身邊,殷勤地給他遞了瓶水。陸承佑沒接,摁滅燃了一半的煙轉身,上了車。
他上車的後一秒,班主任朝著這邊過來,指著還在吞雲吐霧的聞剛喊:“你幹嘛呢,學校裏頭抽煙,你膽子挺大啊!”
班主任一把拉住聞剛,黑著臉喋喋不休地教訓起來。聞剛埋怨地瞪了眼已經上車的陸承佑,用口型說了句:“你可真夠朋友。”
陸承佑收回視線的同時懶散地笑。他每次笑起來總有種招人的慵懶勁兒,毫不費力就能蠱到人,讓人醉死在他無意間設下的迷魂陣裏。蔡純跟在他身邊,不由看呆了目光。
她咽了咽口水,沒忍住伸出手,拉住了陸承佑的胳膊:“陸承佑,你跟我一起坐吧。”
陸承佑停步側身,垂眸朝她抓著他胳膊的手上看,目光算不上友善,甚至讓人覺得冷。兩秒後,他抬眸,警告般地說:“鬆開。”
蔡純嚇得鬆了手。之前陸承佑雖然對她算不上熱情,但也從來沒有這麽明確地跟她保持過距離。她想不明白是出現了什麽問題,難道是今天精心化的純欲蜜桃妝不好看?可這妝是她費了心思花了三個多小時才化好的,來學校的路上不知道吸引了多少男生頻頻回頭,怎麽可能不好看。
她不敢再跟上去,看著陸承佑走到了倒數第二排,在尹若心身邊停了下來。
陸承佑盯著範瑩瑩頭上的帽子,目光往下沉。
他的狀態很能影響周圍的氣氛,尹若心幾乎在一瞬間就感覺到空氣變冷了。她莫名心虛,好像自己剛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一樣。
範瑩瑩早就察覺到陸承佑的異常,等得就是現在他這個樣子,故意說:“怎麽了?”
“拿下來。”
“帽子啊?”範瑩瑩抱起胳膊:“為什麽阿惹能戴,我不能戴?陸承佑,你也太雙標了吧。”
“老子就是雙標,”陸承佑拿下巴頦看人,語氣坦**:“你有意見?”
範瑩瑩笑,還想再逗逗他們,好不容易擺脫班主任的聞剛跑過來,摘下她頭上的帽子還給尹若心,拉著她往前走:“你別搗亂了。”
範瑩瑩被強製帶走,窗邊的位置空出來,陽光斜照,在尹若心臉上籠了一層柔和的光暈。
她漂亮又安靜地陷落在陽光裏,光影在她長長的睫毛上抖動。
車裏不少女生都在往這邊看,目光中心是陸承佑,外帶著打量尹若心。
尹若心最怕成為被注視的焦點,局促不安地往旁邊挪了個位置,挨著窗坐。
下一秒,陸承佑在她旁邊坐了下來。
這一排是三人座位,陸承佑不在最外麵,反倒貼著尹若心,坐在了中間她剛才的位置上。
外麵空出一個位置,不少女生躍躍欲試,正想走過來,前排的聞剛起身,叫一聲“陸承佑”,把一個鼓鼓囊囊的黑色背包扔了過去。
陸承佑單手接住,往旁邊一放,背包占掉了旁邊的位置。
幾個女生不敢再往前走了,臉憋得通紅。
人到齊,巴士緩緩啟動,出了學校。
陽光很曬,一邊的陸承佑比陽光更讓人難以招架。尹若心輕輕摳著手心,大著膽子扭頭看他一眼,他閑倚著靠背,兩條長腿大喇喇敞著。座椅之間空間逼仄,他腿又長,膝蓋不可避免碰到了她的腿。
她身上的牛仔裙隻將將蓋到膝蓋,坐下以後更往上收,一截細直滑嫩的大腿露出來,被他的膝蓋頂到。她全身血液都要僵住,明明車裏開了空調,她在陽光和陸承佑的雙重夾擊下還是熱到快要暈厥。
她盡量小幅度地把腿往裏收,避開跟他的肢體接觸。可剛分開,他坐得更慵懶了點兒,腿岔得更開,膝蓋再次碰到了她的腿。
尹若心避讓到緊挨著窗也還是躲不開他,隻能裝作沒看到兩個人似有若無的接觸。車子裏空調開得低,頭頂又剛好是出風口,她**在外麵的胳膊和腿慢慢開始發冷。
車子駛上馬路,街道兩邊種植的參天梧桐長勢茂盛,樹影斑駁投下,遮出了一片陰涼。
陸承佑沒再繼續逗她,腿收回來。看到她有用手揉搓膝蓋的動作,從背包裏拿出了一件外套給她:“把腿蓋上。”
