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男人一錯開身,謝檀就看到他在做什麽,他在肢解一具屍體,鮮紅的血液,模糊不清的麵容,都讓謝檀感到窒息。

雖然這裏有很好的排氣係統,但是謝檀還是感覺到一陣難受,轉過頭微微咳嗽了幾聲。

慕容墨正要和那個仵作說話,聽聞此言,卻回過頭來輕笑了一聲,“怎麽?害怕了?要不要出去休息一會兒”

謝檀擺了擺手,努力的鎮定下來,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擠出一抹笑容,“怎麽會有我害怕的事情?”說完,眼神又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屍體,就飛速的轉移開眼神。

那屍體的樣貌真的是慘不忍睹,屍體半邊被燒得烏黑半邊又是血肉模糊,真不知道是怎樣的情況下才能造成這樣的樣子。

她還是外行人,不太了解這些東西,別扭的回過頭去看一下那個仵作說道:“屍體是負責你檢驗的?”

仵作回頭來,看了一眼清秀的謝檀,點了點頭,繼續對慕容墨說道:“大部分的人都是被死後焚屍,咽喉部沒有灰塵,有一些是有少量灰塵,也是重傷之下奄奄一息時造成的。”仵作緩緩的說道,說完將手上的手套摘了去,伸了一個懶腰。

慕容墨皺眉,轉頭看了一眼鐵麵,這才說道:“使團裏武功高強的人也不在少數,否則一路過來,早就遭遇不測,又怎麽會全部殺死才會被人焚屍?”

仵作搖了搖頭。打了一個哈欠,這才說道:“這就不是我所能知道的事情了,除了獻歌樂隊,其他的人看骨骼強壯的程度,都知道是一些練家子。”

“所有屍體的死亡時間都一樣嗎?”謝檀捂了捂鼻子問道。

“這個嘛,我還沒有檢查,畢竟屍體被火燒過,麵目全非,有些難以判斷。”仵作又打了一個哈欠,看起來倒像是許久沒有休息過的樣子,轉頭看了一眼慕容墨,“王雅自從出事之後,這兩三天的時間我都呆在這義莊裏沒有休息過了,可否容小人回去休息?”

上百人的屍體,就算有助手在旁幫忙,想要一一檢測過來也是一個大工程。

謝檀倒是很理解他,便錯開身子,眼神又不經意的瞟到了那具屍體,目之所及,當真是慘不忍睹。

她良久又收回目光,或許是因為前世見到的多了,初次見到屍體的慘狀時他還是覺得有些惡心,現在多看了幾眼,倒也沒那麽難受了。

慕容墨似乎在思索什麽,也沒有在意仵作的話,隻是揮了揮手,讓他下去休息。

仵作如蒙大赦,飛速的將身上所有的東西都脫了下來,放到一旁的櫃子裏,這才走到謝檀的身邊,“女孩子家家的,就不要為難自己了,我第一次見到屍體的時候啊,也是男人惡心,但是做的多了也覺得是一件有意義的事兒。”

“您真是為了查清冤白做了很多有用的事兒。”謝檀低頭,有些讚賞的說道。

“哪裏的話呀,查案還得靠你們這些人了。”仵作笑了笑,仿佛是很受用這般話搖頭晃腦的走了,路過鬼麵的時候,也隻是多看了他一眼,並未多做停留,也並未深問他為何戴著麵具。

“屍體還得深入調查,現在也沒有什麽有用的線索。”慕容墨似乎也不願意去一一檢查身體,聽完仵作的話,倒也不那麽疑惑了。

鬼麵倒是靜靜的走到那些白布蓋起來燒得血肉模糊的屍體前,看了一下屍體上的刀傷,檢查了好幾具屍體之後,才回過頭來說道:“的確跟我手下的人有關。”

謝檀聽了這話渾身打了一個激靈,看來自己猜測的沒錯,便連忙說道:“那你是不是相信我沒有引來官府了?”

鬼麵瞪了她一眼,這才說道:“這件事情另說,我必須要找到是誰帶著官府的人來抓我,我倒想看看誰敢跟我作對!”

謝檀頓時泄了氣,看來這鬼麵還是一個報複心極強的人,她也不願意多說,隻是在天窗前看著滲進來的晨曦微光,暗自思索。

“但是有一部分人所使用的刀法武器皆是我所沒有見過的,我們組織的殺手,培養成之後基本都會習慣自己所擅長用的武器兵刃,也會習慣用我們組織獨創的素問劍法,有一些傷口的確是這個素問劍法造成,而另外一些,卻是我聞所未聞。”鬼麵走過來,冷靜的說道。

慕容墨聽了這句話,捂住口鼻,走上前去看了一下鬼麵所指出來的屍體,找了一個尚沒有被燒成幹屍的屍體,看了一眼,忽然麵上一驚。

鬼麵雖然沒有注意到慕容墨的不正常,但提督還是敏銳的捕捉到了,小心翼翼的移到他的身邊,輕聲問道:“你是不是發現什麽了?”