尹若心紅著臉接過來,拿他的外套蓋著腿,感覺沒有那麽尷尬了,身體也暖和了些。
下一秒,陸承佑又給她遞了瓶草莓牛奶。她剛好口渴,沒有跟他客氣,直接拿過來插上吸管喝。
蔡純和王冰彤不停扭頭。
“看見了嗎?尹若心平時裝得那麽低調,暗地裏不知道是怎麽勾引陸承佑的。”王冰彤拱火:“你追陸承佑追了有兩年了吧,他跟你最曖昧的時候有讓你碰過他一根手指頭嗎?尹若心才轉過來多久,話沒說過幾句就把陸承佑勾引到手了。你聽沒聽說過,上次陸承佑會跟丁泰打球,就是為了尹若心,他們兩個是想搶尹若心。”
嫉妒這種東西一旦產生,就會每時每刻把人折磨著,看不得對方好,想讓對方永遠消失。
待在同一輛車裏,自己喜歡的人在跟別的女生坐在一起。蔡純腦子裏被這個念頭完完全全地占據,人快要瘋掉,恨不能現在車上有顆炸彈,所有人都同歸於盡才好。
韓寧馥也不好受。自從她誣陷尹若心偷了東西,把尹若心趕出家後,陸承佑對她的態度一落千丈。她懷疑陸承佑對尹若心是來真的,如果真是這樣,那尹若心就把她的一切都搶走了。
韓寧馥無法接受。
從學校去基地要三個多小時,車上的人剛開始還精神抖擻地哄鬧成一團,後麵慢慢息聲,睡倒了一大片。
尹若心接到了彭明達的電話,小聲跟他聊天。彭明達問她在新學校有沒有適應,都交了什麽朋友,跟繼父一家相處得好不好,各種瑣碎的事情嘮叨個沒完。
尹若心一一回著,最後聽到他說:“告訴你個事兒,董宜也轉去你們學校了,你得小心點兒。不過你們學校那麽大,估計不會那麽巧分一個班去。”
董宜跟尹若心原本是很好的朋友,無話不談。董宜個性張揚,愛玩愛鬧,從高一開始談戀愛,每次看到覺得順眼的就讓尹若心幫忙遞情書。小地方的學校規矩很嚴,對人管束很多,一旦被人發現談戀愛,輕則升旗儀式上當著全校人的麵做檢討,重則被退學。董宜就常讓尹若心替她放風,而她跟新交的男朋友跑小樹林裏談情說愛,動手動腳。
董宜一直很信任尹若心,雖然尹若心長得漂亮,很受男生喜歡,但她從不擔心尹若心會搶走她的男朋友。因為她知道,尹若心表麵低調,但其實眼光很高,根本看不上學校裏的那些人,這個小鎮也困不住她,總有一天,她是會飛出去的。
董宜真心希望尹若心能有一個廣闊的未來,那個時候,她把尹若心當成最好的朋友。
後來董宜父親死了,董宜的母親每天給她灌輸,是尹若心的父親把她父親害死的。
董宜跟尹若心反目成仇,開始在學校裏帶頭排擠她。那段時間尹若心的日子很不好過,稍不留神就會被董宜帶人堵在廁所裏扇巴掌。
張嵐看到了女兒臉上的傷,不願意再這麽過下去,所以才會鬆口答應了韓先旭的追求,帶著尹若心來京投奔他。
尹若心掛掉電話發了會兒呆。她不願意回憶過去的事,也不想看到過去那些人,以為跟著媽媽來到一個新的地方後,會擺脫掉之前的一切。
結果還是不能嗎?
她越想越心煩氣躁,手指屈起,把陸承佑的帽子捏得很緊,指骨節用力到發白。陸承佑的注意力早從手機轉到她身上,從她跟彭明達打電話開始,他的情緒就極其不爽。
能從聽筒微微泄露出來的聲音裏聽出,跟她聊天的對象是個男的。
一聊還聊了十幾分鍾。
陸承佑心口滯悶,沒忍住問:“剛打電話的人是誰?”
“啊?”尹若心反應了兩秒,說:“是我老家的一個同學。”
“男的?”
“是。”她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怎麽了?”
陸承佑幾乎要從喉嚨裏哼出一聲笑,臨出口時咽了下去:“沒怎麽。”
但尹若心看他不像是沒怎麽的樣子,甚至聞到了一點兒醋味。
可是陸承佑這種人,也會吃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