慕容墨笑著搖了搖頭,蓋好屍體上的白布,“也沒什麽特別的,你還是不要看這些血腥的東西了。”

謝檀點了點頭,這裏麵的味道的的確確很刺鼻,而且那種烤焦的人肉味道,卻依舊沒有揮散,還有淡淡的血腥氣交雜起來,聞的久了,的確讓人頭暈難安。

一行人出了義莊,外麵的天色更加明亮,登記在冊的一百人多人全部躺在這裏,他們的屍體仿佛在訴說著悲慘的命運。

謝檀無奈的歎了一口氣,轉頭輕聲問慕容墨說道:“宮裏的人知道天梁國皇帝沒死嗎?”

“暫且還不知道。”慕容墨搖了搖頭,壓低了聲音說道:“這件事情是夜楚涼讓我不要告知皇上,我想了想,或許隱瞞住,更利於我們調查真相。”

謝檀點頭稱是,隻是拖得越久,恐怕天梁國那邊也不好交代,便不由得有些焦急,關乎兩國的事情,若是處理得不得當,戰爭一觸即發,遭殃的還是黎民百姓,天下難安。

出了義莊,其人倒也沒有說什麽,慕容墨走在前方,看樣子是要去驛站。

謝檀也不多話,跟在慕容墨的身後,猶自沉思,鬼麵卻忽然上前,在她耳邊悄悄說下一句,“像你這樣的女子,我倒是有些看不透。”

謝檀正在思索,聽聞此言驚訝的抬起頭來,隨即便又變成一聲淡笑,“你我本是主顧關係,你又何必要看透我呢?”

“隻是覺得你與我認識的大家閨秀不同。”鬼麵笑了笑,眼神似乎有些惆悵,像是想起了什麽卻又黯然放下。

“那你所以為的大家閨秀是什麽?”謝檀歪頭,有些不解。

鬼麵想了想,眼神似有躲閃,倒是也沒有回避這個問題,“我所認識的大家閨秀,一舉一動均是禮儀規矩教導出來的,每一步路都要走的有儀態,言行舉止皆要溫柔若水。”

說著,他忽然戛然而止,又上下打量了一眼謝檀,微微的搖了搖頭,“你看起來實在是太不像了!”

謝檀噗嗤一笑,“你形容的倒也蠻貼切的。”

回想以前,她又何曾不是這樣,一舉一動皆是禮儀規矩教導出來,心胸開闊大度,可那又如何,最後還不是引狼入室?

人一輩子,該糊塗的時候糊塗,該明白的時候明白,該爭取的時候爭取,該放棄的時候放棄。

謝檀或許前世看不懂,這一輩子可是知道的明明白白。

她必須得拋棄下前世那個以和為貴庸庸懦懦的自己,才能夠逐漸變得強大,保護自己,保護家人。

她早在重生睜眼的那一刻,就忘記了如何去做一個大家閨秀。

“不過你這樣的女孩子倒也是有趣,謝太師身為文官,能夠教導出這樣的女兒,但還真是讓人大開眼界。”鬼麵笑了笑。

謝檀想著自己真實麵容不被發現的事情,便連忙轉頭問鬼麵說道:“你的人是什麽時候跟著我的?”

鬼麵聽聞此言,不假思索的說道:“我隻是派人看著信送到了謝府,卻也是進不去了,畢竟謝府也是朝中貴胄之地,後來見一輛馬車出來又見你偷偷溜走,便覺得你是與我交易的人。”

“那你為何如此確定,我就是謝太師的女兒?”謝檀不解的說道。

“看你的年齡,還有你出手闊綽的程度,再加上市井流言,便能夠猜測一二。”鬼麵說道。

“我明明男子裝扮,你卻懷疑我是謝家大小姐,並讓你猜對了。”謝檀無奈的笑了笑,看來無論裝扮多少次,她都辦不成男子,倒是這張人皮麵具給了她很大的方便。

“因為我知道謝太師希望自己的兒子們能夠開闊眼界,便讓他們去遊學,又見你舉止有幾分女態,便能夠猜得一二了。”鬼麵笑著說道。

謝檀了然點頭,反正她也不信鬼麵會對自己不利,畢竟江湖口碑重要。

倒是鬼麵這個人,言語之間,看起來倒像是一個報複性極強的人,等此事結束之後,隻願不再有所聯係,各安江湖。

正想著卻到了一樁半燒毀的房子前,慕容墨轉過頭來說道:“當天打更的更夫首先發現走水,便叫來了守城衛救火,所以你看到的屍體都是半燒毀的,這個房子也保留了一些。”

謝檀了然的點了點頭,四周環顧了一圈,八裏坡途經京城的重要之地,是一個很繁華的地方,周圍城鎮很多,而這裏可以說得上是繁華的中心。

因為如此,八裏坡的驛站很大,堪比一個王府,所燒毀的地方就是使團所占用的東廂房十幾間房間。

“當天晚上住在驛站裏的人就隻有使團嗎?”謝檀回過頭來雖然走水,這裏已經被清空,但是他不相信這麽大的一個地方,利用效率如此之低。

慕容墨來得早,有些問題已經知道清楚了,便耐心的解答道:“當時西廂房是有一隊商隊,大約數十人,還有一個胡商商隊,隻有幾個人和一些駱駝,但是他們都應該不知道使團住在這裏,東廂房與西廂房相隔一個花園,因為事關重大的緣故,東西廂房並不相通。”